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楊爍真是太愧對他的職業了，直到此時才察覺出異樣。他想要扶住何峻淩，卻被揮手打開。

“別碰我，”何峻淩不想自己說話太生硬，又解釋了一下，“我身上不幹淨。”

“是不是我闖禍了……”

“不是，楊爍，你不要多想，是我自己的問題。”紛雜的思緒被人打斷也不失為一件好事，避免他被泥沼吞沒。他強打起精神，打開水龍頭沖了把臉，再沖洗池子：“老毛病了，可能是最近工作壓力比較大。”

楊爍也不走，就這樣默默等在他身後，直到聽見水燒開。等他倒了水回來，何峻淩還是那個姿勢伏在洗手臺上，水龍頭嘩嘩開着。楊爍定定神，感受了一下玻璃杯的水溫，又貼在臉上試了試，确定水溫合适後才伸手關掉龍頭，托着肩膀把人扶起來。

對上了一張迷茫無措的、被恐懼擊潰的臉。

那張臉停了幾秒反應過來，慌忙抹去臉上的水痕：“對不起對不起，今天真的是給你添麻煩了，都是我的問題……”

“何醫生，”楊爍打斷他沒有邏輯的話，把玻璃杯放在洗手臺上，“沒關系，站不住就靠着我。”

他雖然油嘴滑舌的，卻不太知道應該怎麽安慰人，腦子裏比劃了半天也不能多憋出一個詞。何峻淩抓住他的肩膀借力，逐漸安靜下來，但還是發抖。

“你別哭，”楊爍護住那具發抖的身體，“吃點東西，胃才會舒服。”他替何峻淩心疼，為自己之前的幼稚行為後悔。自己之前想方設法糾纏他，竟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真實情緒。

何峻淩已經說不出話了。

楊爍架起他一邊胳膊：“去沙發上靠一會兒，我去燒點粥之類的。”

氣力終于耗竭了，肢體的力氣，頭腦的力氣，都耗竭了。何峻淩沒有再拒絕楊爍的照顧，像個木偶一樣靠在沙發上，乖乖吃了點粥墊墊胃，沉沉睡去。楊爍幫他躺好蓋上被子，在沙發前蹲下來看他。

原來他睡着時是這樣的。何峻淩五官長得很好看，細密纖長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顫動，薄唇略微濕潤，鼻頭尖尖的，讓人想要伸手點一下。

楊爍最喜歡他眼角那條細細的笑紋。

也不是那麽完美，他眼圈發青，鼻梁根部留下一個眼鏡腳的壓痕，胡茬已經冒了頭。

楊爍屏住呼吸湊近，看人沒醒，又往前挪了一點，近得他都看對眼了。

工作原因，精神有些異常的人楊爍也沒少見，何峻淩今天這樣多半是抑郁發作，而自己就是那條導火索。楊爍心生悔意，他承認，他就是不要臉，只想要點溫暖，看何峻淩長得好看、脾氣好、不會拒絕人，就腆着臉往上湊，得寸進尺。

這會兒也一樣在得寸進尺，他已經能感覺到何峻淩臉上細細的汗毛，再近一點點就要親上去了。

在今天之前，楊爍對何峻淩只停留在想象，沒有想過真的去追他。現在卻有了更加接近他的欲望。

他不敢親，把頭縮回來，舔了舔嘴唇。何峻淩對他的态度太明顯了，楊爍雖然對其中緣由完全摸不着頭腦，至少能感受到。他往前，他只會躲。何峻淩不會攻擊別人，自己靠得太近，他會産生內向攻擊的情緒，就像今天這樣痛苦。

該怎麽辦呢。

楊爍腦子裏開始重播各種細節，陷入了思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