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何啓光收到溫氧消息的時候, 心情很是愉悅。

果然，人都經不起考驗。就像從前那麽多回一樣，輕輕松松就可以收買。

更何況溫氧想要保住這份工作, 更是要對他唯命是從。

但看到消息的具體內容時，何啓光的臉還是沉了下來。

何勁曦要和程總見面，果然，他們在宴會上的見面并不只是寒暄那麽簡單。

這一次，顯然是宴會後更深入的交流。

他們會談什麽？

何啓光不敢想。

但他必須過去。

他的出現, 能給何勁曦一個下馬威, 或者說是警告。他這個何嘉總裁還在呢，誰都別想觊觎他的位置。

何啓光準時來到和味樓的1202包間。

這是溫氧告訴他的地方。

服務員引着他來到包間。

然而中式包間的木門打開後，并沒有預想中的場景。

此時包間內空無一人, 何勁曦不在, 程總也不在。只有正中央的圓桌上放着一個深藍色的方盒子, 預示着這裏曾有人來過。

他轉頭問服務員：“這個包間還沒人來嗎？”

服務員說：“是的先生, 您是第一個到的。”

何啓光走上前, 滿心疑惑地打開盒子。

盒子裏躺着一部還未拆封的手機，ephone 888, 是他送給溫氧的那部，以及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白紙。

何啓光拿起紙，打開。

白紙正中央印着一個吐舌的小人，下方還有一行字：“一部手機就想收買我？何總也太瞧不起人了，略略略。”

何啓光微微一怔，随即冷笑一聲。

小姑娘竟然敢耍他？誰借她的膽！

他頓時怒火攻心, 将紙撕成碎片, 随手一揚。然後拿起手機, 冷哼一聲, 狠狠地摔在地上。

在飯店門口看到何啓光的一瞬，何勁曦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覺。

不是沒有品嘗過背叛的滋味。在過去的這些年，早已經歷過許多回。身邊那些來來去去的人，早已經面目模糊。

但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麽，卻好像比從前都要深刻。

片刻後，等到何啓光的身影沒入飯店的喧嚣中後，何勁曦收回視線，“走吧。”

高峻準備發動車子時，又不甘心地向窗外望了一眼。

這一眼，卻瞧見了不該瞧見的人。

他怔忪，再望向後視鏡時，男人眉眼間攏着的冷戾久久不散。

高峻斟酌片刻，還是開口：“何先生，好像是溫小姐……”

何勁曦聞言微頓，再向窗外望去。

一身黑衣黑褲的長發女人，頭戴一頂鴨舌帽，正從餐廳裏走出來。她東張西望，鬼鬼祟祟，一看就是幹過壞事才會有的行為。

雖然看不清正臉，但看這身形，這舉動，不是溫氧還能是誰！

何勁曦心裏本就不太痛快，此時見到背叛自己的人，眉眼間的郁氣更加沉戾。

一股莫名的燥意從心底突突地蹿上來，胡亂地攻擊着他的理智。

他推開車門，徑直朝她走去。

溫氧這一天，簡直比上班還要忙。

昨天何啓光要求她以後事無巨細地彙報何勁曦的日程時，她便覺得有些奇怪。找別墅的劉師傅和李阿姨打聽了一下何勁曦和何啓光的關系後，更加覺得奇怪。

要說這哥倆關系好吧，兩人可以好幾個月不見面。要說他們關系不好吧，見面的時候又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

聽李阿姨說，平日裏一副生人勿進、高冷陰郁的何勁曦，在何啓光面前卻一口一個“大哥”，很是禮貌溫和。

溫氧越聽越覺得奇怪。她摸不準這兩人的關系，恐生事端，所以在何勁曦詢問的時候，并沒有主動告知。

那夜，溫氧輾轉反側，用她的小腦瓜想來想去，還是認為這兩人的關系應該不好。

否則，何啓光為什麽不直接打電話問何勁曦，反而要來問她一個外人。

但無論他們關系如何，溫氧都絕不能将何勁曦的行蹤告訴何啓光。

她或許不夠聰明，但也絕不愚蠢。

畢竟，給她工作、給她發工資的都是何勁曦啊！

何啓光算什麽？一個送她手機的外人！

她能因為一部手機就背叛何勁曦嗎？

就算後續何啓光給她更多的好處，那能有現在這份工作穩定嗎？

這樣的好工作，她可不能硬生生地作沒了。

但是這件事絕對不能這樣算了。

她必須要向何啓光表明立場。

從頭到尾，何啓光都沒有尊重過她，只把她當成一個通風報信的棋子。

那她自然也不必尊重對方。

必須給何啓光一點顏色瞧瞧。

于是翌日一早，溫氧便給和味樓打電話預定房間。

預訂房間時特意選在了何勁曦包間的樓下一層，這樣避免何啓光和何勁曦遇上。

然後又提前到來，将手機和紙條放在了包間裏。

辦好這一切，溫氧擔心遇見什麽熟人節外生枝，于是壓低帽檐，快速離開是非之地。她走得很快，誰知剛走到街角，就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握住手腕的力氣很大，溫氧吓了一跳，慌張地想要掙脫。

回頭發現是何勁曦時，更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道誰惹了他，此時的何勁曦冷冰冰的，周身帶着一點薄怒，“你在這裏做什麽？”

溫氧不知道何勁曦為什麽沒有和程總去吃飯，而是出現在這裏，更不知道他是不是發現了她的行為。

她脊背一僵，半晌靈機一動：“我來吃飯。”

她并非故意撒謊。

只不過昨天她怕多生事端，特意向何勁曦隐瞞了部分事情。如今若是讓何勁曦知道，反而不好解釋了。

反正事情已經解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幹脆選擇緘口不言。

“和味樓？”

“對啊。”溫氧仰着脖頸，一板一眼地說，“您今晚不是和程總來吃嗎？我也想要嘗嘗。”

“是嗎？”他問。

“當然了。”她掙了掙手，沒掙開，一臉委屈地看向他，“疼……”

何勁曦沒理會，手依舊緊緊地握着溫氧的手腕。

眼神越來越晦暗，心底的燥意也越來越盛。

她怎麽到了現在還在說謊。

他壓着心底的那股燥，冷眼看她，“說說看，吃了什麽。”

男人的不快那樣明顯，排上倒海似地壓過來，溫氧很是不安，卻只能繼續咬死嘴邊：“我看菜單太貴，進去坐了兩分鐘就出來了。”

何勁曦盯着她，目光逐漸變得不善，明顯是不信。

暴風雪降臨前，手機鈴聲打斷了這股無聲的對峙。

鈴聲一直在響，何勁曦卻沒接。

溫氧提醒他：“您手機響了，不接嗎？”

片刻後，男人才不耐煩地從褲兜裏掏出手機。

他又看了溫氧幾眼，小姑娘還在嬉皮笑臉地對他笑，“您快接吧。”

他這才撇開眼，接通電話：“說。”

溫氧偷偷松一口氣，趁着他接電話的時間，默默後退兩步，然後轉身就跑。

剛跑兩步，後衣領被人揪住，她又像小雞似的，被何勁曦死死抓住了命門。

那頭電話是高峻打來的。

原來何勁曦剛走開沒多久，高峻便看見何啓光怒氣沖沖地從餐廳裏走出來。他心生疑惑，追上去悄悄打聽，才了解了前因後果。

撕碎的紙被重新拼湊，嘲諷的小人依舊吐着舌頭，所有一切似乎都昭示溫氧的忠心。

她不僅沒有背叛何勁曦，反而身體力行地嘲諷了何啓光一番。

高峻将這些一五一十地告訴何勁曦。

這通電話成功取悅了何勁曦，他眉間的風雪像是拂過春風，漸漸消融。

挂了電話，他看向還被他拉着後衣領的溫氧。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拉得太過用力，此時她的小臉有些白，五官透着淡淡的赧。

她不是最愛錢嗎？

手機不要也就罷了，甚至把未來更多的財富都推之門外。

何勁曦霎時覺得自己并不了解她。過去那些淺薄的認識和固有的印象，在這一刻颠覆。

短短時間，一切都還沒來得及重塑，但他已經覺得身心舒坦。

此時女孩的帽子歪了，衣服也被他拽得有些皺。

他松開手，溫柔地将她的帽子摘下，幫她理好頭發後，又重新為她戴上。

“跑什麽？”

前一秒還兇神惡煞恨不得吃了她的大魔王，轉眼就變得溫柔如水，溫氧不太适應。

更何況，這個“溫柔”的男人嘴角還挂着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眼眸晦暗不明，更讓人覺得不安。

“我沒跑啊，我在鍛煉身體呢。”溫氧一邊胡說八道，一邊雙臂擺出了奔跑的姿勢。

見她一副虛張聲勢的模樣，何勁曦扯了扯唇角，将她的衣服領口拉好，又問：“手機好了嗎？”

嗯？話題是怎麽跳到手機上的？

溫氧怔住，好半晌才說：“能用，但是屏幕上有一道杠，可能有一點壞了。”

何勁曦轉身，用命令式的語氣說最溫柔的話：“走吧，跟我回家。”

溫氧不明所以。

到底是誰打來的電話，怎麽何勁曦聽完，态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不論如何，危險暫時是解除了，她聽話地跟上去，“您不和程總吃飯啦？”

“不吃了。”

害，真是個善變的男人呢。

是夜，屋外電閃雷鳴，忽然下起了暴雨。

溫氧坐在窗前，望着窗上蜿蜒的雨痕，這才後知後覺地想，她這樣戲弄了何啓光，何啓光不會報複她吧？

忽然有點擔心呢。

但轉念一想，她現在住在何勁曦這裏，何啓光應該不至于上門報複她。

更何況現在是法治社會了，他又能把她怎麽樣？

念及此，溫氧緩緩放下心來。

隔天溫氧起床，打開房門，注意力被門口地上的盒子吸引。

深藍色的盒子，和她送給何啓光那個盒子異曲同工。

她好奇地打開，裏面竟然是部手機。

我靠，這不是前天何啓光送她的手機嗎？昨天明明還給何啓光了，怎麽今天又出現在這裏？鬧鬼了？

她吓得立刻丢在地上，想着是不是該去廟裏拜拜，是不是沾上了什麽髒東西。

等會就去微博轉發一些轉運的微博，或許有用呢！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際，身側傳來冷淡疏離又不可一世的聲音：“怎麽？連手機都不要了？”

溫氧回神，循着聲音望過去，一道挺立的身影站在不遠處。

何勁曦白衣黑褲，雙手插兜，長身玉立。

不知道是被吓得暫時沒回過神，還是早上的光線特別明媚，溫氧覺得這一刻的何勁曦異常的高大英俊。

“何先生……”

何先生長腿一邁，不緊不慢地走過來。

男人彎腰拾起手機時，像是有淺淺的不悅，“收別人手機的時候，不是挺主動的嗎？”

溫氧越聽這話越覺得不對勁，他是在陰陽怪氣吧？

沒錯，他就是在陰陽怪氣。

等等，何勁曦怎麽知道她收了別人手機？

像是鐘鼎在耳邊猛然一撞，溫氧反應過來，何勁曦知道！原來他都知道！

他什麽時候知道的，他是怎麽知道的，這些都不重要。畢竟對他來說，有的是辦法。

重要的是，他從始至終，都在默默地看她表演。

她昨天那麽天衣無縫的演技和裝腔作勢，在何勁曦眼裏恐怕都是一場笑話吧？

溫氧感覺臉有些熱，耳根也熱。一時之間，尴尬、窘迫、無地自容的情緒一股腦兒地湧了上來。

沉默數秒，她的語氣不由得放軟了些：“何先生，您都知道了……”

“嗯。”

“……”

該死，何勁曦一定是誤會了。

不會懷疑她，然後炒她鱿魚吧？

堅決不可以！

溫氧急急忙忙地解釋：“我沒有收何啓光的手機，是他硬要送我的，而且昨天我已經還給他了。”

相較于她的激動和焦慮，何勁曦始終一臉平靜。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半晌等她解釋完，才慢幽幽地說：“我知道。”

“嗯？”

“這是我送你的。”

“啊？”

溫氧望向他遞過來的手機，不敢置信地再一次确認：“這是，您送我的？”

“嗯。”

溫氧接過手機，實實在在地感受到手機的分量。

好半晌，才敢相信，不是在做夢，老板真的送了她一部價值好幾萬的新款手機！

這一刻，她終于從焦慮和擔憂中解脫，整個人又重新煥發生機。

“天啊，我宣布您再也不是何摳門了！”

“什麽？”

溫氧意識到自己一時激動失言，眨着眼睛：“沒，沒什麽……”

何勁曦的五官漸漸有情緒湧上來，他沒再追問，卻是手一伸，徑直将手機從她的手中抽走。

“诶？”溫氧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不是說送我嗎？”

何勁曦冷聲道：“反悔了……”

溫氧：“……”

作者有話說：

溫氧：嘴邊的鴨子飛得也太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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