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403室藏着隐形的地雷,那就是——象征Mimic身份的歐式手·槍。

一旦發現這把手槍的去處,并且從通風管道口拿下來的話,就意味着會被藏在酒店對面的狙擊手盯上。狙擊/槍裏面共十枚子彈,我不認為我在取下裝有「灰色幽靈」的箱子/盒子時有機會躲避十發子彈,尤其是通風口的板壓得很實在,要拿下來也要至少花兩三秒時間。這段時間已經足夠被打成馬蜂窩了。

所以,我打算和織田作之助分工合作,将房間分成兩部分。我負責藏有手·槍的地方,只要結束的時候,說沒有看到任何東西就可以掀過篇。

我原意是這樣想的,但是我發現Mimic那邊在織田負責的另一側擺有一把非常不自然的椅子,不在桌子旁,也不靠近任何離燈源近的位置,非常突兀地靠着牆。而椅子上還有淺淺的鞋印。再加上,坂口安吾的屋子并不大,根本沒有可以分兩部分的餘裕。

在我看向那把椅子的時候,織田作之助也注意到了,并且反應很快地說道:“有人用過這把椅子。”

他的視線下意識地擡頭檢查需要踩着椅子才能碰到的高處。

我內心全是無法言語的沉默,看着織田一步步地跟着線索,拖着椅子走向通風口的下方。

我并沒有預知能力,所以我不能跟織田說即将發生什麽,否則反過來便坐實了我和這件事有聯系。我和Mimic的聯系都是用的匿名,甚至在傳信時,我在短信上增加了延時病毒軟件,一旦交流結束,病毒會把所有記錄情況清除掉。所以我應該和Mimic是沒有聯系的。那麽,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當他踩上椅子站直後,我就把椅子踢到,讓狙擊手出現失誤,盡可能地先花掉子彈。

然而我還沒有實施我的計劃,織田作之助率先反應過來,甚至反過來帶着我藏在了櫃子後。

看到我驚疑不定地盯着他,織田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抱歉,我一直沒告訴你,我有異能。”

異能特務科并沒有搜集完全對港黑上下所有異能者的能力。

坂口安吾也沒有和我說過織田有異能。

“只是不起眼的異能。”織田再次解釋道。

“你能預知多少秒?”

從織田的反應來說,他明顯就是預知類的。

“與生命攸關的前五秒。”織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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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未落,我腦內頓時一陣清明——我被森鷗外算計了。

不過,我也早做好被當做棋子使的心理準備。可被當做棄子的話,就不太行。

先把面前這件事解決了再說。

我擡起頭,問道:“織田先生,你能為我受傷一次嗎?”

織田:“???”

我得放點消息出去。

翌日上午11:45。

海濱。

洋食館二樓房間。

我之所以在這裏,是因為我原本是跟着織田作之助一起吃午飯的。織田作之助首先介紹了他兩年前因為龍頭抗戰而收養的五個孩子給我認識,結果在我們下樓之前,我聽到了太宰治的聲音。

我跟織田說,我不想碰上太宰治,想在樓上躲一下。

在樓梯口看完他們寒暄之後,我才回屋子,并且順利被五個孩子纏上了。

在這裏面,有個名為幸介的孩子聽說我在港黑五大幹部手下做事,好奇地問我怎麽辦到的。

見他興奮期待的表情,我便問他是不是以後想做黑手黨。

他毫不避諱地說道:“我好想啊,你覺得我當黑手黨怎麽樣?”

這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對我來說,無所謂吧。

我也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問他為什麽要當黑手黨。

“那不是很帥嗎?!拿着槍biubiubiu,打敗一大群人。”幸介很興奮,用手勢做出手·槍的形狀,對着我的方向不斷進行言語上的掃射聲,眼睛還一直巴巴地盯着我的腰間上的配槍,似乎想要趁我不注意惡作劇一樣地搶走我的槍玩,嘴上也還繼續說道,“但是,織田作就不願意讓我做。”

這裏的「織田作」是「織田作之助」的昵稱。

“就算是殺人,也無所謂嗎?”

幸介反倒問我道:“大家都在做,不是很正常嗎?”

……是嗎?

我一直都記得,一個正常普通地長大的孩子是什麽時候學會了解所謂的「生命之重」。因為White room的孩子是通過觀察外界的人,來學習什麽是珍貴的生命。而外界的孩子通常是通過他們的假期作業,在作業裏面會有一項觀察昆蟲的功課。

昆蟲的生命期很短,也會因為各種原因簡單地死去。就是他們最愛的獨角仙,帶回家細養,不到一年也會見證它的出生,成長以及消亡。這是正常的,從未經歷過身邊的人離開的孩子,學會珍視并且保護生命的方式。

在經歷這場學習之後,他們會感受到悲傷的情緒。而對于這個主題,我當時體會到的感受只有「焦慮」,濃重窒息的焦慮感。

我記得我們那時候的觀察對象是留着茶發的孩子,由學園都市樋口制藥·第七藥學研究所提供的人體。我們會見證一個細胞在十四天內在藥物的幫助下,□□和人格都成長成正常的孩子。這對我來說,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的恐懼。

因為這樣的實驗,我曾經想過,我也許,也是某個十四天內的實驗産物,也說不定。

那麽我的存在意義會是什麽?

不,其實我連思考我的存在意義也沒有資格。

我只想到,我必須得活下去。

因為沒有價值而死。

而對于死人而言,更無勝利可言。

我只會是一個失敗品,一個數據,一行字。

……

我覺得我想太遠了。

他想做什麽,又與我何幹呢?

除非他的存在能給我帶來價值。

我站起身,我記得上次來的時候,二樓緊鄰的樹上有一窩鳥。

我從窗口爬上大樹,順利找到記憶中的雛鳥後,我就直接遞給幸介。

我并不是一個會循循善誘,或者以自己的想法直接灌輸在別人腦袋裏的教育者,我只是想用行動告訴這個孩子,做每個決定都該抱有實現的決心和毅力。所以,我跟他說,你等在我面前摔死它們,或者扔進海裏面,或者以任何方式殺了的話,我就告訴你,我怎麽做到的,甚至可以把你直接帶進黑手黨裏面。

幸介表情呆滞地看着我,完全對我的話理解不能。

其他孩子雙目充滿譴責一樣地看着我:“這怎麽可以呢?!小鳥還那麽小,那麽無辜,怎麽可以傷害弱小呢?幸介,你絕對不能這麽做!”

好吧。

我換種方式。

“當你拿起一把槍的時候,”我把他懷裏的鳥窩拿到我手上,并且把我身上的九毫米手·槍遞給他,說道,“所有沒有槍的人都相當于你手上的雛鳥,你加入港黑也好,或者其他組織也罷,總有人就會像我剛才那樣讓你去殺了那些沒有槍的人。你現在可以說不,因為你還沒有加入。當你加入後,還繼續說不的話,你就沒有理由對你的責任說不。到時候,你的拒絕可能——”

我環視一周,從那四個完全呆滞的孩子臉上掃過,面無表情地指着,說道:“他、他、他和她都會因你而死。你不想傷害小鳥的話,殺了他們也可以。”

“你!”叫做幸介的孩子驚恐地睜大了眼睛。“你開玩笑的吧?”

“我看起來像開玩笑嗎?”

“…………”

“別把傷害人的事情當做一件潇灑随意的事情,這不是游戲。游戲也不是這麽玩的,還有問題嗎?沒問題,槍就還給我。”

原本還對我手·槍流露出熾熱目光的幸介,現在對我的槍像是燙手的芋頭一樣巴不得一下子扔還給我。扔完槍之後,五個孩子聚在一起,下意識地和我保持距離。

理由很簡單,認為我這樣簡單說出殺人的事情的人很可怕。

我也沒興趣和這些孩子相處,只是見樓底下來了太宰治,不想和他撞上而已。

我正在收拾槍支的時候,最小的女孩擡頭怯怯地問我:“大哥哥你也殺過小動物嗎?以前也有其他人也逼你做這件事嗎?”

“額……”我在說謊還是誠實上猶豫了半秒,最後我說道,“對于我來說,這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我會參與一些實驗,所以都是很正常的。

“一定很辛苦吧。”女孩子小臉表情完全垮了下來,滿眼擔心地看着我。

這種被陌生小孩子關心的感覺真是錯綜複雜,我都不知道怎麽離開的。反正我聽到樓下沒有動靜之後,我是在一群孩子同情的目光裏面離場的。我才關上門,就被視野盲區後躲藏着的太宰治吓了一跳。

在對上他的眼鏡之前,我首先注意到太宰治垂首下的笑唇,是淡櫻色的,如同弦月般在側臉上斜勾着。

“绫小路君,你給我的驚喜越來越多了。”

“……”這人又在說反話了。

他歪着頭,蓬亂的劉海下露出暗沉沉的鳶瞳。只是一秒而已,他很快就眯笑起來,把他毫無溫度的審視全部斂入愉悅的笑顏中。“我完全沒想到你的想法那麽豐富。還有你什麽時候恢複記憶,可以和一群孩子談起以前的事情的?恢複記憶這麽件大事,應該要慶祝的!”

有時候,我認為嘴炮是最虛無的,因為它沒有證據支撐。它的可信度只取決于別人對說話者的信任程度。

面前這個人明顯就是不相信我的類型。

于是我平靜地說道:“太宰先生,你一直在監視我嗎?”

“沒有哦。”太宰抱着臂,靠在牆上,搖着頭笑道,“房間門沒關,你們對話清清楚楚地就這麽傳出來了。”

“不是的。我指的是——”我拿起手機,說道,“當初你給我的手機裏面做了手腳吧。我提到織田腳受傷了,所以你一進店裏面第一件事就是視線下移,看他的情況。然後你通過對話和觀察就會發現,其實并沒有發生這件事,意識到我可能給你設下圈套。所以你跑到樓上來觀察我。”

太宰治清脆地打了一個響指,笑道:“Bingo!你什麽時候發現有監聽·軟件的?”

能這麽坦誠地承認自己所作所為的,我見到的,目前為止,太宰治是第一人。

“真正确定的時候,其實是你進店時,我在樓梯口看到你低頭假裝無意地檢查織田作傷勢。在那之前,我和織田先生說過不要告訴你這件事。”

“你似乎對把我順利入你套的成就,一點都不驕傲得意。”太宰治攤着手,說道,“完全不知道你怎麽想的。”

“因為我說這件事,只是想證明,在我沒發現并确定有□□前,我要是真的恢複記憶,我多少都會露出破綻的。太宰先生不可能到現在才發現。畢竟,太宰先生您比我聰明得多。”

“嗯——”太宰拉長音,臉上沒有露出半點可以透出他想法的表情來,說道,“你真的這麽想嗎?”

“我真的這麽想的,太宰先生。”我一字一句地肯定說道。

“也就是說,你剛才只是在糊弄那群孩子了?

我沒有想到看起來這麽老實的绫小路君,還會說謊呢?

那你再說謊一句給我聽。”

我繃着臉,毫不猶豫地說道:“太宰先生,你真是一個好人。”

“…………”

太宰嘴角抽了抽,但也沒有說什麽。

我認為哪怕他再不相信我的話,他沒有證據證明我說的真假,那也沒有辦法。更何況,他自己也有監聽的結果,自己也不相信,那他還能相信誰。

更何況,我最關鍵的測驗成功了,這就足夠了。我也不需要他的信任。

在我下樓的時候,太宰并沒有刻意跑到我前面,而是跟在我後面。

走了不到兩三個臺階,他右手用力地扯住我的後領,把我後拉到他的方向。

他附在我耳邊,哪怕吐息的溫度是熱的,但我也可以感覺到他森森的冷意。

“绫小路,你最好給我老實一點,你讓我很不舒服。”

我餘光只能看到太宰一截柔軟的黑發和雪白的繃帶。

“……”

要是預測到了,那就請阻止我試試看吧。

希望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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