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突然出現的人馬，山映雁心中一緊，待對方幫助她平定之後，她放松不少，幸好他們是友非敵。她看得出來，領頭的那位少年，非富即貴，不是她能怠慢的人，山映雁從家仆們的保護圈中走出，緩步邁向司馬敬曦，受惠于人，自是該行禮致謝。

司馬敬曦見山映雁面容含笑地走向自己，不由自主地拉緊了缰繩，手心冒汗，拉緊的缰繩使得馬長嘶一聲，他慌忙控制住馬，然後想起了她不喜歡他居高臨下的态度，為了留個好的印象，他立即翻身下馬了。

馬鳴之聲讓山映雁有些退縮，而那少年下馬的動作，她不禁心安了幾分，她致謝道：“多謝公子出手相幫，行事思慮不周，給公子添麻煩了。”

司馬敬曦立即回禮道：“不麻煩，不麻煩。我不過舉手之勞，倒是你一片善心，救濟百姓，令人敬佩。”

“公子謬贊，今歲收成不好，以我之力，也只能幫他們一時。”山映雁長嘆一聲，她能幫的有限，這些米糧不過能多撐過幾日，後頭這些百姓可怎麽是好呢？

另外讓她好奇的是這位突然出現的公子，這位公子該是官宦人家的公子，然而對待她這樣商戶之女，行為卻謙卑有禮，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錯覺，她覺得這位公子舉止之間還隐隐帶着幾分讨好的意味。

司馬敬曦道：“這原本是我的過錯，倒是讓你來替我補償了。”

山映雁不解其意：“這何從說起？”

司馬敬曦答道：“我的封地裏發生這樣的事，自然是我之過失，我一定會好好處理此事的。”

封地？山映雁心中一驚，此地乃是楚王的封地，楚王時當朝皇帝的親弟弟，難道這位公子就是那位備受寵愛的小王爺？她趕忙下跪行禮，還未跪下去，就被一只大手拉住了手臂，那只手停頓了一會，許是手的主人覺得此舉不妥，又匆匆地放開了。

“不必多禮。”司馬敬曦不自在地把剛才拉住她的那只手背于身後，耳尖染起一絲緋紅。

被拉的山映雁驚得退了幾步，退完後又覺不妥，依舊沒再上前，終歸是楚王無禮在先，映雁尴尬地不再言語。

孟浪了，司馬敬曦有些後悔，他着急了，明明計劃好的要慢慢來的，可是在她面前，他怎麽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呢？他低落地說道：“抱歉，本王失禮了。”

山映雁沒有料到楚王會道歉，她聽過不少關于他的傳聞，傳聞說這位楚王爺不學無術，驕奢淫逸，蠻橫霸道。原本她還以為楚王就是個纨绔子弟，現在看來他不像傳聞中那麽不堪。

“王爺多禮了，王爺途徑此地，可是有什麽要事要辦？”山映雁随口一問，借此來緩解之前的尴尬氣氛。

“本王，本王是來接楚國的相的，那是本王皇兄派來的。”司馬敬曦支吾地回答，他總不能說自己是特意來找她的吧，就借席修齊的名頭用一回。說完，又有些生氣，真是哪裏都避不開席修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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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映雁瞧着楚王變來變去的臉色，覺着他有些奇怪，但并不讨厭這樣藏不住情緒的人，她偷偷打量楚王一眼，不經意地瞟見了這位王爺腰間的龍鳳紋重環玉佩。

她呆住了，原來如此，畢竟是傳聞，許是嫉妒這位楚王才說出那些流言蜚語來，楚王絕對不是壞人，她試探地問道：“王爺腰間的這塊玉，龍鳳相對，雕镂精細，真是塊好玉。”

“這是我出生時，父皇所贈，意義非凡，我自小戴在身邊，這玉不能輕易送人，你要是喜歡，我找人做一塊一模一樣的給你。”上輩子她也問過同樣的話，可惜這是先帝所贈，算是遺物，不好送人，要是她成為他的王妃的話，把這塊玉送給她，那他皇兄應該也不會有意見的。思及至此，心裏喜滋滋的，然後他又意識到此時說這樣的話，很是不妥，這還是他們這輩子的第一次相見，說這樣的話算得上調戲了。

司馬敬曦很犯愁，面對着阿雁，他的言行舉止根本不受控，這樣下去，說不準阿雁又會讨厭他的。可是瞧見眼前人羞得臉頰緋紅的樣子，煞是好看，他突然就不想後悔了。

“多謝王爺大義，為蒼生着想，只是家中還有要事，恕不能久留，先行告辭了。”聞言，山映雁落荒而逃，不敢多看他一眼。

司馬敬曦靜靜地看着她逃走的身影，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的，不，應該說生生世世都逃不開他的。上輩子她就是他的女人，可是她不喜歡纨绔、昏庸的他，而他的自尊和高傲使得自己将她越推越遠，最後兩人之間的裂縫越來越大，以致于當他想要彌補，想要改正的時候，已經無能為力了。即使這樣，上輩子的他依舊不肯放她離開，因為他擔心她一旦逃走了，就會把他從心底裏抹掉，連恨意也不會留給他，她就是這樣鐵石心腸的女人，一旦做了決定，萬般法子都絲毫動搖不了她，所以上輩子他寧可他們之間互相折磨，也不許她忘記他。

不過好在上天對他不薄，重新給了他一次機會，讓他能回到他們相遇前，這一次他會盡量當一個阿雁口中仁義良善的好王爺，她不喜歡的，他都會改，司馬敬曦心中暗暗發誓，這次不但要她逃不了，連她的心也休想逃走。

一旁的成和見自家王爺久久不能回神，提醒道：“王爺？”

“何事？”司馬敬曦有幾分不耐。

“剛才所說的處理災情一事，是認真的嗎？”

“自然，本王什麽時候說話不算話了。”他要是出爾反爾，她肯定會讨厭他的，決不能讓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成和苦着臉道：“那可是需要花費不少白花花的銀子啊，太後壽誕将至，王爺不是要給她老人家送一份厚禮嗎？”

司馬敬曦鄙視地看着成和，一臉正氣道：“本王是那種為了壽禮壓榨百姓的人嗎？愛民如子，你懂不懂？算了，你這樣的，肯定不懂。”

成和目瞪口呆，他不懂？為了修宮殿征徭役加賦稅的不是王爺你自己嗎？王爺你全忘記了嗎？莫不是看人家小娘子貌美心善，就想把自己做的事撇得一幹二淨，裝出一副君子行徑來騙人吧？

成和覺得自己察覺到了真相，可大名鼎鼎的楚王爺追個小娘子這也太上心了吧？

馬車內，山映雁紅着臉頰，聽楓在一旁說話：“那個楚王果然不是什麽好人，行為這般不檢點，言語孟浪，還對姑娘你動手動腳，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人。”

“聽楓，慎言，那可是楚王，而且他也沒有你說的那麽不堪，你看他今日救了我們，還承諾要幫助百姓，可見是個有仁心的。”山映雁替他辯解道。

聽楓古怪地看着她，說道：“王爺又怎麽樣？姑娘不是向來看不上那些輕狂的公子哥嗎？”

“他和那些公子哥不一樣，他是個好人。”

聽楓想起之前聽到楚王的傳聞，又見自家姑娘維護那個登徒子，心中更加讨厭他了，賭氣道：“我看他就是那樣的人，姑娘被他幾句好話給蒙蔽了，說不準人家就是為了哄騙姑娘，随口說的，當不得真。”

山映雁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那個人還是一如既往的良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她年幼時曾去京師的外祖父家做客，元宵燈會一時不慎被人販子抓住，虧得一位小公子路過時察覺不對，命令他的屬下救了她，她才得以脫身，不然她就得和父母親人分別，被拐到不知名的去處，前途未蔔。

年歲已久，那位小公子的面容早已經模糊，但是他腰間的那塊特殊的龍鳳紋重環玉佩，她一直牢記在心，從不敢忘卻，所以那樣的人肯定不會騙她的。

距離茅草亭幾裏外的大道上，第三次回到同一個地方的席修齊終于忍不住開口說道：“劉伯，事不過三，若在下有得罪楚王之處，還勞請引見，在下願意賠禮道歉。”

席修齊來之前就已經調查過了，這位楚王與窦元緯交情頗深，原本有意讓他為相，如今他來，免不了被認為是搶了窦元緯的位子，是要讨楚王的嫌的。只是沒想到下馬威來的這麽早，他都還沒進彭城呢。

他在官道上看到楚王的人前來迎接他時，他就知道這彭城不是那麽好進的，說什麽道路損壞要帶他走小道，其實都是在刻意地拖延時間，只是不明白這拖延之舉的意義何在？莫非有什麽後招？

原本他是不想來的，這位楚王正如他的風評一樣，不是什麽好相處的人，窦元緯是太後家族中的人，想要窦元緯來這裏的楚王當然也不是什麽聰明的王爺。既難纏又不聰敏，實在不是他想要主公，可皇帝陛下親自相托，他難以拒絕，只能硬着頭皮來了，皇上有這麽一位兄弟也是不幸。

聽到席修齊的話，劉伯裝作不知其意，笑着回道：“席相說笑了，席相乃棟梁之才，在太學時就已名聲鵲起，我等早有耳聞，敬佩不已，王爺亦有惜才之心，怎會有得罪之處。”

“那在下何時能見到楚王？”到底還要在這個兜幾個圈子，你們的後招才準備好？這樣粗糙的手段，真是讓人提不起興趣，席修齊面上彬彬有禮，心中難免惆悵。

席修齊話音剛落，前頭響起一陣馬鳴聲，揚起一地灰塵，楚王來了。

司馬敬曦坐在馬背上，晃到席修齊跟前，面無表情地說道：“才德兼備的席相來此，是本王之幸，亦是楚國之幸。”

席修齊回道：“能在楚國為相，是臣之殊榮。”

果然，他還是不喜這個假惺惺的席修齊，可沒有更好的人選了，當年席修齊在楚國為相時，極受那些賤民推崇，後來換了別人，那些賤民就不聽話了，他可不想再經歷一次被亂民亂刀砍死的慘狀了，不僅極痛，也極傷他作為王爺的自尊心。

再者，他剛才已經成功搶在席修齊之前救了阿雁，阻止了他們的見面，他的贏面還是很大的，沒有必要怕席修齊的。于是，司馬敬曦不再繃着臉，态度中多了一絲誠懇，放緩了語氣道：“以後，楚國就拜托席相了。”

楚王态度的突然轉變，把席修齊準備好的奉承之詞全堵在肚子裏了，不知道楚王玩的什麽把戲，先靜觀其變，再做打算。

“臣自當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