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能是那個大概之外的人嗎?”

聞聲,陳安風眼底有眸光微動,但很快又翻湧成一池濃郁的墨。

有風暗湧,吹落一兩片槐花。

陳安風注視着眼前的人,片刻後,說∶

“這在你,不在我。”

他聲音實在聽不出太多情緒,可這句話已經算很直白地在告訴艾松雪——

只要她想談,他奉陪。

而戀愛的前提,是喜歡。

他喜歡她。

艾松雪忽的笑起來,“陳安風,你什麽時候喜歡我的?”

陳安風也笑。

他已經适應了她的直白,但每當她語出驚人時,他還是會稍顯意外。

“這哪兒說得清。”他回她。

他說不清,但當她方才問出那句話,他心裏的答案是肯定的。

艾松雪微仰頭,“那就不是一見鐘情了。”

她還以為一見鐘情來着,不然他這樣的人這麽快就喜歡上一個人會讓人覺得不符合他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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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人的性格本就是複雜的,總是冷冰冰的人在遇到對的人後也會流露愛笑的一面,脾氣差的人遇到很喜歡的另一半後也可以很溫柔,還有那些看起來大方自信的人,誰又知道他們內心的自卑與敏感……

大多數人的性格都有兩面性、多面性,甚至矛盾,更甚者還有隐藏在內心深處連自己都無法察覺的人格,那些片面的形容與推測只是每個人自己對他人的刻板印象而已。

“我這種人不會一見鐘情。”

陳安風頓了頓,補充道,“但會被吸引。”

艾松雪眉眼舒展,“你跟我真的蠻像。”

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她就覺得他跟她挺像,現在這種感覺更為強烈,她也不會對人一見鐘情,但會被吸引。

一見鐘情都是見色起意,如果她能夠見色就起意,那就不會活了十九年都沒遇見個喜歡的了。

“可我怎麽覺得,我跟你是反的。”

陳安風朝前走了兩步,到她身邊。

“那就是我還不夠了解你了。”

“你會了解的。”他語氣篤定。

她說過,他要麽讓她栽得徹底,要麽讓她一直好奇,那他這樣說,是很自信會讓她栽得徹底了。

他的确有這個自信的資本,現在艾松雪都不太确定到底只是有點喜歡,還是已經栽得徹徹底底了,畢竟沒有過這方面的經驗,無從知曉什麽樣的程度才算徹底。

“走吧,兩個小時之內肯定會下雨,也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在下雨趕回去。”

陳安風仰頭看着天邊慢慢壓過來的烏雲。

艾松雪擡步往前走,“那你剛剛還來那出。”

陳安風腳步也跟上,沒說話,只輕笑了笑。

沒有了太陽的暴曬,走起來倒也不算費力,兩個人收起了平常那副倦懶的勁兒,走得挺快,再加上他倆腿都長,一步當別人兩步,一直按這個速度肯定用不了兩個小時就能到家,只是,烏雲來得更快。

雨是一瞬間下大的,豆大的雨珠将水泥路打出一個個黑色圓點,沒一會兒路便全黑了。

周圍沒有可以能完全将雨遮住的地方,陳安風只能拉着艾松雪跑到一棵茂密的樟樹下躲雨。

到了樹下,陳安風跟艾松雪說∶“把你手機給我。”

艾松雪不解,“手機給你幹嘛?”

“我這條褲子面料防水。”

陳安風這條褲子不僅面料防水,還是工裝短褲的版型,除了側面有兩個兜,褲子正面還有兩個帶暗扣的口袋,只要把暗扣一扣上,雨是不會把裏面的東西弄濕的。

艾松雪把手機拿出來,但沒馬上遞給他,她像是打量着他,手機拿手上轉着。

“你這麽看着我幹嘛?”陳安風問她。

“陳安風,你是不是早知道今天會下雨?”

陳安風不答反問∶“早知道我還能帶你去那麽遠的地方?”

“那又是巧合?你剛好穿了這麽條褲子出來。”

“嗯。”

陳安風輕笑,“又是巧合。”

艾松雪看着他唇角上揚的弧度,卷起舌頭頂了頂口腔內側,然後說∶“最開始我以為你是個不愛笑的人。”

“我是不愛笑。”

這話他是笑着說的。

艾松雪微眯眼,“那你最近總笑。”

“我為什麽笑你不知道?”陳安風用他那雙深黑色的眼睛看着她。

“不知道。”

她繼續轉着手裏的手機,沖他揚了揚下巴,“你說。”

她要他自己說,他這個人老是拐彎抹角,什麽“陪你玩玩”,什麽“奉陪到底”,什麽“在你不在我”,只知道變相承認,就是不來一句直白的。

而他只說了兩個字∶

“不說。”

“有什麽不能說的,你都承認了。”

陳安風神情淡淡的,比起動情的一方,他倒像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情場高手,始終不落下風。

“承認是一回事,親口說出來,你卻沒有正向回應,那是另一回事。”

他這樣說。

艾松雪則說∶“你怎麽知道我沒正向回應?”

“那我問你。”

他靠到樹幹上,眼皮半搭着,不知是太從容,還是勝券在握。

“你栽了嗎?”

他聲線都是松弛的,懶懶的調,“徹徹底底。”

這個問題艾松雪已經想過了,她不知道正确答案,但既然不确定,那應該就還沒有。

“沒有。”

陳安風再次笑起來。

“你又笑什麽?”

“不說。”

輕飄飄的兩個字落進耳朵裏,像是羽毛撓進去,抓心撓肝的癢。

這種不清不楚,又把你勾着的感覺真的要人命。

“陳安風,你很煩。”

“嗯。”他還承認,“是煩。”

行。

不是他煩,她快煩死了。

就在這時候,一滴雨從樹上落下來,重重砸在了她腦門上。

陳安風失笑,“手機給我吧,這樹抗不了多久了。”

艾松雪深吸了口氣,平複下煩躁的心情,把手機遞給他。

雨勢還很大,開始不斷有雨滴從樹上落下來,而看這烏雲的密度不像是一時半會兒會停雨的樣子。

艾松雪不會看天,只憑直覺猜這雨像是要下很久,遂問陳安風,“這雨會停嗎?”

陳安風看着完全暗下來的天,說∶“估計要下到明天了。”

艾松雪∶“……”

陳安風這時又說∶“等會兒雨應該會小一點。”

艾松雪就說∶“那我們在這兒等會兒?”

陳安風卻說∶“下雨天會黑得很早,再等天就黑了。”

艾松雪∶“……”

“所以……”

陳安風轉過來正對她,看着她,雙手插兜,然後微微揚起頭慢慢一步一步往後倒退,走進雨幕裏。

“要不要和我一起淋場雨?”

他在大雨中,向她發出邀請。

雨水很快淋濕了他的發,卻不顯一絲狼狽,大約是他仰着頭的原因,重重砸下來的雨将他的頭發往後帶過去,而不是貼在兩側,自然而然地露出極具少年感的飽滿額頭,只有幾绺發絲搭在前面。

是渾然天成的美感,是這個年紀該有的乖張與肆意,無法形容的少年意氣。

心跳又該死地失了控。

艾松雪自以為她的生活裏最不乏的就是長得好看的人,她一直讀的是外貌優越者衆多的國際學校,又每年會到各地旅游,見過少數民族的野性少年,也見過國外金發碧眼的模特,甚至是參演她外婆所創劇本裏的頂流男星,她都不稀罕多看,所以她以為自己對外在已然無感,但原來……她也還是會被驚豔。

她深吸了口氣,平複狂跳的心。

“我還有其他選擇嗎?”

她聲音并未受心跳幹擾,依舊是清冷的,平靜的。

陳安風保持着仰頭的姿勢,漫不經心地說∶“自願淋雨和被迫淋雨的區別還是很大的。”

“可我不想自願,也不想被迫。”

艾松雪倒要看看他還能怎麽說。

于是,她聽見他說∶

“那如果是受邀呢?”

竟還真被他想出第三個選項,他好像總能這麽游刃有餘。

艾松雪将雙手背到身後,問他∶“你要邀請我嗎?”

“嗯。”

他在雨中朝她伸出手,“我在邀請你。”

沒有低頸,屈膝,那種來自西方的做派不适合生長在高山的少年,他就該這樣,微仰頭,自然地張開修長卻不失力量感的五指向她發出邀請。

随意而大方。

艾松雪垂眸看向他很快積了雨水的掌心,心裏響起一陣輕笑。

接着,她也同樣大大方方地将手放上去,然後擡頭,看他。

“那我勉強答應你的邀請。”

陳安風先是彎了唇,随後收緊五指,将她握緊。

他拉着她,和她一起跑進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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