第9章

“剩下的一個多月……”

“你想怎麽玩,我都奉陪到底。”

是玩世不恭的語氣,很撩人。

艾松雪不由得吸了口氣。

片刻,她向他确認,“你說的?”

“我說的。”

陳安風肯定地回她。

艾松雪把他看着,不知想着什麽。

過了會兒,她唇角一掀,“那走吧,教我騎電瓶,以後我騎車來找你,你不用來接我,我不喜歡等。”

說完,她走到他身後,利落地跨坐到電瓶車後座。

陳安風側目,問她∶“要是我不在家呢?”

“那我就去你在的地方找你。”

陳安風揚唇,“坐穩了。”

既然他說“她想怎麽玩他都奉陪到底”,艾松雪順着他尤為明顯的棘突看向他的腰。

那……

抱一抱他的腰不過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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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想着,下一秒她就上了手。

她雙手環住他的腰,手心貼在他腰側,隔着薄薄的一層衣服,她明顯地感覺到他身子僵了一下,均勻覆在腰上的肌肉随之繃起,恰到好處的緊實。

對于她的上手,陳安風也就這一下本能的反應,很快放松下來,擰動了油門。

車身掠起一陣風,捎來他身上的味道。

依舊是很幹淨,很少年氣的味道,讓夏日微燥的風都清爽了不少。

大概是為了讓艾松雪熟悉去他家的路,陳安風走的沒有狗的那條路。騎了沒兩分鐘,艾松雪看到前面走着的周越。

陳安風在周越身後按了下喇叭,然後停下來。

“你回去?”陳安風問他。

周越目光第一時間落在環着他腰的那雙手上,接着才擡眼看向他,怔怔點了點頭,餘光掃向他後方。

看着眼前的兩個人,周越有種喪失真實感的恍惚。

明明兩個人的氣質都冷,在同一個畫面裏,卻有種撲面而來的熱烈。

他們只需要站在一起,不用說話,也不用做任何表情,就能讓你覺得,會有無數你憧憬的,無法擁有的,轟轟烈烈的故事在他們兩人之間上演。

這也許就是人們常說的——

般配,與故事感。

他們兩個人都長了一張充滿故事感的臉,一個身上有着萬般風景入眼不入心的冷意,一個身上是困于一隅而安之若命的倦感與淡然,是截然相反,也是殊途同歸。

“上來坐前面,順路捎你一程。”

陳安風的聲音讓周越從飄遠的思緒裏回過神來,“不用,也沒幾步路了。”

路還遠着,陳安風估計他是不想打擾他跟艾松雪。

“那我們先走了。”他也不多勸。

“嗯,拜拜。”周越沖艾松雪也揮了揮手。

艾松雪象征性地擡了下手,又放回陳安風腰上。

陳安風把腳收回去,油門一擰,耳邊頃刻傳來呼嘯風聲,短袖被灌滿了風,吹得呼呼作響。

繞過了前面的一個彎道,陳安風把速度慢下來,看着前面對艾松雪說,“他還挺聽你話。”

陳安風說得沒頭沒腦,艾松雪一頭霧水,“什麽?”

“是你叫周越回去的吧?”他說。

艾松雪想了想,自己是說過讓他少出門,遂道∶“是吧。”

“下次你要再碰見他出門撿落地果,讓他把時間放在看書上,他下學期就高三了。”

“可我外婆說他家全靠他撿落地果維持生計。”

“是這樣沒錯,但也不差這一年,只要我沒死,他跟他爺爺就不可能餓死。”

“不是還有大學學費和生活費?”

“大學學費可以貸款,也有人可以支助他,這些都不是問題,但他要是再不多花時間讀書,我怕他考不上好大學。”

聽他說着這些,艾松雪回想起外婆說過,他是個很好的人。

“陳安風,你真挺好的。”

于是,她如是說。

“別發好人卡。”

艾松雪看不到他的表情,聽語氣,像是笑着說的。

她也笑了笑。

陳安風沒聽見她笑,只感覺她應該沒什麽要說的了,遂加快了速度,沒多久就到了他家。

別墅大門是關着的,但陳安風沒停,門外有面部識別系統,在他們距離大門還有三四米,大門自行打開,等他們又自動關上。

之前在橋的那一頭,艾松雪只看到這院子的一角,進來才發現,右側角落修了個很大的狗窩,半截繩子露在外面,地面有散落的玩具,一只狗從裏面探出半個腦袋,正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這邊。

艾松雪看那體型,毛色,和那睿智的眼神,準确地判斷出裏面是一只成年的、純正的——

哈士奇。

“你還養了狗啊。”

“嗯。”

陳安風停車。

艾松雪一邊從車上下來,一邊問他,“叫什麽名字?”

“米格。”

“怎麽還取個洋名?”

陳安風停好車,走到艾松雪旁邊,蹲下來,拍了下手再攤開,喊了聲,“米格。”

聽到主人的呼喚,米格跑過來,直搖尾巴。它體型不小,高度和蹲下的陳安風差不多高了,嘴裏卻發出着像小孩似的嘤嘤聲。

陳安風摸着它頭說∶“米格是一款戰鬥機的名字。”

“那它呢?”

陳安風家的一樓窗簾沒拉,艾松雪剛剛餘光瞥到一只很漂亮的布偶貓正蹲在窗臺上。

“閃電。”

“也是戰鬥機的名字?”

“嗯。”

“你很喜歡飛機?”

“有男的不喜歡飛機的嗎?”

“那我怎麽知道。”

陳安風笑了聲,站起來,拍了兩下米格的腦袋,“米格,回去。”

米格倒是聽話,自己鑽回了窩,陳安風過去把門栓上,免得等會兒他們在院子裏騎電瓶車的時候它跑出來搗亂。

陳安風家真的是個學車的好地方,不光是場地大,還曬不到太陽,他家別墅夠高,有三層,到下午,陰影基本能覆蓋整個院子。

“我們現在就開始?”陳安風走回來。

“怎麽開始?”

艾松雪連自行車都不會騎,更不知道這學電瓶車要從哪兒開始。

陳安風把電瓶車鑰匙抽出來,扶住一邊把手,“你先坐上去。”

艾松雪聽他的話,坐到電瓶車,一只腳撐地。

“握住這兩個把手,把車掰正。”

車有點重,艾松雪兩只腳撐地,雙腿一起使勁兒才把車掰正。

“這是手剎。”陳安風指着手剎跟她介紹,“左邊是後剎,右邊是前剎,一般捏後剎就行,急剎車就要兩個剎車一起捏住,新手最好一只把手搭在後剎上。”

說着,他靠近了一些,“那邊手拿開,我給你示範怎麽捏剎車。”

艾松雪松開手。

陳安風站在她右邊,要伸手去捏左邊的把手和剎車,那就會靠得更近些。

她又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手這樣放,方便随時捏剎車。”示範完,他松開手剎,把手收回來,“你來。”

艾松雪照着他的手勢做,還捏了捏剎車。

“看這兒。”陳安風指着轉把跟她說,“這是轉把,你可以理解為油門,擰這兒車就能走,但剛啓動不能擰太猛,不然車會沖出去,這兒也是控制速度的,擰得輕車就慢,擰到底就是最快速度。”

艾松雪點頭,表示知道了。

“介意我碰到你嗎?”陳安風突然問。

艾松雪掀起眼皮看向他,“介意什麽,昨天我們碰得還少?”

陳安風嘴角揚起一點弧度,搭在把手上的兩根手指輕點了點,“看這兒。”

艾松雪低頭,恰好看見他擡手,再落下,手心覆住她手背。

明明昨天已經牽過那麽多次手,可他手心溫度落在她手背的那一瞬間,還是有觸電的感覺。她的每一根神經都似被電得一顫,帶着微微的酥,細細的癢。

“別走神。”

陳安風低沉的嗓子落在耳邊,氣息一并拂過她耳垂。

她微微失焦的雙眸倏地回攏。

“看這兒。”

他說話時的氣流又掃過來。

艾松雪想擡手撓下耳朵,有些癢。

但算了,陳安風的手還蓋在她手上。

“啓動的時候,像這樣輕輕擰到這兒就行了。”

陳安風握着她的手緩緩擰動把手。

“你自己試試。”

他松開她的手,但沒收回去,就靠在旁邊。

艾松雪試了兩遍。

“我插上鑰匙你感受一下。”把鑰匙插上,他提醒道,“記得像剛剛那樣慢慢擰。”

“嗯。”

艾松雪慢慢擰動轉把,車子啓動,速度很慢,陳安風就在旁邊慢步跟着她走。

她膽子大,一點不怕,不用陳安風說就自己把兩只腳收了上去,速度也加快了一些,現在陳安風需要小跑着才能追上。

很快,艾松雪就騎到了頭,要麽轉彎,要麽停下。

“轉彎試試。”

說試就試,艾松雪一秒鐘的遲疑都沒有,但一個自行車都不會騎的人初次學習騎電瓶,龍頭實在難以掌控,直線她都走得不太穩,一直小幅度擺動着,這剛一轉彎,她就朝那邊栽了下去。

好在,速度不快,她反應敏捷,立馬用腳撐住了,陳安風也在第一時間過來拉住了她和車子。

“你騎太慢了,越慢越難掌握平衡。”

“那我再騎快一點。”

艾松雪把車扶正,準備再試一次。

“等等。”

陳安風按住車,“我先帶你騎兩圈。”

“怎麽帶?”

陳安風長腿一擡,坐到她身後,兩只手從後面伸過來搭在她手上,握住。

艾松雪一愣。

這個姿勢……她完完全全被他裹在了懷裏,像從背後擁抱。

“走了。”

陳安風沒有給他太多晃神的時間,擰動轉把轉了個彎,帶着她在院子裏騎了兩圈。

風從前面吹過來,她發絲被揚起,大概是擋住了他視線,他松開一只手,将她右側的頭發撥到了另一邊,動作自然,仿佛他們是相處已久的老友,亦或是,情侶。

迎面吹來的風是涼的,但她覺得有些熱,讓人思緒紛亂的燥熱。

“你抓緊,就這個速度,我松手了。”

艾松雪眨眨眼,“嗯”了聲。

許是聲音被風聲蓋住,陳安風沒聽見,于是,他将薄唇湊到她耳邊,問∶“聽見沒?”

他聲音實在過分磁性,低低沉沉的落進耳朵裏,不用很大聲就能讓耳膜跟着微微震動。

“你松吧。”

艾松雪聲音平穩,不像彼時有些錯拍的心跳。

陳安風并沒有把手完全拿來,而是像之前那樣放在了一旁,以便有危險及時控制住方向和速度。

騎快些果然更好控制平衡,艾松雪覺得龍頭沒那麽重了,轉彎也變得輕松,成功在院子裏繞了一圈。

“繼續。”

艾松雪又接着繞了幾圈,騎得越來越絲滑。

電瓶車上手本來就快,見差不多了,陳安風提議,“上路試試?”

外面的都是盤山公路,稍不留神會跌下山崖,老司機在這種路上開車都得小心再小心,他竟然讓她一個剛學騎車沒半個小時的人上路。

艾松雪覺得,她上這種路,那就真是“上路”了。

她剎住車,轉頭。

陳安風在她轉頭的那一秒後仰,不然就親上了。

艾松雪目光顫了下,因為意識到他為什麽要往後仰。準備說的話被遺忘在嗓子眼裏,過兩秒才又想起,“你是想我死?”

“我在,你怕什麽?”

陳安風保持着後仰的姿勢,松開手,撐在後方,聲線帶着似笑非笑的慵懶。

“我不怕死,但不想現在死。”艾松雪這麽說明顯是對他不信任,他才讓她摔了一跤。

陳安風唇角露出一抹明顯的笑,“對我這麽沒信心?”

艾松雪輕嗤了聲∶“畢竟你昨天才讓我栽過。”

“昨天不是你故意?”

“要我今天也故意呢?”

“沒關系。”

陳安風不緊不慢的開口,“那我陪你一起死就是了。”

他的尾音很自然的拖長,帶着點無法言說的倦懶,像玩味,或散漫,又仿佛是對生死全然不在意的從容,真的可以陪她去死。

那我陪你一起死就是了……

這透着股懶勁兒的低沉嗓音不由自主地在腦海裏又回蕩了一遍,艾松雪清晰地感覺到——

心髒在收縮,然後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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