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薩特講, 人之所以自由會被扭曲, 是因為父母在孕育我們的時候, 就決定了我們的命運,他們設想我們将成為這樣或那樣的人, 有這樣或那樣的職業等等,諸如此類的希望或寄托。

然後, 我的父親跟我說,「清隆,你的出生是我最大的失敗」。

……

這句話就像是深夜的鐘聲, 清晨的尖叫,乍一響起,我便驚得睜開了眼。

一眼望上去是雪白的天花板, 外面的自然光已經透進屋裏, 而江戶川亂步抱着枕頭蹭到我的被褥上,砸吧着嘴巴。我深深地閉上了眼睛, 過了好幾秒,重新吐氣,從被窩裏起身。

現在是來池袋的第二天。

我在洗漱間刷洗的時候, 重新沖了一個澡。

我已經有一段很長的日子沒有夢見過我的父親了。對于我來說,夢見他跟做噩夢沒有區別。不同于White Room很多棄兒, 我其實是有父親和母親的, 甚至我的父親在White Room裏面擔任着非常重要的角色, 而我的母親據說是一個非常普通的人, 掉進人堆裏都會找不到的那種毫無存在感, 既不聰明,也沒有美貌,性格木讷,人雲亦雲,毫無價值。

然而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我父親的名字和我母親的相貌。

我盯着鏡子裏的自己,單以毫無機質的眼神來說,就足夠讓人讨厭了吧。

出洗漱間的時候,江戶川亂步還沒有醒,我把他身上睡得暖暖的被窩直接抽了起來。江戶川亂步就像是被撒了鹽的蝸牛,弓起背抱着枕頭蜷縮成一團。于是我雙手撿起被子,朝他的方向扇了起來。一股股風把他的頭發也吹了起來。

要知道春天的早晨還是很冷的。

江戶川亂步閉着眼睛,下意識地鑽進我剛才還沒有疊好的被褥裏面,半個身子藏在被窩裏面,半個身子露在外截,好一會兒感覺外界沒有動靜了,就一點點把自己塞進我的被子裏面。

“江戶川,我要出門了。”

“…………唔。”

我打開搜索引擎上的早餐列表,面無表情地念道:“牛肉荞麥面、鴨肉茄子荞麥面、雙重芝士蛋漢堡、牛油果炸蝦漢堡、烤雞番茄漢堡、生煎小籠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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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了,來了……”聲音困意十足,但有意識的力量讓江戶川像是脫殼的昆蟲一樣往後一點點爬出來。“…………這就來了……”

十分鐘後,江戶川亂步精神奕奕地開始吃早餐。

老實說,雖然我總是在心裏吐槽江戶川亂步太能吃,當然我嘴上也說了不少他太喜歡吃的事情,但是看着他吃飯的時候,我莫名也覺得飯确實挺好吃的。

在White Room吃飯只是為了人體需求而已,甚至有時候有人會直接喝營養劑或者給自己打營養針就過了,為的是争取多一點的學習時間。而在港黑,我也是一個人吃飯,也沒有仔細想過「吃飯要吃什麽」,「要怎麽吃」,「今天吃這個明天就要換了,怎麽多找一些好吃的」。

不過我已經吃完了,江戶川還在考慮要不要加點一份松餅。

“我們今天不去矢霧制藥那裏。”

昨天半夜的時候,我和降谷零取得聯系,我決定不去矢霧制藥,讓他和他的公安小組假裝成港黑負責和矢霧制藥董事接洽即可。我讓他們在進入矢霧制藥的研究所的時候,就把通信器打開,我可以自己在外聽他們交談內容。

“江戶川,我們今天去來良學園一趟。”

我話音剛落,就看到江戶川亂步驚訝地擡起頭看我。

“我不去!”

“由不得你。”我仔細跟他說明白了,“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好好吃飯,然後跟我去來良學園;二,被我打一頓,然後跟我去來良學園。”

我去來良學園不是為了要自己親自進去調查張間美香,而是打算把江戶川亂步扔進裏面,不僅僅是為了省心,不用自己帶着一個大小孩,還有因為這是接觸張間美香周圍朋友的好方法。

“只要你能每天給我套出一點對我有幫助的消息來。你要吃什麽,哪怕是上面撒着金箔、松露的高價美食,哪怕你點兩份壽喜燒,一份用來吃,一份用來倒,我都會給你買。”

當然,我只是嘴上說得好聽而已。

進來良學園很好進,我甚至一分錢都沒有花,讓公安組他們幫我打點好,我第二天領人進去就好了。江戶川亂步雖然已經是二十多歲的人了,但是看起來臉很嫩,穿上校服一下子就像是個學生。

送完“依依不舍”的江戶川亂步去上學之後,我開始去調查昨天最後一次見到張間美香的位置。那周圍沒有廢棄不用的舊樓或者倉庫,大部分都是公寓,提供給來池袋上下班或上下學的工作人員和學生。目前有效的信息點是矢霧誠二也住在這片區域。

我想也沒有想地直接去找矢霧誠二的住所。

居民住戶并不難找,我侵入過池袋最大的快遞公司的官網,裏面用戶的快遞地址和電話都在上面。只是我挺沒有想到,一個大制藥公司的少爺住得相當樸素,并沒有選擇高層公寓,而是低密集型的聯排公寓,甚至連管理和負責治安的門衛也沒有。

因為正好是學生上課,上班族上班的時間段,走廊上都沒有人,我直接大步流星地走向矢霧誠二的房間號門前,來之前,我去了五金行買了開鎖丨器和扳手。大部分家庭和公司都是用的一種叫做「彈子鎖」的鎖。這種鎖原理很簡單——在鎖裏面有一個鎖芯,當鎖是閉合時,鎖芯有很多對金屬條栓會落在固定的位子上,每條金屬栓都有自己的彈性壓力,這就是為什麽鑰匙上有不同的齒高,就是為了每一條條栓都有一條正确的施壓,在扭轉鑰匙時,可以将最後的鎖芯打開。

所以,實際上說,像電視上演員開鎖時用的發卡或者回形針捅幾下就可以開鎖的,其實有些誇張了,這種線條平直的工具要開彈子鎖需要有很高的耐心和足夠的時間。又或者,那是像用在抽屜那樣的傻瓜鎖,簡單捅幾下就可以打開。

我記得我以前曾經用過手術剪刀開過抽屜之後,我再也不需要鑰匙,就可以随意打開任何人的抽屜。

然而我在拿出我的開鎖丨器轉動門鎖時,發現手感并不對——這個門并沒有鎖。

“……”

上次發現門沒鎖的經歷瞬間歷歷在目。

這個時間段門沒鎖,要麽是主人粗心大意,今天忘記鎖了;要麽是有人闖空門了。

我短暫地思考了兩秒,如果是闖空門的話,應該很快就會結束,因為要是處理很久的話,他應該會選擇鎖門。

從心理上說,身為小偷/犯罪者本身會在犯罪時會産生一種危機感,那就是怕被人發現的危機感。為了擺脫這種危機感,他們會自己營造一種讓心理安定、感到安全的環境。這也是為什麽有些犯罪者會在被發現後,反而很慌張,甚至惡從膽邊生,激情殺人,因為「被發現」這個事實刺激了他本身的安全心理阈值,催化了他的危機感。

我就在門口附近等着,如果五分鐘沒有人出來的話,我就自己進去。

然而等了五分鐘左右,門內一直都沒有動靜,我決定開門進屋。

屋子是非常典型的1K的結構:一個房間和一個獨立的廚房。屋子裏面被拉上了窗簾,光線比較暗。

我找出我準備的魯米諾試劑噴霧。

若是這裏發生過争執的痕跡,應該可以看得到地上的血液反應。這可能是太先入為主的想法。但畢竟人是在這裏最後被人看到的,那麽很有可能她就是在這裏消失的。

魯米諾試劑可以與血液中的活性氧發生氧化反應,發出熒光效應。無論被清理得多幹淨,時間過去了多長,魯米諾試劑都可以發揮作用。這就是為什麽法醫和現場勘查都會選擇這種試劑。

但是面前的場景讓我忍不住扯出一抹笑——

整塊地板都發出強烈的熒光效應。

這倒不是說這人殺了滿屋子的人,要真是這樣的話,屋子裏面的熒光應該是斑點狀的,但是這是整塊地都是發光的。說明這裏被某種含有銅或者銅合金的漂白劑徹底處理過了,所以魯米諾試劑的反應遮蓋了其他東西的存在。

這反倒是欲蓋彌彰了。

我正想着接下來該怎麽處理,背部突然傳來一股奇特的氣息。

我下意識地回過頭,一把鋒利的折疊刀直接劃過我的面前。我抓住來人的手腕,順勢往前拉的同時,朝着他的腹部直接用拳頭捅了三次。其實我的力氣原本并不是特別大,但是這些都是可以練的。拳頭的強度和手臂粗細是沒有直接關系,主要的關鍵部分是與出拳時的肌肉部位和身體的協調有關。

我一拳可以達到500磅,也就是200公斤的力度。

我并沒有和非異能者打過的經驗,所以我并沒有及時收住。

對方吐出一口血沫的時候,我才覺得我自己出手可能重了一點。

更何況,對方還是個熟人。

“早上好,折原先生,你也在這裏啊,不好意思,你剛才吓到我了……”

折原抱着肚子,垂下身,半伏在地上,好久一會兒才擡起頭,對我強笑道:“……早。”

我想了想,站在原地,繼續問道:“你還好吧?”

“……”

我覺得他應該還好,因為我們之後去喝了茶。

雖然他一口都沒有喝,全程還捂着被我打的地方抽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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