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叫聲姐姐
線條流暢的黑色高檔跑車拉風地行駛在公路上。
盛骁的臉黑了一路, 夏妍在副駕笑得流眼淚。
“好了, 開個玩笑，幹嘛這麽生氣？”
文件夾被随手扔回後座, 看着馬堯弟弟一臉受了極大屈辱的樣子，夏妍還特別有理, 埋怨說：“找我幫忙, 直接說不就好了，非要賣關子，姐姐我是那種無利不起早的人嗎？”
明明這一個月以來大家關系都很好, 找她出個面, 還這麽不坦率，也難怪盛骁在男團裏會受排擠。
盛骁下午的電話的确是“郁女士”打來的, 但不是郁薇，而是另一位“郁家大小姐”，盛骁的母親郁蘭女士。
盛骁和父母的關系都有些一言難盡，但是和母親之間并沒有那麽惡劣, 也就是一般的不那麽親密的母子關系。這無關大戶人家的狗血八點檔，和兩個人的性格有關。在盛骁心裏，最重視的親人是外婆。盛骁十三歲回到國內後, 和外婆相處的時間最久, 感情最親密。
去年夏天，外婆生了一場病, 之後就出現了記憶錯亂的現象。生病後的外婆忘記了很多事情, 一開始只是記不住傭人, 後來連郁女士和盛骁也不認識了，漸漸的，老人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越來越孤獨寂寞。郁家可以給老人生活上最好的照顧，唯獨在這一點上，他們沒有辦法。
只有一個例外：老人家喜歡看電視，屏幕裏熱熱鬧鬧的場景總是會讓老人家感到平靜。據說這是因為外公生前經常和外婆一起看電視。有一次，雖然只有一次，但老人看電視的時候，從屏幕裏認出了飾演女二號的郁薇。
郁家外婆指着屏幕說“這是小薇呀”，又“咦”了一聲，問“阿骁呢？怎麽沒一起玩，是是又吵架了嗎”。
那一刻，盛骁就在老人身邊，心裏難過得不行。
“所以你才放着大少爺不當，來拍戲？”夏妍沒想到盛骁背後還有這樣的故事。
盛骁靜默片刻，“我算什麽大少爺，盛家不缺‘大少爺’。”而郁家有大表姐郁薇，所以論排行他也算不上“大”。
拿出合同的時候，盛骁就沒打算再隐瞞自己和郁家的關系，這會兒也不覺得有什麽好隐瞞的。
“我想，如果我能出現在電視上，也許老人家也能想起我，所以我進了帝冠。”盛骁神情微微沉澱，“外婆的病可能熬不過今年，哪怕是重新認識我也好，我不希望她走的時候，世界是孤獨一人。”
在他最孤單的時候是外婆給了她親人的溫暖，現在老人病了，他也想盡自己的能力回報，哪怕她不一定能感受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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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聽說盛骁要進娛樂圈，郁豐年給他準備了全套的大男主資源配置，不過被盛骁拒絕了。他演戲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揚名，再說他有自知之明，他的性格根本就不适合這個圈子。他自己投資就是為了自負盈虧，他會買下郁薇推薦的劇本，也是因為這個角色讓他覺得貼近自身，一來不會太露怯，二來容易喚醒老人家的記憶。
夏妍心中觸動，問：“那我能幫你什麽呢？”
盛骁沉了口氣，“我本來的想法是，讓外婆在電視上看到我，能認出我最好，不認識也沒關系，可以重新認識。可是今天下午我媽媽打電話來，說外婆認出我了。”
夏妍高興地道：“那是好事啊！”
盛骁氣場卻更加低沉。
“……她是認出我了，但是她認錯了。”
“什麽？”
盛骁擡眼，漂亮的眸子裏情緒複雜，“他把飾演太子的你，認成了我。”
……
對于這件事，盛骁是最接受不能的。他和夏妍？他們甚至性別都不同。
就算夏妍在劇裏反串，就算他承認夏妍的扮相是帥氣的，人物刻畫是豐滿的，但是他們一點兒也不像，老人家怎麽會認錯呢？
對此，郁蘭女士分析，外婆以前最喜歡盛骁，總是叫他“小王子”，而在盛骁的戲裏，夏妍一直被稱為“太子”，“太子”不就是“王子”嗎？在老人心中，自己最疼愛的小外孫就是“小王子”，是“太子”，只能是主角。
周圍的人試着告訴他“五皇子”才是盛骁，老人家完全不聽，還說她只有一個外孫，怎麽會是第五個？
老人家記性是不太好，但是邏輯自洽，不好糊弄。
郁蘭女士和主治醫生商量了一下，覺得老人家是出現了識別和認知的錯位，她對盛骁的五官做出了反應，但是又無法将這個反應放在對的人身上，就選擇了身份上相近的夏妍。
無論如何，老人能認人還是好的，哪怕認錯了，但她自己并不知道，也會覺得孩子們都回到她身邊了。
于是郁女士打電話給盛骁，問他能不能請“太子”的演員來一趟，親自解釋一下，也許看着電視裏的人走出來，老太太會聽話也說不定？實在不行，也可以哄老人高興一下。
當然，不會讓夏妍白幫忙，說到底也是夏妍的演技好，讓老人家喜歡。別看老人糊塗了，太爛的影視作品她是不看的。所以郁豐年那邊，郁蘭女士會親自出馬，再不行就出錢，總之是不能虧待了夏妍。
盛骁說：“你放心，郁女士平時低調，但是帝冠有她股份，還不少，第二大股東，她的話語權超過你的想像。”
郁女士只是沒野心，否則郁家不會這樣安定團結。
夏妍點了點頭，“好呀，如果這樣做，你們心裏好受一點，那我可以接受。”
盛骁皺眉，“……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老人家喜歡我的戲，我來露個面，哄老人開心，這事沒那麽複雜。合同就算了吧。”
雖然不是不心動，但這樣像是趁火打劫，太不仗義了。至于帝冠方面，她可以自己談，她對自己的能力和價值知根知底，不見得就會吃虧。何況她也沒下定決心簽帝冠，大公司有大公司的麻煩。
盛骁抿了抿唇，沉聲道：“夏妍，你不明白，可能不只這一次。”
這個病随時随地都會發作，誰也不知道老人什麽時候有什麽反應。夏妍正是事業上升期，即便不影響工作，但如果被拍到她因為這件事和他來往過密，也會對她有不好的影響。世道對女藝人要比對男藝人刻薄得多，夏妍完全有理由拒絕，所以盛骁才想到一開始就拿出足夠的誠意。
“那是有點麻煩，”夏妍把頭發撩到耳後，不經意間露出圓潤毫無墜飾的小肉耳垂，眸光流轉，笑意嫣然，“要不這樣吧。”
“你叫一聲‘姐姐’，就當謝我一次，叫一聲一次，叫少了可以賒賬，叫多了可以記賬，怎麽樣很合算——”
沒等看清盛骁的反應，車子猛地一剎，夏妍感覺身體被甩出又被安全帶帶回撞進椅背，一頭長發撲了滿臉，狼狽兮兮。
“夏小姐，”盛骁面無表情地轉過頭來，素來平靜的眸子中有激流湧動，聲音聽着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合同近期會拟好，有什麽條件你可以叫金小姍加上，咱們還是公事公辦吧。”
說完，盛骁推開車門，背影十足冷酷，連動作都帶着決絕。
“到了，下車！”
啧啧。
夏妍攏了攏額前的亂發，揚起嘴角，假裝沒看見某人發紅的耳根，體貼地不去拆穿……“小王子”最後的倔強！
叮——
腦海裏突然探出系統窗口。
夏妍解安全帶的動作一頓，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盛骁，低下頭。
“3.0？有事？”
沒有召喚，系統通常是不會自己出來的。
系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發虛，“那個，夏妍，我是來提醒你……你是不是沒戴‘神器’？我感覺波動不對。”
夏妍聞聲，下意識地摸上耳朵，吸了口冷氣——完蛋，卸妝的時候，忘在洗手間了。
怪不得她一路都有一種通體舒暢的感覺，原來是不小心放飛自我了嗎？
好在盛骁本來就不認識原主，所以也不存在什麽崩人設。說起來也邪門，她每次和盛骁相處，人設方面總會出這樣或者那樣的問題。馬堯弟弟簡直人形自走消磁器。
系統：“我就是來提醒你，沒有耳釘，你要自己控制一下，不要太……大發。”
原身一個沒什麽作品的小藝人，和夏妍這個經歷過無數舞臺和鎂光燈歷練的影後之間，氣質差太多了。
“好，我知道了。”
郁家外婆住在郊外的一座獨棟療養院內，這裏依山傍水，環境宜人。郁外婆身體健康的時候是住在市區內的，老人家喜歡熱鬧，喜歡廣場上吵吵鬧鬧的大音響和舞動的人群。生病後，大夫說老人需要靜養，尤其是聽不得汽車鳴笛，郁家人就把郊外的一棟別墅改造成了家庭式療養院，又聘請了專業醫護人員。郁女士今年也放下了工作，回國內陪伴母親在這裏常住。
盛骁把車子停在大門外，有管家過來接過鑰匙，把車子開進地庫。盛骁則帶着夏妍徒步走了一段路。
兩個人之間始終隔着三步的距離，夏妍追了兩步，那人看着沒察覺，腳下卻暗搓搓地加大步伐，一雙長腿不等人。
還說不是弟弟？那這是幹什麽？
仗着腿長欺負人，這就是弟弟行為！
“盛骁！”夏妍追不上就不追了，站在原地喊人，“你确定我們就這麽去見你外婆？”
盛骁一怔，回過頭來，見夏妍那件黑色帽衫以及破洞牛仔褲，還有剛才被急剎車破壞了造型的頭發，幾率發絲不太服帖地粘在額角的，狼狽的恰到好處。眼前的夏妍，依舊是美麗惬意的，但卻叫人怎麽也沒辦法把她和《一夜魚龍舞》中的豐神俊逸的太子殿下聯系到一塊兒。
這女人卸下角色的時候，能做到不留一點兒痕跡。
盛骁想想，又乖乖地走了回來。
“我叫人去劇組取道具？”不過這樣就麻煩了一些，而且和劇組那邊免不了一番解釋。早知道就該叫人定制一套一模一樣的服裝送過來。
夏妍送了他一個無語的眼神，随手把連帽外套脫下來，丢給他，“拿着。”
夏妍內裏穿着一件純白T恤，是劇組發的工作衫，男女都是同款。她又一擡手，神奇地變出一根發帶，把長發往後收攏，紮了個高高的丸子頭，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顯示出幾分英氣。
腳步也沒有停下，她邊走邊問盛骁，“這邊有沒有你的東西？”
“什麽？”
“穿過的衣服，用過的香水，小時候的照片……啧，你那什麽眼神？”
就好像在看變态。
夏·一步影後感覺有被冒犯到。
“我拜托你動一動你的小腦瓜，外婆想要見的是太子嗎？”
試想一下，老人家只是記憶錯亂，但還有自己的邏輯。如果電視劇裏的人一身戲服出來站在面前和她講話，那和貞子從電視機裏爬出來有什麽區別？老人家想要見的不是“太子瑜”，而是她記憶中的“阿骁”，所以——
“聽好了，待會兒我要演的不是太子瑜，而是你。”
想讓老人家聽她的話，得先讓老人家相信她就是“小王子”本人，有了信任，才談得上引導。
夏妍收斂自身的氣場，一仰頭，準确地模仿着盛骁的站姿和神韻，而後擺出一張臭臉，十分挑釁地說道：“怎麽樣？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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