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和江戶川亂步剛才發生的那一出讓我突然意識到一件我沒有警惕的事情——那就是，我對江戶川的防備太低了。
這并不是因為我很信任他。
相反的，正是因為我不信任他，所以，他在打翻水杯的瞬間，我第一個反應是他聯合別人，要趁我不備的時候害我。而我之所以對他防備太低，是因為我太相信我自己的判斷了——他的武力值非常低;他的性格率真明朗，對于這些陰謀詭計并沒有興趣，而這些都基本不足以構成我的威脅。
然而就基于我剛才差點被刺傷的事實，我發現，江戶川帶給我的意外性一點也不低，甚至和太宰治有的一比。
要知道，岸谷新羅的反應是在我掌握之中，能做到在這種年紀，僅靠自己的本事就擁有豪宅，還能懂得低調樸實地生活的，心思應該很缜密。他會在我一開始提到「頭」的時候，反應過來我是來找他讨價還價的，所以他一定會邀我細聊。
而他的反應恰恰證明了，确實和我猜測的一樣——岸谷新羅絕對知道「頭」的下落，卻隐瞞着「身體」的事，并且不希望有不安定的因素來影響目前的情況。
也就是說，如果我說出「頭」的線索，他一定會認為我是敵人。
也就是說，在飲料裏面下藥可以說是正常流程了，拿刀捅更是流程中的流程。
我絲毫不在意他的反攻，我偏偏在喝水環節因為江戶川亂步而出了差錯……
明明要是這個時候換成太宰治的話，我估計從第一天和他一起打地鋪睡覺開始，我敢保證，在睡覺時間，我意識絕對是清醒的，更不可能做夢。又或者說，若是剛才旁邊的是太宰治，我甚至可能連水杯都不會碰，會認為水杯上塗有皮膚接觸就會中毒的藥。
我看了一眼不在狀态，又繼續當背景板的江戶川亂步正在打開糖紙吃棒棒糖，試圖打發自己的時間。但，意識到這點的我心情卻有些複雜，可我又只能先把情緒壓下來。
“岸谷醫生，不要太緊張，我只是要問一些張間美香和矢霧制藥的事情，我不會想要刻意破壞你現在生活的穩定。”
岸谷新羅自己到底有什麽算計，我不在意，只要不要妨礙我就好了。
我繼續說道:“現在告訴我，張間美香的下落是生，還是死？”
“現在的張間美香已經死了。”
岸谷新羅被我五花大綁起來，放在角落裏面，擡頭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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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搬了一張椅子，坐在他前面。
“江戶川。”
我跟江戶川來之前約定過的，以夜宵為代價，他要給我答案，可以只回答「是/不是」。
“他說謊了。”聽到名字的江戶川擡起頭說道。
我的視線重新落在岸谷新羅身上，煞有介事地說道:“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麽異能者嗎？就在我背後那個，他的異能是「測謊儀」。”
“是「超推理」，好不好？”江戶川亂步生氣地說道。
“那你推給我看。”我轉過頭說道。
該說話的時候，也沒有見他話那麽長。
江戶川對着我做了一個鬼臉。
我:“……”
岸谷新羅沉默了一下，擡起頭說道:“你們要不要吵完之後，再繼續盤問我？”
我清了清嗓音，平靜地說道:“我沒有和他吵。”
是江戶川亂步自己生氣，口氣那麽沖，與我無關。
而且岸谷新羅你身為人質，你話是不是有點多？
我重新調整心态，對着岸谷新羅說道:“既然你知道她死了，你現在跟我講講，她怎麽死的？你怎麽發現她死了？後面那個人知道你會說謊，所以慎重回答，如果你只會說謊的話，你應該會知道你有什麽下場的？”
我才說完不久，江戶川就忍不住鼓着臉，插嘴說道:“我不是說，他說謊了嗎？你看!我說了，你又不聽!”
我在心裏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就不能這樣反逼他承認，他就是知道人沒死嗎？”
江戶川亂步含着糖，挂着一臉嫌棄的表情，含含糊糊地道:“你這人好麻煩哦。”
“……”
為什麽我要被一個比我還麻煩的人嫌麻煩？
岸谷新羅來回看着我們兩個，欲言又止，最後嘆了一口氣，“……我們速戰速決吧，你們回去再吵架，可以嗎？”
岸谷新羅之所以知道張間美香沒死，是因為他參與了張間美香的換臉手術，簡單來說就是「整容」，但是矢霧制藥的人會說她是換了頭，因為矢霧波江想要用她來控制自己的弟弟，讓他擺脫對「人頭」的癡迷;而他則是希望賽爾提放棄繼續搜尋她的人頭，從而離開他的身邊。所以這件事是保密的。
“……”
居然沒死嗎？
這個時機，人當然是死了會比較好。我可以用屍體來做點事情，活人總是存在着不可控性，這就很麻煩。你有什麽證據嗎？
這一刻，我真的覺得有點可惜了。
“你問完了嗎？如果完了，應該可以放我離開了吧？”岸谷新羅問道。
我歪了歪頭，我怎麽可能會為了這麽無聊的事情，專門來一趟這裏。
“當然沒有，現在才剛開始，我要你或者你家族和矢霧制藥交易的全部明細，手寫的交易單也可以，電子郵件，信息記錄等也可以。請不要告訴我沒有，折原全部告訴我了。”
其實，折原并沒有告訴我，只是不希望他對我繼續說謊，一點點拆穿太麻煩了。
“……”
我覺得，因為這件事之後，折原和岸谷新羅可能從此決裂，但是這并不是在我考慮的範圍之內。
我們從樓上坐電梯下來之後，江戶川亂步跟着我的腳步，探着頭問道:“你剛才偷偷錄下的音，是打算明天去找矢霧波江嗎？你會帶上我嗎？”
我毫不猶豫地拒絕，說道:“不了，你好好去學校，不要給我添麻煩。”
“其實，我已經做完調查了。我知道矢霧誠二和張間美香的失蹤有關系。”
“可是，你告訴我了嗎？”
“我沒有，但是你不是自己就要問別人嗎？”江戶川亂步一臉理直氣壯地說道，“既然你想要查的話，我為什麽還要跟你講呢”
“而且我們出門的話，還可以得到一份夜宵。”我幫他加了一句。
“……”江戶川亂步的眼神飄忽了幾秒，開始研究起路邊的路燈的光暈。
這個時候，我的手機裏面進來了一條郵件，郵件裏面同時有數十份附件，全是以「矢霧制藥」為開頭的文件。等我再次擡起頭的時候，我發現江戶川亂步正在看我，澄澈的碧瞳一望見底，毫不保留自己正在思考的表情。直到接觸到我的視線之後，他又立刻轉移了目光。
“江戶川，沒有什麽好說的，如果你不願意跟我說任何事情的話，我也希望你不要跟任何人說起你從我這裏看到的一切。”我一邊把手機收了起來，一邊對江戶川亂步說道，“你知道的，其實我很相信你。所以，起碼，這一點你要做到。”
也許是那句“我很相信你”觸動到了江戶川，他猶豫了一下，反問道:“話說，你不算多問我一些事情嗎？也許，我會告訴你一點提示。”
“還有十幾天呢，在十幾秒內就結束掉，不就很無聊嗎？起碼我不想。”
我的視線停在他的臉上好幾秒，最後雙手攏了攏口袋。
“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