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成和吩咐下人備好早膳,預計着時間,王爺這會該從演武場過來了。自從那晚王爺半夜突然發冷以後,行事越發讓人難以捉摸了,太醫給瞧了,只說受了寒沒什麽大問題。成和更加摸不着頭腦,難道受個寒還能讓人變勤奮不成?

自那日後,王爺尋了好幾個學武的師傅,每日卯時便起來習武,第一天的時候只練了一早上就在床上爬了一整天,成和看他這副樣子,還以為王爺只是一時興起,馬上就放棄了,沒想到如今都快半個月了,還堅持着。平日嬌生慣養的王爺無緣無故如此上進了,莫非有什麽陰謀。成和甩了甩頭,不行,這樣想自家王爺是不對了,他應該支持王爺才是。

司馬敬曦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正廳用早膳,習武好累,特別是他這種平日裏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也不知道他小時候都幹嘛去了,明明跟着他皇兄和二皇兄,結果他們二人文武雙全,就他一個文不成武不就,唉,要是那時候好好聽皇兄的話,以前和現在也不至于受這份苦。練武是辛苦的,不練是不行的,他這些日子每天晚上夢見被殺的情景,真是太慘了,那樣的遭遇真的不忍回首,所以他要勤練武,不管是以後還是夢中,都能以武力震懾宵小。

想到這些事,他突然覺得手上的早膳都不香了,不禁嘆了口氣。

成和聽到他嘆氣,思忖着王爺是為大夫的事着急。這半月來,王爺除了沉迷練武,就是急着到處找名醫,剛聽到要找名醫時,成和不平靜了,結合那日王爺竟在盛夏的晚上冷成那樣,他還以為王爺得了什麽不得了的病,吓得他立馬召集了全城的大夫,結果他家王爺啥事也沒有,健康的很。

後來他才知道王爺這是為皇上找名醫,可皇上明明好着呢,前幾個月見到的時候沒有任何異常,也沒有聽到任何皇上生病的消息,況且京師的少府有那麽多的太醫當值,真生病了也輪不上王爺給找大夫啊。

不過王爺一旦固執起來,別人說什麽都聽不進去,成和說道:“劉伯已經從鄰近的郡縣找了名醫,王爺用過早膳之後就可以見到了。”

司馬敬曦道:“今日有其他重要的事,名醫之事過後再議。你去召集王府兵馬,分成兩隊,一隊讓劉伯領着去迎接皇兄派給我的那位席修齊席相,另一隊一會跟我走。”

成和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勸道:“王爺雖不喜歡那個席修齊,可他畢竟是皇上派來的,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不該如此為難他。”

“你想什麽呢?本王是那種任意妄為、不知好歹的壞人嗎?我不過是想讓劉伯拖住他,讓他晚點到而已。”唉,十八歲的他有那麽壞嗎?怎麽他一有什麽動作,成和就認為他有什麽壞心呢?他最近明明很上進的。

“他總歸是要來的,何必多此一舉。再者,楚國的大小事務今後都依仗他來處理,王爺該善待他才是。我知道王爺更屬意窦大人,然這位席相一點不比他差的。”他家王爺再這麽任性下去,真的會讓人頭禿的。

提到窦元緯,這早膳是吃不下去了,司馬敬曦悶悶地說:“我才沒有更屬意他。”

“那何必跟席相過不去呢?”

“一口一個席相,那小子還沒上任呢?你怎麽這麽啰嗦,就照本王的吩咐辦。”司馬敬曦起身朝外走去,心中暗罵,該死的席修齊。他哪裏不知道席修齊是有些本事的,皇兄派來的人,絕對是可以放心的,他這次不會再像上輩子那樣把人擠兌走,然後換那個姓張的草包來了。他這輩子的計劃裏需要席修齊,那些賤民們還需要席修齊來管理,可這并不妨礙他讨厭他,畢竟誰也不會喜歡和自己搶妻子的人。

愚鈍的成和,他派人去拖住席修齊,并不是要為難他,而是要阻止他搶他的王妃啊。

彭城郊外,幾座簡易的茅草亭,矗立在雜草叢生的道路旁。連月無雨,地裏人能吃的,枯了了一茬又一茬,壞了一批又一批,唯獨這無甚用處的雜草,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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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草亭內,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婦人從施粥的夥計手中接過粥碗,口中不停地道謝。老婦人身後排着長長的隊伍,隊伍中多是面黃肌瘦的貧苦百姓,但也不乏身強力壯的漢子。

這裏是彭城聲名在外的山轸山大善人的施粥之所,今年的雨下得比往年的少很多,地裏的收成大降,苛捐雜稅一分不少,平頭百姓生活難熬。

亭子後頭有兩位被衆多家仆團團護着的姑娘,其中那位冰肌玉骨、臻首娥眉的女子就是山大善人的女兒,名為映雁。她身邊的黃衣女子乃是她的侍女,喚作聽楓。

“姑娘,不過是些施粥的事,你何必親自來?雖說有家丁護衛,可萬一有個閃失,該如何是好?”婢女聽楓不贊同自家姑娘的行為,她把自家的米糧送給這些百姓,已經是極好心的事了,何必親身前來。

“我放心不下,且我來了,大夥心裏能安心些,這也不耽誤多少事。你知道的,百姓們的日子不好過,能幫就盡量幫吧。”山映雁秀氣的眉頭緊皺,臉上盡是擔憂,以她之力只能幫一時,離再次收成的日子還遠着呢,若要解決此事,非官府出手不可,然彭城隸屬楚國,是楚王的封地,財政均入楚王囊中。楚王之名,她略有所聞,确實不是個愛民的王爺。

大夏朝是郡國并行制,皇帝将領土分封給司馬姓氏的王爺們和功臣,王國和郡相當,楚國原為楚郡,分封給諸侯之後改名為楚國。諸侯王享有王國內的所有稅收,在本朝之初,諸侯王還有任命封地禦史大夫以下官員的權利,不少諸侯還能掌管軍隊。後來歷經七王之亂,諸侯王的權利銳減,不再擁有任命官員、掌管軍隊的權利了,且諸侯王之下僅留相和傅兩個官位,均由朝廷指派官員,其中相之地位等同郡太守。除此之外,諸侯的封地也大大銳減,就像這位楚王,皇帝的同母兄弟,其封地楚國只下攝包含彭城以外的八個縣而已。

“姑娘就是太心善,你不是父母官員,也不是心憂天下士人?為何多管這些閑事。”聽楓很不解,做這些事情平白花了許多銀子,也沒見什麽好處,她家是商戶,其生意主要是與西域通商,也不用做官,要這些個善舉的名聲有什麽用呢?

“聽楓,聖人有雲,達則兼濟天下,都是鄉裏鄉親的,怎麽能看着他們生計艱難呢?銀子沒了可以再掙,命沒了可就什麽都沒有了。”天災人禍,蒼生何辜。她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主仆二人說話間,施粥的隊伍有些躁動。

“你怎麽回事,這裏規定每人只能領一碗。你一個紅光滿面的漢子怎好意思與婦孺争利。”施粥的夥計停下手中的動作,指責面前的漢子。

“漢子怎麽了,既然施粥,憑啥我不能領,我家地裏也受旱了。他們這些老老少少的吃的少,容易飽。一碗粥,我們這些幹力氣活的可吃不飽,領兩回怎麽了,你家既然要利用我們博這善名,那就得好事做到底才行。”鬧事的叫孫二郎,是附近村子的混混,整日裏游手好閑,聽聞最近山家施粥,每日按時來這裏蹭粥。

“你,你簡直無恥。”施粥的夥計氣的大罵,一片好心倒是他們的不對了。

孫二郎無賴地把碗伸到夥計跟前,挑釁地示意他再添一碗,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

施粥的夥計怒道:“既然吃我家的粥,就得按我們的規矩辦事,你若再鬧,我便讓人攆你,叫你以後都不得吃山家的粥。”

“哎呦,不得了了,山家要趕人了,不讓我們喝粥了。”孫二郎大聲嚷嚷起來,他這一嚷,擾的後頭排着的人不安分起來。

如此無賴,多說無益,夥計叫來了家仆,對孫二郎說:“再胡鬧,就讓你好看。”

孫二郎見勢不妙,本想就此溜走,然而他眼尖地瞧見粥桶後頭藏着白花花的米,他眼珠一轉,假裝不滿地罵道:“你們山家有花不完的錢,如今有米糧卻只給我們喝粥,簡直太過分了,兄弟們,那裏頭藏着米呢,大家還喝什麽粥。”說罷,率先推開夥計們往裏頭闖,直奔米糧處搶糧,後頭不安分的人受其鼓動,也紛紛上前,一把哄搶起來。

人群被這麽一煽動,也浮躁起來,糧食的誘惑太大,禮信仁義全然比不上吃飽飯來得重要。

山映雁這次施粥帶了不少人,可也抵不住這些被生活壓得難以喘氣的百姓們。

聽楓氣得不行,這群人根本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這會她根本不想管什麽糧食、百姓了,急得跳腳地朝家仆們吼道:“快保護好姑娘,其他的一概先別管。”

家仆會意,立馬一層層将山映雁保護在中間,山映雁見亂糟糟的隊伍中不少弱小的老人和孩子們被擠到在地,還被人踩踏,心急如焚,本意是想救人卻害了人,她吼道:“別管我,快去制止他們,有人受傷了。”

“姑娘,我們首要的是保護你。”聽楓回道,那些人不過是自作自受,她才不想管呢。

“我沒事,留幾個人在我身邊就好,其餘人快去阻止他們。萬一出了什麽事,我難辭其咎。”山映雁催促護着她的家仆趕緊行動,免得有人因此丢了性命。

在這鬧哄哄的時候,家仆們還沒來得及動作,一隊身穿甲胄的人馬突然加入,閃亮的兵器冒着寒光,精良的裝備透露着其主人身份不俗,瞬間震懾了在場搗亂的人,畢竟他們還沒有到少吃這些飯就活不下去的地步,但是要是得罪了什麽大人物,那就真的死定了。起頭的孫二郎這會安靜不已,恨不得縮到地縫裏去。

局面已平定,後頭慢慢行來一人,錦衣貴服,人模人樣,渾身上下透露着你惹不起我的氣質,正是管轄整個楚國的楚王司馬敬曦。漫漫人群,只一眼便找到了他心之所系的人兒,不管多久,依舊讓他心動不已。他直勾勾地盯着映雁,心中夾雜着重逢的歡喜和一絲委屈,這次他先席修齊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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