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江戶川亂步說他口很幹, 所以我們吃飯前去買了奶茶。

吃完飯之後, 我們要去地下醫生岸谷新羅家裏。

對的, 我打算不請自去, 而且, 我相信他會邀請我好好細聊的。

關于珍珠奶茶在日本這個講究健康飲食，連味增湯要少鹽還會有居委會嬸嬸婆婆們上門查水表的國家，我實在有些難以理解, 那種不健康, 營養價值低的高糖飲料會風靡日本的理由。

但是它确實是很流行, 同一條街上會連開三家奶茶店。名字雖然不同, 但是列表上有的東西都是大同小異。江戶川亂步挑了一家買了一杯去冰多糖的珍珠奶茶，一口氣就喝了半杯奶茶。他很愛吃裏面名為「珍珠」的黑色小球。

據我上次帶他去吃紅豆年糕湯的經歷，他是會只吃甜紅豆, 不要沒有味道的年糕的那種類型。

“江戶川, 裏面那個球是什麽味道？”我問道。

因為我還是不熟悉印象中的「珍珠」變成了眼前這個奶茶杯裏面的概念，所以偏好用自己的說法來詢問。我無法想象這是什麽味道, 據我所知道的黑色食物都和「澀/苦/沒味道」相挂鈎, 比如說黑米, 黑豆，黑芝麻, 還有前些日子流行一些減肥低糖的竹炭面包/竹炭冰淇淋什麽的。

我才剛說完, 江戶川亂步就很自然地把吸管遞到我面前。我當場吓了一跳, 甚至忘記去看他的表情, 只注意到他把奶茶杯在我面前搖了搖, 讓我喝一口。

“……”

“就只有一口，快點吃。”江戶川亂步還怕我多喝了他幾口，喝前還要警告我一下。

我想想反正吃火鍋的時候都是一起吃的，不過就是一口奶茶，我要是拒絕的話，反應太矯情了。于是我打算弓着背低頭喝上一口。喝的時候，江戶川亂步突然惡作劇把奶茶杯放低，我不得不把頭低得更下，追着吸管喝。我一聽他在我頭頂上笑，擡頭盯了他一眼。江戶川這才老實了。

奶茶跟要比普通的紅茶配牛奶要更香濃甘醇，底下的珍珠吃起來十分彈牙軟糯，口感上很好，細細咀嚼的話，還可以感覺到甜味。

我這才想起，黑色的東西裏面還有黑糖。

“挺好吃的。”

我剛說完，江戶川亂步急忙護住自己的奶茶，生怕我也跟着搶：“沒有了，沒有了，不準跟我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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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夥啊……

算了。

江戶川亂步被關在體育館裏面一個多小時，衣服上的紐扣少了一個，身上的錢也沒有了。我讓門衛拿□□去開門的時候，他就在那裏吹口哨玩，頭發亂七八糟的。

見門開後，他朝着我的方向吹了一口哨，一臉精疲力盡。

門衛下意識地想到了什麽，立刻對着我賠笑道：“可能是同學間的小打小鬧吧，對吧？同學？”江戶川亂步穿着校服，加上肩膀窄，身量比我小，而我穿着襯衫西裝褲，比他還要高上幾許，門衛便直接把我當做年長者來對待。

江戶川亂步開口第一句。

“绫小路，我口好渴。”

之外，他什麽都沒有說，我也不問。

他繼續該做什麽就做什麽，我也不會提。

……

大概「美食」就是江戶川亂步的能量源。

吃了好吃的東西之後，他一下子滿血回歸，又開始想要更多的好吃的，結果在去那個地下醫生家之前，我們不得不回一趟酒店，先把買的五大袋零食放一下。既然已經回了酒店，我就順便讓江戶川亂步早點洗澡，順便換身衣服。

去岸谷新羅家的時候，江戶川心情特別好，哨子挂在他身上跟個鈴铛一樣，時不時“叮叮叮”地響着。因為他問我能不能回去的時候吃夜宵，我說好。

和江戶川亂步能夠獨處的時間只有不到兩個星期。如果可以的話，我個人希望可以達到三個月，這樣保證我的實驗可以完全成功。

一開始，我打算的是利用江戶川的才能來幫助我解決麻煩，但是江戶川亂步縱然懂得多，可他總是想要杠我一下，給我添堵，所以我更偏向于長遠的打算。

我想要江戶川亂步養成依賴我的習慣。

遇到困難的時候，想到的第一人就是我。

碰到需要幫助的時候，想到的也還是我。

希望得到東西的時候，第一時間也是我。

兩個星期并不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根據行動心理學的結論表明，要養成習慣需要重複21天以上，而要養成一個穩定的習慣需要重複90天以上。這就是我為什麽就算可以早點結束無聊的任務，也不要浪費這兩個星期，寧願踩着時間點再回港黑的原因。我相信當初巴普洛夫訓練自己的狗仰躺在手術臺上也花了不少時間。

我知道時間一定會不夠。

所以我只能靠次數來湊。

我最近已經在根據江戶川亂步對我的反應情況做了統計，第一二天的采樣情況良好，反抗情緒很多，刺激條件方面也做了備注。在接下來的日子，我會根據這種情況反複地測驗。而現在送進學校，我就等着他什麽時候來讓我幫忙，只要他有一次訴苦或者難受想要找我的話，我實驗第一階段就會完成。我可以再次施壓。

說實在話，江戶川跟在我身邊的時候，基本毫無壓力可言，根本不會有進步。

之前我就提過了，江戶川亂步是輕松獲得了森鷗外夢寐以求的「異能經營許可證」的武偵社的雙核心之一，或者說江戶川亂步就是武偵社的「大腦」，掌握他跟掌握了武偵社的情報有着等同的價值。

此外，我還想做某一件事情。

畢竟我不可能保證事事順我的心。

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能肯定，這江戶川亂步一定有古怪。

我視線下瞥，江戶川正在煩惱中。

“你覺得，夜宵是關東煮比較好呢？還是一碗拉面好呢？”江戶川正在為二選一猶豫着，“不過關東煮還是靜岡的最好吃了。”

“那就拉面。”

“可是池袋的關東煮試試看也不錯。”

“那就關東煮。”

“話說，燒烤也不錯啊”

“你想回去嗑瓜子嗎？”我得提醒他房間裏面還有五袋零食還沒有開始吃。

江戶川一錘定音：“那我們就吃拉面吧。”

我認為他一定是把我當做提款機來使用了。

地下醫生岸谷新羅的屋子在高級公寓的最頂層，其面積應該是打通了兩套屋子。屋內設計相當現代化，從這看得出岸谷賺了不少黑錢，鑒于他應該無法證明工資的來源，我覺得他大概是全款買的。

然而和這個屋子格格不入的，正是岸谷新羅本人。

他比我想象中要年輕太多，而且相貌清秀俊朗，透出的氣息和森鷗外這種時不時病态的首領截然不同，非常清爽，就像是那些熱心開朗又文雅懂禮的高知識份子。但是就算是在家裏，他也穿着白大褂當居家服這一點，也證明了他內心的一些病态。

當然這些都是從折原臨也發過來的照片知道的，我們現在還卡在門口對講機的位置上。

“打擾了，折原臨也介紹我來的。”

在一開始，我就把鍋甩給了折原臨也。

“他說，你和矢霧制藥有聯系，所以我過來找你。”

岸谷新羅露出一點微笑，說道：“抱歉，我很忙，不太清楚你說的是什麽。而且，有些事情我得和折原君确認一下。”

岸谷新羅和折原臨也是高中同學，有時候折原臨也也會找岸谷來治療。

“跟「頭」有關的，如果你沒空的話，我可以找賽爾提嗎？”

我話音剛落，岸谷就打開公寓底樓的防盜門鎖說道：“請進吧。”

近距離見面的時候，岸谷新羅看起來要比照片上更清秀一些，可能是因為帶着娃娃臉，所以也比較小，江戶川亂步看起來就更小了。想想這外貌年齡不超過十八歲的三人組一起讨論涉黑的內容，總覺得有些違和感，就像是三個五歲孩子在讨論抽煙喝酒一樣違和。

“你見過張間美香嗎？”我把我P過的張間美香的照片推到他的面前，“據我調查，前些日子她在矢霧家的小少爺公寓附近消失了。換句話說，張間美香失蹤了。”

“你是便衣警察嗎？”岸谷新羅給我倒了一杯泡有檸檬片的水，給江戶川拿了一盒寫着「百分百純果汁」的蘋果汁。

“我若是便衣警察，我就不會這麽溫和地坐在這裏了。”

“也對。如果是警察的話，也不會一開始就提到「頭」這種事。”岸谷新羅交握着雙手，露出和善的微笑說道，“警察的話，應該不會相信這些荒謬的言論。那既然如此的話，我得實誠地說，「我确實見過這個女孩」。”

岸谷新羅喝了一口他面前的檸檬水，慢條斯理地說道：“你也知道，地下密醫都會見各種不同的肮髒事，比如說做非法手術，比如說處理屍體之類的。”

這人要跟我玩拖字訣，少不了要費一些口舌。

于是我也拿起我手上的檸檬水正要喝，水才剛沾上嘴唇，江戶川亂步立刻用手撥開我的水杯，半杯水直接濺到我的臉上。電光石火間，我觑見岸谷新羅立刻站起身，抽出身上的手術刀朝我的方向劃了過來。我眼睛被水糊了一瞬，只看得見一刀的白光凜凜，立刻擡腳把面前的桌子掀翻，擋開岸谷的攻擊。在閉着眼睛的時候，按照之前岸谷的位置，我踩着桌子，直接在他的腹部給上一拳，順勢奪下他的手術刀。

這一切來得太快，幾乎就是一個喘息之間。

我用手背把臉上的水給抹幹淨了，騰升的怒氣讓我下一秒就對準江戶川亂步的臉。而江戶川的右手還拿着果汁盒，乖巧地坐在椅子上，慢半拍地說道：“這水不能喝……”

（……………）

我被水糊住眼睛的一瞬間，還以為這家夥是聯合別人要坑我……而且，這太讓我毫無不防備，也讓我背脊生寒了。因為我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他會和岸谷新羅認識，又是要怎麽通過折原臨也透漏岸谷的信息，才會有今晚的這一出。

然而，江戶川傻愣愣地說“這水不能喝”的時候，我全身的無力感和虛脫感幾乎像是擁有強大吸力的流沙漩渦一樣，要把我吸入另一個世界。

我目光如同死魚一樣，恹恹地問：“你不會早說嗎？”

“我以為你不會喝的。”

“你在我身邊什麽都不說，我當然以為可以喝的；而且，有誰跟你這樣，手那麽笨的？”

“這就是怪我咯！”江戶川亂步生氣地一口氣把果汁盒吸皺了。

“這當然得怪你。”

事後想想，我居然在敵人的場合，跟江戶川亂步吵架。

我一定是被臨場飙升的去甲基腎上激素影響了我正常的思考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