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VIP] (1)
艾松雪哭了很久, 眼淚濕了陳安風一片大肩膀。
等她慢慢平息下來,陳安風輕聲在她耳邊說:“要不歇會兒,補補水先??”
“我沒?哭了。”
艾松雪閉着眼, 下巴枕在陳安風肩膀上,語氣略顯疲憊, “但你先?別松手,再抱我一會兒。”
“不松。”
他将手臂收緊了些, “你想我抱多久,我就抱多久。”
“那今晚你抱我睡吧。”她說。
“好。”
陳安風答應,不過有條件,“先?說好, 不準鬧,我現在是傷殘人士,家裏也沒?套。”
他把?這事?兒說得坦蕩, 跟個老手似的,叫人有些忍俊不禁。
艾松雪臉上浮出一絲淡笑, “下次進貨進點兒。”
陳安風說:“怪不好意思的。”
艾松雪睜開?眼,兩秒後從他懷裏出來,“難不成你還想我去?買?”
陳安風半勾着唇笑:“要不咱談純愛?”
艾松雪這下知道了,他就故意在逗她。
于是, 她也調侃着奉還,“陳安風, 你是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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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行不行要靠做。”
他把?聲音壓低, 用怪勾人的聲線說:“等我做給看, 你就知道我行不行了。”
艾松雪扯唇,“不是要談純愛?”
“你想談純愛, 我們就談純愛,你想做,我們就做。”
他低下頭?,用鼻尖輕輕剮蹭她的臉,“你想做嗎?”
清冽幹淨又帶着點兒啞的嗓音入耳,像舌尖輕輕掃在耳鼓上,宛如堕天使的低語,引人沉淪。
他似乎做什?麽都?游刃有餘,像現在,不用說那些安慰的話語,就輕而易舉将情緒低落的她拉入一片滾燙的漩渦,讓她的每一根神經都?被情與?欲淹沒?,無暇再去?顧及別的思緒。
“嗯?”
他輾轉自她唇邊,幾乎就快要吻上去?。
放在平時,艾松雪能很輕易地把?那一個字的答案說出來,但此刻她只覺嗓子發緊,渾身熱得不行。
陳安風掀起?雙眸,看着她逐漸失焦的眼睛,看着她為?他淪陷。
“想的,是嗎?”他又追問,張口間雙唇不時像無意間觸碰對方的唇,若即若離。
艾松雪更說不出話了,被他那似有若無的吻弄得半邊身子都?是麻的。
她懊惱自己?的不中用,但又覺得,不是她不中用,是他太會了。
他真的很有天賦,在戀愛,又或說是撩人這件事?上。
“你不說,就當?你是默認了。”
晚風裏傳來他摻着笑意的沉沉嗓音。
說完,他唇角弧度擴大,不由分說地仰頭?吻住她。
不同于傍晚的熱吻,沒?有那樣?像壓抑已久終于得到釋放的侵略性,這一次他吻得很輕,卻很欲,雙唇溫柔又反複的纏着她的唇瓣與?舌尖,不動聲色地就引她沉入了欲.望的深淵裏,整個人酥軟得一塌糊塗,潰不成軍。
意識完全是不清的,她都?不知道他是何時離開?了她的唇,吻上她極其纖細而敏.感的頸。
嗓子開?始不受控制地發出一些破碎的聲音。
他掌心?的熱度從脖頸傳至脊背,再接着下移……
細細密密的電流像春日裏瘋漲的藤蔓,艾松雪的腳尖不停地繃緊又放松,放松又繃緊,十指死死地抓着躺椅的邊緣。
她在他的指腹下顫栗,眼前的星空最終化作?一片白茫,她被他抛上雲端。
“艾松雪。”
耳邊傳來男人低沉帶笑的聲音,男人把?手拿出來,在她繃起?的頸線上一抹,留下一行濕意,然後惡劣地笑着說:“不行的好像是你。”
艾松雪睜開?眼,想瞪他,卻實在沒?什?麽力氣,一個發狠的眼神都?做不出來。
陳安風還在笑,“歇一會兒,還是我現在抱你回去?洗?”
“傷殘人士就別逞強了。”
她撇開?眼,餘光卻不經意瞥到某一處,她猶豫會兒,又把?視線移回來,光明正大地去?看,“話說,你……不用解決?”
“不用。”
他從不自渎。
他躺回去?,擡眸看着天上烏雲散去?後的星空。
“看會兒星星吧,上來這麽久淨幹別的去?了。”
艾松雪收回視線,不管他了。
“還記得那晚上我給你念的第二首詩嗎?”陳安風問。
“如果我記性有那麽好,我就不止在南城大學了。”
陳安風輕笑,他記得。
“
我們坐在屋頂,
浸在晚風裏,
看天上的星星。
我的思緒湧向夜空,
想把?漫天星光都?揉碎,
然後灑給你。”
他迎着晚風,用那如薄雪初霁的嗓音,念出來。
“很應景。”他說。
不用隔着手機,親耳聆聽他念詩,是不一樣?的感受。
艾松雪在他念詩時轉頭?去?看他,星光落了他滿眼,似星河入海底,化作?一輪月。
是她不曾見過的明亮。
她想,他此刻一定開?心?的。
那……她也要開?心?。
今天哭一場,就當?把?全部情緒在今天釋放,她不想再去?想那些事?,她要往後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開?心?的。
“這首我記不得了,但有一首我記得那麽兩句。”
她笑起?來,“我啊,等不及月亮升起?,就想和?你說——
今夜月色真美。”
誰都?知道,今夜月色真美,是我愛你的意思。
“陳安風。”
她眼睛像兩方漂亮的琥珀,裏面映着他的影子,“今晚沒?有月亮,我也想對你說。”
“今夜月色真美。”
陳安風眸底綻出一種真切的光彩,不是星光的折射,是因她而掠起?的一道光。
“艾松雪,你也很有戀愛的天賦。”他說。
“你才看出來?”
她語氣略顯責怪,“下午的花白送你了。”
“啊,下午不是忙着親你去?了。”陳安風笑吟吟的。
艾松雪白他一眼。
兩人繼續看了會兒星星後,下樓去?洗漱。
洗完澡,艾松雪穿的陳安風的衣服,陳安風身高比她高出很多,又喜歡oversize的風格,随便?一件短袖她都?能拿來當?裙子穿,但內褲她就沒?法穿他的了。
披着吹得半幹的頭?發從浴室出來後,她走到坐沙發上看書的陳安風跟前,“你家有烘幹機吧?”
“你要把?你衣服洗了?”
“嗯。”
陳安風放下書,“給我吧,我去?給你洗。”
現在好些電器廠家為?了追求外觀的高端上檔次,按鍵越來越少,提示的字樣?也越來越少,買回來要研究半天才會用,陳安風想着艾松雪應該不會用他家那洗衣機跟烘幹機。
“我是要洗內衣內褲。”艾松雪直截了當?的跟他說。
陳安風表情一頓,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她被衣擺遮住的大腿上半部分,以及胸前隐隐可見的兩處初荷般的嬌挺。
她說她要洗內衣內褲。
那麽……
他喉頭?滾了一下,目光躲閃般移至別處,“我帶你去?教你怎麽用。”
他站起?來,艾松卻把?他按了回去?。
她注意到了他忽然泛紅的耳尖。
她還是頭?一次見他耳朵紅。
就說了句洗內褲而已,這個把?她內褲弄濕的罪魁禍首剛剛還一臉流氓樣?,這會兒倒是害起?臊來了。
“你耳朵紅了,在想什?麽?”
她去?捏他的耳朵,身體順勢傾過去?,一只腿的膝蓋跪至他身側。
她身上的沐浴露味道跟着撲鼻而來。
這香氣明明再熟悉不過,這會兒卻叫人難以克制,讓他想埋進眼前那段雪白的頸間,用力地去?嗅一嗅。
陳安風深吸了一口氣,壓下某種沖動,語氣還算冷靜地開?口:“不想再洗一次澡就起?來。”
艾松雪微微挑眉,露出一臉“原來在想這個”的表情。
陳安風擡眸對上她微妙的視線,神情雖不動聲色,耳朵卻又紅了一些。
艾松雪沒?見過他這樣?子,覺得稀奇,并且有趣,所以過了會兒才起?身。
“等我洗完你再帶我過去?。”說完,她轉身走進浴室洗內衣內褲。
洗個內褲用不了多少時間,沒?過幾分鐘,她從浴室又出來,手裏挂着件薄款紅色內衣和?紅色絲質內褲。
陳安風瞥一眼,“本命年?”
“你看我像二十四的?”
陳安風笑了聲,“當?然不像。”
“那像多少歲。”
“十八。”
不能再往小說了,畢竟剛剛做了些大人之間才能做的事?。
艾松雪還真是十八,她跳過一級。
“我剛滿十八兩個月。”
她的生日在六月。
“那你比我小兩歲。”陳安風說。
“哦。”
艾松雪歪頭?,笑,“安風哥哥。”
聲音是故意壓低了的蠱惑腔調,完完全全的勾引。
陳安風咬牙,“你是真的想再洗一次澡是吧?”
艾松雪還笑,“再洗一次也沒?什?麽,倒是某人會忍得很辛苦。”
“你就不怕我硬來?”
“忘了我學過柔道?對付你一個傷殘人士應該不在話下吧。”
陳安風倒是能屈能伸,“知道我是傷殘人士,還不讓讓我?”
他語氣戲谑,聲音也一如既往的低沉,但最後幾個字……
就是讓人覺得,像撒嬌。
艾松雪有點招架不住。
“走吧走吧。”她失笑。
陳安風站起?來,帶她去?洗衣室。
把?內褲放進烘幹機後,艾松雪問:“多久能烘幹?”
“十五分鐘。”
“那我去?床上躺着,你沖完澡出來應該就差不多了。”
回到陳安風的卧室。
艾松雪掀開?床上的杯子躺進去?,靠着床頭?打量陳安風的房間。
和?客廳雖豪但土的風格不同,陳安風的卧室裝修相當?簡潔,就黑、白、灰三色,和?他這個人一樣?幹淨、利落,連他身上的清冷也一并體現。
在瞄到他剛剛看的書後,她從被子裏出來,走到桌邊,拿起?書。
這是一本叫《瓦爾登湖》的書,她看過這本書,美國自然文學的典範,說是一本能使人心?靈安靜下來的書,她還能記得一些內容,但整體印象不算深,她看書基本都?只是為?了找點事?幹,沒?辦法沉浸下來去?閱讀一本書,再好的書也不會讓她有太大感觸,自然也撫慰不了她的心?靈。
可是,此時回憶起?這本書大概的故事?,她心?裏卻似有什?麽在輕輕牽扯。
書裏講述主人公離開?喧嚣的城市,搬進瓦爾登湖旁的一片森林後的經歷和?體驗,她不想再看這本書,免得勾起?一些已然被拒絕的期許,但她倒是希望陳安風能看完,但她卻也不指望一本書就能改變陳安風的想法。
放下書,她走到落地窗前,推開?窗,出去?吹了會兒風。
夜深了,風比他們在屋頂時要大許多,風聲呼嘯在耳畔,陳安風出來的時候她都?沒?聽見。
“你頭?發還沒?完全幹,小心?着涼。”陳安風推開?窗出來。
他只穿了一條短褲,身材一覽無餘。
大約是知道他肋骨處裝着鋼板,那些人并未傷及他腹部,沒?有淤青破壞觀感,不同于其他地方一片青一片紫的,從鎖骨到腰都?是偏透明的白,其下隐隐可見青色的血管。恰到好處的肌肉貼着骨骼,帶着少年的清薄,卻又不失力量感,有種很幹淨的感覺。
“身材不錯。”
“你也不賴。”
艾松雪笑了聲,“你回去?躺着,我去?拿內衣內褲,順便?把?藥給你拿上來抹了。”
“明天再抹。”
艾松雪費解,“你不想快點好?”
“想,但今天不是要抱着你睡,抹了藥味道不好聞。”
怎麽說呢,艾松雪忽然發現自己?好像是個細節控,她對他的很多次動心?好像就是源于某些細節。
“行。”
艾松雪回來的時候,手上拿着烘幹的內衣沒?穿,內褲是穿上了。
陳安風躺床上看書,見她回來,他一秒的時間都?再未在書頁上停留。
他放下書,問她:“要睡了嗎?挺晚了。”
“睡,今天累死了。”艾松雪把?內衣丢到沙發上就準備上.床。
“但你頭?發還沒?完全幹。”陳安風提醒道。
艾松雪啧了聲,表情有些煩躁。
她頭?發看起?來并不是很多,但實則發量驚人,只是頭?發太細太順才看不出來,需要吹挺久才會幹,她總是吹到一半就沒?了耐心?。
“我幫你吹吧。”陳安風掀開?被子下來。
“你肌肉發力不是會痛?”
“拿個吹風機用得了什?麽力氣。”
是這樣?沒?錯,但陳安風卧室蠻大的,要去?浴室也要走上好幾步才能到,他走一步都?吃痛且費勁。
“你就這兒坐着,我去?把?吹風機拿過來。”說着,她轉身走向浴室。
陳安風大概也是個細節控,他看着她的背影,唇邊漾出一抹溫柔笑容。
艾松雪很快拎着吹風機出來。
插.上電,她把?吹飛機遞給陳安風,然後上.床在陳安風身前盤腿坐下來。
陳安風沒?給人吹過頭?發,看着黑色瀑布般的頭?發,他有些不知從何入手,想了會兒後才上手把?她頭?發攏到背後,然後擡起?四分之一的發量,再打開?吹風機一點一點的吹,熱風将她頭?發上的香氣吹過來,一并送至他鼻端的還有幾縷似有若無的體香。
他像跌進她的世界,浸在她的氣息裏,于花田間漫步,一派歲月靜好。
這過程令他享受。
指間如羽毛般柔順的觸感也令他愛不釋手。
他動作?很溫柔,溫度控制得剛好,但其實風力可以再大一點,似乎是出自某些私心?,他想吹得慢一些。
某些很瑣碎平淡的小事?往往最牽動人心?,尤其當?你感到幸福,越是平淡就越是容易生出想要就這樣?到時間盡頭?的向往。
他腦海裏甚至已經在浮現,當?他們白發蒼蒼,他也還是這樣?為?她吹着頭?發的場景。
他希望,她每一次洗完頭?發,都?是他來為?她吹幹。
從戀愛第一天,直至衰老帶來死亡。
“還沒?吹幹嗎?”前面傳來艾松雪伴着呵欠的聲音。
“快了。”他把?風力調大。
吹完頭?發,艾松雪已經很困了,陳安風一關掉風吹機,她就立馬鑽進了被窩,閉上眼伸手把?陳安風抱住。
陳安風收拾吹風機插線的動作?一頓,低頭?看向環在自己?腰上的那雙纖細手臂。
他不收了,直接把?吹風機往床頭?櫃上一扔。
“先?松開?,我躺下來會壓到你。”
“哦……”
艾松雪閉着眼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懶懶把?手收回去?。
一陣窸窣聲後,她感覺腰後貼上來一只大手,下一秒她就被帶進了一個懷抱。
房間裏開?着空調,吹了那麽久的頭?發,兩個人身上都?有些涼,但沒?關系,不管多冷的兩個人,抱在一起?就熱了。
這個懷抱在極短的時間內變得溫暖。
擁抱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動作?,是彼此心?髒的貼近,是被愛意包圍。
那樣?的溫度,那樣?的踏實感,再沒?有什?麽比擁抱更讓人心?安了。
這種感覺太過美好,艾松雪忍不住,像一只感到幸福的貓一樣?,蹭了蹭抱着她的人。
陳安風也低下頭?來用臉抵着她的頭?發輕輕摩挲。
像是希望在他身上汲取更多的溫暖,明明他們已經貼得很近了,她還繼續朝他懷裏鑽,非要拱進他身體裏才罷休一般。
陳安風被她弄得有些癢。
“好好睡覺,別鬧。”
艾松雪不聽,接着鑽,直到腦袋完全埋進他頸窩裏才停下來。
“你幹嘛?”陳安風失笑。
“陳安風,你身上味道真好聞。”因為?埋得太深,她聲音甕甕的,沒?了往日那份清冷。
“不就是你現在身上的沐浴露味道。”
“不是,我說過的,你身上的味道很特別,很好聞。”
陳安風一下接着一下地輕撫着她頭?發說:“明天給你聞個夠,現在已經很晚了。”
“想聞一輩子。”她低喃,像只說給自己?聽。
但陳安風聽見了。
他眼神沉下去?,沒?有說話。
房間安靜下來,連外面的風聲都?聽不見。
約莫一分鐘之後,艾松雪從陳安風頸窩裏退出來,額頭?抵着他胸口,閉着眼睛說:“陳安風我睡了。”
“嗯,晚安。”
“你的晚安是我愛你的意思嗎?”她問。
“嗯,我愛你。”
陳安風不假思索,說出這個确切的答案。
艾松雪艾松雪唇角彎了彎,很淺的弧度。
她沒?有再說話,就這樣?抱着他,也被他抱着,靜靜入眠。
翌日。
艾松雪醒過來已經快十一點。
伸手摸索片刻,她睜開?眼,床上已經沒?了陳安風的身影。
艾松雪半撐起?身,伸手準備去?拿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看時間,目光卻被床頭?櫃上貼着的一張便?利貼,上面寫着:
我去?自習室那邊了,早飯和?熱的牛奶在廚房的保溫箱裏。
艾松雪笑了聲,越過便?利貼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
不愧是熬了個通宵,平時這會兒她都?睡醒兩三覺了。
懶懶從被窩裏起?來,洗漱一番後,她走出陳安風的卧室。
剛出門,一只毛團迎面走來,到她腳下蹭了蹭,她彎身把?它抱起?來,一邊摸着它一邊下樓。
來到廚房,一眼掃過去?有好幾個電器,也分不清哪個是保溫箱,但有一個白色電器上貼了個寫着“這裏”二字的便?利貼。
便?利貼上還畫了個箭頭?,提示她要按哪裏。
艾松雪跟着箭頭?按下一個開?關,保溫箱的蓋子彈開?,裏面放着一瓶舒化奶和?兩個像是糯米做的團子,團子下方墊着青色的葉子,有些像川渝的一道地方特産。
她用葉片包裹住團子兩端拿起?一顆,放進嘴裏咬了一口,裏面是肉餡的,沒?有蔥味兒,但很香。
兩個下肚,不多不少剛剛抵消空腹感,估計陳安風猜到了她要臨近中午才起?得來。
陳安風這個人,是真的細心?周到,沒?有準備得很多浪費糧食,牛奶還考慮到了她會不會乳糖不耐受,最重要的是,吃完她完全不需要洗碗收拾,手甚至都?不用洗。
把?保溫箱蓋上,“咔嗒”一聲響後,放在竈臺上的手機剛好來了一通電話,是周姨打來的。
“喂,周姨。”艾松雪接起?電話。
“松雪,今天中午你回來吃嗎?”
“我想想。”
她思索片刻,回道,“要回來吃,麻煩再多做一人的飯量,陳安風要跟我一起?回來。”
那頭?愣了兩秒,然後才連聲道:“好好好。”
挂完電話,艾松雪給陳安風發了條短信:
[陳老師,今天別拖堂哦。]
沒?過一會兒,陳安風就回了短信:
[陳老師?]
[那……安風哥哥?]
[真的是拿你沒?辦法。]
看着這句話,艾松雪想象着陳安風在她面前說出它們的樣?子。
應該是有點無奈,又微微勾着唇角在笑。
她沒?再回,逗了會兒閃電,然後再穿好衣服出去?陪米格玩球。
陳安風回來的時候是十一點三十五分。
顯然一點沒?拖堂。
他回來第一句話是∶“把?衣服都?穿好了,是準備回去?了?”
艾松雪笑道∶“不然我露着兩.點跟大腿在你面前晃悠,你這純情處男受得了?”
陳安風∶“……”
“不過我确實準備回去?。”
“走吧,我送你。”
艾松雪跨坐上他後座,“你跟我一起?回去?吃,我讓做了你的份。”
陳安風表情稍顯錯愕,然後笑道∶“戀愛第二天就要見家長了?”
“吃個飯而已別給自己?加太多戲,不過……”
她忽然想起?來,“昨天在出租車上我是打電話跟外婆說了要在你這兒過夜,雖然我只說來你家看星星,但外婆挂電話時讓我做好安全措施。”
當?時她和?外婆的通話是這樣?的∶
她說∶“外婆,今晚我去?陳安風那兒,就不回來了。”
外婆訝然∶“你倆已經到這一步了?”
她說∶“我只是去?他家看星星。”
外婆笑道∶“他家的星星更好看?”
她有些無言以對,幹脆順着這話說∶“可能吧,他家月亮可能也要更圓一點。”
外婆笑了兩聲,“去?吧去?吧,記得做好安全措施。”
“我都?說了……”
她話沒?說完,因為?那頭?把?電話挂了。
“辛奶奶思想很先?進。”陳安風輕笑道。
艾松雪覺得外婆思想倒也沒?有很先?進,算是與?時俱進吧,但比起?鄉鎮上見人女孩子褲子穿短些就要嚼幾句舌根的老婦人,那是相當?先?進了。
他們到外婆家的時候,飯已經差不多快做好了,隔老遠艾松雪就聞到了飯菜香。
院子大門敞開?着,外婆坐在屋檐下,像是早早等着他們了。
“外婆。”
“辛奶奶。”
“回來啦。”外婆笑得和?藹,但神情總讓人覺得有些微妙。
艾松雪下車,伸手想去?扶陳安風,陳安風擺手,“你去?推辛奶奶吧,我不用。”
外婆也連忙推辭,“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
“松雪你扶着點兒安風。”外婆一邊說着一邊啓動輪椅向陳安風展示了下現代?科技。
陳安風會心?一笑,擡手搭上艾松雪的胳膊。
看他沒?走一步太陽穴就跟着一跳,外婆嘆了口氣,問他,“安風,你上次的傷都?還沒?好全吧?”
“好了的。”
艾松雪沒?戳破他,好全了才怪,只是能使上勁了而已。
進到屋子,周姨已經趁他們這會兒把?菜都?擺上了桌,然後喊了聲在屋裏的林巧,林巧最近沒?那麽見外了,基本還是就在這邊吃的飯。
出來看到陳安風,林巧明顯愣了下。
“家裏還是第一次這麽熱鬧。”
老人大多喜歡熱鬧,外婆卻是個例外,尤其是阖家團圓的熱鬧,她是排斥的,自從外公離世後,她再沒?跟大家一起?吃過團圓飯,也不過大壽,每年春節她都?是帶着艾松雪在外面過的。
艾松雪有問過外婆為?什?麽這樣?抵觸團聚,外婆說,這種時候,總覺得她外公也該在場,沒?有他在身旁,越是熱鬧就越是讓人覺得心?裏空落落。
可今天外婆看起?來很開?心?,吃飯時總擡頭?看向身旁的倆小年輕,臉上洋溢着欣慰神情。
等吃完飯,她還跟陳安風說:“安風啊,這些天都?過來吃吧,”
面對老人誠懇的邀請,陳安風點頭?說好。
周姨從頭?到尾沒?說話,她知道自己?不該多嘴八卦,但又實在按捺不住,眼神一個勁兒地來回在陳安風和?艾松雪身上打轉,但兩人就安安靜靜地吃着飯,沒?什?麽互動,看不出關系進展到了哪一步,她也不知道艾松雪昨天沒?回來,還在想着她是什?麽時候出的門。
收拾碗筷的時候,周姨一邊收拾一邊豎着耳朵聽他們在旁邊說話。
“下午你們準備幹什?麽?”
“去?他家看電影或者打游戲吧。”
“那你們玩兒去?吧,我這老人家得去?補個午覺。”
艾松雪知道外婆這是在給他們騰時間,笑道:“我晚上回來陪您。”
外婆笑着點頭?。
“那我們先?走了。”
“辛奶奶再見。”
看着離開?的二人,外婆搖搖頭?,開?口的語聲卻和?煦似春風,“女大不中留啊。”
回到陳安風家,兩個人沒?看電影也沒?打游戲,就抱着親了一下午。
等到該吃晚飯的時候,倆人才分開?。
吃完晚飯,兩人沒?再繼續膩歪,艾松雪讓陳安風自己?騎車回去?,她則推着外婆出去?散步。
她們還是去?的還是第一次出來散步的那條路,外婆想去?看那座橋。
路上,艾松雪想起?來這兒的第一天時外婆跟她說過的話。
“外婆,記得剛來時,你說要跟我講你在這裏發生的故事?,怎麽一直也沒?講?”
“我看你壓根兒也不感興趣所以才沒?講。”
艾松雪看着遠處的那座橋,說:“跟我講講吧,還有您跟外公的故事?。”
“怎麽突然想聽了?”
“以前覺得愛情這件事?跟我挂不上邊,現在這不是挂上了。”
外婆被她逗笑,“那我就跟你講一講。”
“我跟你外公怎麽遇見的你已經知道了,那天我在河裏崴了腳,是他背我回去?的,我怕人看見,讓他走的小路,小路要繞好遠,他背着我走了很長時間,我們說了好多好多的話。”
說起?這些往事?,外婆臉上都?是恬淡的笑容。
“我們那時候的房子有後門,他把?我送到了後門,第二天我去?後門拿柴火的時候,看到地上有一朵花,之後的每一天,我都?能在那裏撿到一朵花,而他們勞動的地方離我家很遠,他每天要走上十裏路,只為?了來送我一朵花。
但他每一次來,我都?沒?有碰見過他。
于是,我去?了第一次和?他遇見的地方,本來只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卻還真在那裏看到了他。
他當?時在修橋,看到我,他立馬停下了手裏的活,然後沖我笑,說,你來了。
他像是知道我會來。
你外公年輕的時候生得很好,滿身泥漿也掩不住他身上的那股幹淨,滿滿的書卷氣,一笑起?來啊,更是尤其的好看。
我都?有點不敢看他,他卻大大方方走到我面前。
我不好意思幹站在那裏被他看着,就問他,為?什?麽要修橋?
他說,我想你每一次走過這座橋,都?能想起?我。
我當?時羞得直接跑掉了,他在背後沖我喊,三天之後,記得來看橋。
三天後,他橋修好了,我也去?了,看到他在橋上刻的畫和?那一行字。
我們那時候,山裏的女孩子哪有什?麽機會讀書,我就跟他說了,我不認識字。
他給我念出來,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我又問他什?麽意思。
他說,從早到晚,每時每刻,都?很想你的意思。”
“外公竟然也太會了吧。”
艾松雪挺意外,她看過外公的照片,如外婆所說年輕時有很濃的書卷氣,十分清俊,很有古代?讀書人身上那種含蓄內斂的氣質,沒?想到這麽奔放。
“然後呢?你們就在一起?了?”
“沒?,我跑了。”
艾松雪噗嗤一聲笑出來,“您又跑了?”
“他這樣?誰招架得住?”
“那之後呢?外公又是怎麽追您的?”
“他還是每天都?給我送花,可能他也覺得吓到我了,除了送花沒?有做其他事?情。
那時候家裏窮,弟弟沒?錢讀書,爸媽就叫我做布鞋去?城裏賣,我心?裏委屈,弟弟讀書一點都?不用功,卻要我辛辛苦苦做布鞋供他讀,我想讀書,他們卻不讓我讀,哪怕我能掙夠兩個人讀書的錢,他們也還是不讓我讀,因為?實在太難過,我跑到河邊哭。
說來也是巧,我哭得正傷心?的時候,剛好就被來送花的他撞上。
他問我為?什?麽哭,我就跟他說了,說家裏人不讓我讀書。
我教你啊。
當?時他這樣?跟我說。
我一下就沒?哭了,愣愣地把?他看着。
他趕緊又說,我以後每天都?來教你,保證你比在學堂學得快,明天我就來教你識字好不好?
我當?然說好。
從這天起?,他開?始教我讀書識字,送我書,還有刻着他名字的鋼筆。”
聽到這兒,艾松雪忽然意識到,她都?不知道外公的名字。
“我還不知道外公的名字。”
“孟丹青,他叫孟丹青。”
是很襯他的名字。
“那支筆您一定還留着吧?”
外婆搖頭?,“我媽發現我藏的書後全給我燒了,筆也不知道丢去?了哪裏,她以為?我是用偷藏的錢買的這些東西,把?我狠狠打了一頓。
一向逆來順受的我在那天終于爆發,跟我媽大吵了一架。
吵的這一架大概讓我爸媽覺得等我再大些怕是留不住,想趁早把?我嫁了。
他們要是好好給我找人家,我不至于因為?記恨他們,等他們都?死幹淨了才回來。
他們想把?我賣了,而且是賣給一個窮兇惡極還是殘廢的畜生。
要不是那畜生是隔壁村的沒?見過我,他們領着來看了我一道,讓我起?了疑心?,我可能就直接被迷暈送到了那畜生家裏。
當?時你外公就在那個村勞動,我讓他去?打聽,再見面時,他跟我說那畜生到處跟人說要娶媳婦兒了,我想到家裏莫名其妙多出來的臘肉跟幾只雞就猜到他們是把?我給賣了。
好在,你外公家裏殷實,趁他們在對我下手之前,托人把?我接到了城裏。
你外公是個很值得托付的人,去?了城裏,他供我讀書,讓我脫胎換骨,不顧家裏人的反對娶了我,婚後也一直對我很好,然後我生了你媽媽,你媽媽再生了你,在你五歲那年,他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