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為何神光會讓人顫抖
退出聊天室時,我覺得我腦袋裏不斷地回播着,打耳洞那個小店的女老板尤娜說的那句話——
「有聽說嗎?陪着打耳洞的人一輩子也都會陪在一起。」
坐在即将回港黑總部大樓的車子上,我忍不住旁邊的中原,問道:“中也先生,你相信詛咒嗎?”其實,我覺得我可能過于糾結這一點了。按照中原習慣,我們的話題應該會從「什麽是詛咒」發展到「各自對詛咒的看法」,再到「聽過的關于詛咒的故事」或者其他越來越偏移我們生活的實際。
然而,中原卻一句“沒事,交給我處理”把我拉進了迷惘的漩渦。
“……???”
三十分鐘後,大概不止三十分鐘,我被中原帶到了一家占蔔館門下。門牌上用扁體的明朝體寫着「神秘塔羅牌」,而下面還有一排小字寫着「歐美進口魔法商品&感情&事業&心靈」的字樣,底部用色是帶點濁的紫色,給我感覺就是充滿不靠譜的廉價感覺。
中原已經碰到玻璃門了,我卻還杵在門口上不願意進去。我現在能相信,意識可以操控身體了。我覺得提步跟着中原走進去,居然如此困難。
“我們要進去做什麽?”
“我給你驅邪。”
中原說得一臉正經,我懷疑我聽錯了。
見我還沒有動,中原拉着我的手臂,帶着勸哄的味道,說道:“不會害你的,過來。”中原的眼裏既有認真,也有微微的擔心和焦慮。
唉——
所謂的占蔔,其實大部分就是利用了巴納姆效應這種心理效應。
因為人很容易相信一個籠統的說辭,并且當這個說辭往自己身上套用的時候,他們自己找到最符合自己的人格特點,進行自我代入。但是內容非常空洞。
而占蔔師則是用一種叫做「冷讀術」的方法去套用別人的話裏面,讓別人覺得這位占蔔師真的什麽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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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裏面也存在着一種可能,這位占蔔師是異能者。
進入屋子裏面的時候,有種走進電視劇片場的感覺,因為裏面的陳設和電視劇很像,有厚重的深紫色簾幕,有鑲着金邊的紫色天鵝絨地毯,也有閃爍的水晶燈。迎面的是一名穿着吉普賽風格的黑膚女人,她正在借着水晶燈塗美甲。
中原繼續拉着我的手臂往她的方向走,推着我坐在那人的對面。而中原站在我身後,先替我發聲道:“相蔔小姐,你好,我帶我的朋友過來。你可以幫他看看嗎?”
黑膚女人停下手中活動,仰着臉朝着我們的方向露出微笑。那并不是經營式的假笑,而更像是她是一個純粹開朗大方的人,因為遇到熟人而放下防備就會露出的叫人親近的微笑。
“中也!好久不見!”
“這位是相蔔命小姐,她擁有占蔔的能力,最近也做驅邪的靈能工作。”中原給我介紹道。
“哦,哎呀,你搞錯了,我是代我朋友發廣告,我不會這個。”相蔔命搖着手說道,“哈哈哈,我可能沒有好好發清楚。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聯系他?”才說完,相蔔命拿起手機看起來要開始聯系人了。
“……”我覺得,我這個時候就應該發話了,于是,我開口道,“我應該沒有事。不用專門去驅邪。”
中原彎下腰,對我說道:“沒事,我們稍微看看就好了。你不是提到詛咒嗎?這種事情要認真對待。”
不,那只是我的一聲吐槽而已。
“麻煩了。”中原還是有些執意,并不妥協地向相蔔命說道。
相蔔命用的手機殼鑲滿粉紫的水鑽,在暗光裏面閃閃發光,她一邊嘀嘀咕咕,一邊開始找聯系人。最後她突然拍着頭說道:“哎呀,我想起來,前些日子,我才把他删掉了。他叫鳥束零太,是我高中同學,靈能力不錯,最近他們寺廟在做活動的,你們可以免費驅邪的。”
我越聽越覺得太不靠譜了,想要離開的心情越來越強烈。
但是,中原留下來的心情卻很堅定。
我看了他很多次,他都拒絕和我視線交流,反而一直看着相蔔命。相蔔命把手機放回桌子,頗為不好意思地對我們笑道:“你們專門過來,還讓你們撲個空,真的太不好意思了。我這一單免費,你們要問什麽?”
中原聽後,沉吟道:“那可以測「绫小路清隆」的運勢嗎?”
話音落完之後,我認命了,我已經被中原剝奪了話語權,只能看對方還能算出什麽來。
就當做是一種體驗吧,要是我自己的話,我是絕對不會來這種地方的。
如此想開後,我心情就輕松很多了。
只見相蔔命拿出放在一旁的水晶球,煞有介事地用化妝棉來回搓拭了三、四次。相命蔔望進我的眼瞳裏面,露出比較凝重的表情。
“嗯,話說,你是「宿命空亡」的擁有者。”
空亡是專業的占蔔術語,在「吉兇」運勢上,專指的是「兇」。
“這算是什麽意思呢?”中原對這個陌生的詞彙感到好奇。
“占蔔中分四種,分別是時柱、日柱、月柱和年柱。”
相蔔命擡起四根手指,依次解釋。
所謂「年柱空亡」,指的是幼年的時候會很辛苦,沒有直系親屬長輩和兄弟姐妹的幫助,也沒有任何的繼承。
所謂「月柱空亡」,指的是19-36歲之間,求學,家庭,事業諸事不順。
所謂「日柱空亡」,指的是37-54歲之間,各方面的不順。
所謂「時柱空亡」,指的是55歲之後,各方面的不順。
四個方面其實具體內容描述大同小異,唯一區別的是年齡段的不同。
“「宿命空亡」簡單講就是說從出生之後,這位绫小路先生将會一直遭受到不幸。”
我發現,我對此毫無感觸。是因為我不信,還是因為我不在意呢?
中原一臉被說中的表情,說道:“那有什麽可以幫助他改善的嗎?”
“很簡單的,命運線啊,是跟着人的想法而發生改變的。”相蔔命用手指在鋪着綢緞的桌子上畫出一條曲折的線,擡頭跟着中原解釋說道,“只需要绫小路先生放棄現在執着的想法,他的前景就會開闊很多,明亮很多。畢竟,過去的事情已經結束了啊。”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她朝着我的方向露出善意的微笑,那笑容深處都是一種鼓舞人心的力量。然而,對比起她的暖意,我心裏卻湧出一股冰冷的殺意。這股冷意讓我覺得周圍的聲音全部降了一個調,而眼前的人脖子大動脈無比鮮明地在我面前鼓動着,仿佛傳出生命高漲着的富有活力的聲音般,讓人想親手扼制住那煩躁的響動……
“好像很簡單?”
中原的聲音從我的頭頂上落了下來,我頓時清醒了。面前的相蔔命的笑臉卻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僵硬,下意識避開我的眼睛。
相蔔命對着他強笑道:“加油吧!”
我們離開的時候,我下意識回頭繼續看相蔔命那名女占蔔師的臉,但是她已經站起身,似乎開始收拾桌子上的東西,打算提前關門。
中原從幽暗的占蔔間走出來時,似乎了了一件心事般,對我笑道:“你感覺如何?”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相蔔命的所有話:“我覺得,好像什麽都沒有講。”
“別看她這樣,她是全國知名的占蔔師,上過很多次電視,有一次她說過我臉上有「死」相,還幫過我化解過危機。”中原插着口袋說道,“我覺得,我學到很多東西。”
“嗯?”
“你會越來越好的。”
中原說出了讓我摸不着頭腦的話,我下意識地反問道:“為什麽?”
“因為你現在沒有什麽可以煩惱的。”中原插着口袋,繼續說道,“身邊有很多人都在支持你,廣津先生,芥川,還有你說的銀,而且工作生活方面遇到困難的話,你也可以來找我。我非常希望,我可以幫上你的。”
中原藍眸堅定地看着我,對我伸出手,說道:“绫小路,如果你遇到困難,我會來幫助你的。你不要固執地認為,自己必須一個人處理所有的事。就算其他人都不在,我也會站在你身邊的。這是我的承諾。”
“……”
我曾經對太宰說過,我以前讀過,就是為了更好地修習完整的道德體系和精神信念。但這些精神和道德,對我來說,只是為了奴役他人,讓他人屈從的工具。真正的勝利者是不會有這些普世價值觀的道德的,他們太清楚這些東西只是為了束縛其他人而存在的。
但奇怪的是,他們依舊也會為這些他們看不起的道德和信念而感到恐懼。
裏面總有一些無法說得清楚,也無法讓人理解的東西存在。
就像我很難理解,為何神光會令人畏懼,叫人忍不住顫抖。
為何黑暗的人就會害怕光明。
面前的中原讓我想起在裏,遭受到背叛的耶稣曾經說過這麽一句話——
「這是我的身體,為你們而碎」。
第一次見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着。
我斂下眼簾,安靜地說道:“中也先生,其實,森鷗外首領是我安排人刺殺的。”我這麽說着的同時,中原精神奕奕的臉慢慢地染上困惑錯愕的陰影,他的手也慢慢垂了下來。
“……绫小路,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