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就不怕狗仔拍到你正面?”
私下交流時,笑侃無孔不入的八卦媒體都未能窺知其真顏的教父,此間倒是堂而皇之地出現,不怕前功盡棄?宗逍無謂:“倒是沒有刻意規避媒體。”
只是出外公幹,座駕密不透風而已。加之不喜應酬,列席的都是私交甚好的私人聚會。故而鮮有人知他的模樣,亦不代表他深居簡出,與世隔絕。
“我去過的探險地,可能比你還要多一些。”
從拿定主意,開發這款游戲開始,便會定期去各地采風,撷取背景素材。而今成型,即要問世,作為開發團隊的主心骨,自是要在先期把關:“老人留下來的生意,和自己的心血,到底不一樣。”
前者,他會盡心操持,乃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但後者自草創期,便親自過手,可謂真正意義上的頭一份事業。故而語氣淡淡,道是自己會在舊金山待上一陣,直至游戲上線,工作室步上正軌。
“我在Atherton附近租了房子。”
還有房間,要不要合租?令司徒再度詞窮,不是身價上億的富豪麽?居然沒有一擲千金,置辦豪宅?随之前往那處獨立房,更是在入門時,因那雜亂無章的玄關,以及滿地零食袋子的客廳,良久無言。
不過上至二樓,見到那間自帶露臺的空房,又覺視野開闊,景致極佳,還不錯?當傍晚時分,那些不拘小節,但為宗逍所激賞,親自招攬的鬼才陸續回到居所。因着各抒己見、暢所欲言,頭腦風暴後,又勾肩搭背,笑得沒心沒肺的歡快氛圍,恍悟宗逍隐姓埋名,蝸居在此,許是因為哈德遜河畔的那座莊園太過冷清。又或是雙親罹難後,經年不曾這般輕松自在。宗逍亦不諱言,确實如此:“如果勤洗襪子……”
每天收拾好自己的房間和客廳,那就更好了。
對比宗逍那間黑白色調,所有物件一絲不茍,擺放整齊的居室,其餘房間确實淩亂不堪。不過,熟谙極客秉性的教父自入住伊始,便不曾指望他們會動手打掃。從老宅調撥可靠的人手,佯作家政工人,定時灑掃之外,還親力親為,直至一塵不染。
望着入夜後,反而窗明幾淨的客廳,司徒腹诽這位叱咤風雲的教父十有□□是愛幹淨的處女座。于工作,更是夙興夜寐,有條不紊。待走完著作權,版權登記等一系列法律流程。內部封閉測試完成,開放公測後不久,亦如所料,迅速火遍游戲圈。不論系統劇本,情節世界觀,還是美術視效,皆不遜于市面上的任何一款經典之作。因而在玩家間,口碑爆棚。迨至正式發行時,可謂蜂擁而至。未出三月,便有風投找上門來,有意收購,但為司徒婉拒。論實力,這些投資商還不及教父名下的那些正當生意。當工作室步上正軌,終可不必晝夜颠倒,得以清閑幾天,出外散心。亦經不住好奇,接受宗逍的邀請,同他一塊兒前往拉斯維加斯,巡視白虎堂名下的産業。
“你這賭場酒店,不比凱撒宮差到哪裏去嘛。”
雖說立足賭城不過十年,一開始亦不過想要分杯羹,未有擴張的打算。但自宗逍接手後,陸續兼并周遭的小型酒店,翻修一新。如今已成規模,且是聲名在外的特色主題酒店。
“單靠賭場,不足以吸引客流,同老牌酒店抗衡。”
雖不比親手創立的APEX來得上心,但養父交給他的産業,亦不能怠慢。尤其峥嵘歲月洗禮,尚不能接受新生事物的叔伯們對于他漸漸剔除那些一本萬利、卻是傷天害理的勾當,尤為不滿。故而在他徹底掌權前,須得另辟蹊徑,提升灰色收入止損。當他領着司徒登頂,各自入住毗鄰的套房,即要道別休憩時,亦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見到幾位叔伯從走廊盡頭的那間總統套房魚貫而出。看到許久未見的坐館出現在此,亦是不約而同怔愕,随即活泛。
“這不是我們坐館麽?”
首當其沖發難的是白虎堂而今的雙花紅棍之子。因其手下馬仔販毒,被宗逍清理門戶,可謂積怨已久。今日狹路相逢,自要借數月來,多位叔伯造訪,卻被告知坐館出國公幹,撲了空。譏诮許久未見,別來無恙?道上的龌龊事,自是不比他新并購的那些個高科技企業,來得有趣。
不過直面他挑釁,宗逍一如既往不予理會,只淡淡望向長輩中年高望崇,說話最有分量的那位老者:“時代不同了。”
如今的唐人街,一早不是當年打打殺殺,逞兇鬥狠便能稱雄的景象。更何況刀頭舔血,動辄被條子盤查追緝。何苦吃力不讨好,賺那昧心錢:“不妨坐享其成。”
年末等着分紅,得閑來這賭場酒店打發時間,不是更好?但彼此間有過節的男子依舊不依不饒:“一個酒店,幾個破公司的營收,能和走貨相比?”
更有甚者,連偷渡轉手姑娘的買賣都被這小子斷了。難免憤懑不平,索性當着一衆叔伯的面,質問坐館,長此以往,還混什麽道?
“索性解散,各歸各路得了!”
有此想法的,不止他喬三。另有一位長輩點頭附和。就算時移世易,今時不同往日,但幫派還是幫派。即使坐館有意金盆洗手,回歸正途。但過去的那些對頭答應麽?
“他們只會騎到你頭上。”
更有甚者,伺機尋仇,将他們的地盤瓜分殆盡。先前一直緘默不言的老者亦于此間淡淡開口:“有心向善,自然功德無量。”
年紀大了,亦厭倦那等刀光血影的日子,向往平靜。但是這世道啊,往往身不由己。笑一笑,慨言自他涉足這個逆光世界的那一天起,便沒有回頭路。縱是心有不甘,但此生惟有在這無間輪回,冤冤相報。
“我沒有全面退出的打算。”
宗逍自是明了沉到深處,便沒有上岸的機遇。亦心知肚明當初力排衆議,将自己扶上坐館之位的老者,實則委婉暗示自己亦覺他冒進。白虎堂過去樹敵良多,即使依着道上金盆洗手的規矩、前塵過往一筆勾銷,仍難防小人作祟,背後暗算。故亦開誠布公,允諾軍火,賭場,歷代坐館留下來的産業,定會用心經營下去。
“但是白面兒,決不能沾。”
且不道貌岸然,說這玩意兒害了多少人家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在場的諸位叔伯都該知曉老坐館在世時,便立下規矩,不得染指那個行當:“逼良為娼,更是有違道義。”
雖說手頭的營生,大多見不得光。但同蛇頭沆瀣一氣,從偷渡客中物色美貌女子,囚禁,脅迫其就範,委實離譜。聽宗逍言下之意,堂中仍有兄弟從事這一早明令禁止的營生,老者掃一眼周遭:“轉手姑娘,不過幾百美金。”
若被條子盯上,反而後患無窮。故而告警,政府現下對于非法移民的打擊力度,更甚從前。風頭正緊,莫要因為一些蠅頭小利,因小失大:“阿逍去年打到你們賬上的淨利,夠你們這輩子吃穿不愁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望各位兄弟謹記。但喬三猶自不滿:“別家都做這營生。”
哪像他們白虎堂,一堆不合時宜的破規矩,畏首畏尾。可當他直截了當,質問宗逍前陣子為何不打聲招呼,便将他手下人帶走?便見那個面上看着斯文,骨子裏實則嚣張至極的小子淡淡望他一眼:“他不是初來乍到。”
當是明白他宗逍的規矩,有三種交易,毒,嫖,人口買賣,萬不能染指。
“既然屢教不改,将我的話,當做耳邊風。”
那麽身為坐館,照規矩,将他除名,掃地出門。坐視條子直奔他居所,将人帶走,亦是自然。至于喬三得理不饒人,斥他不将自己的父親放在眼裏。更有甚者,遷怒過世的老坐館,道他懷私心,罔顧能者居之的規矩,生前交代相熟交好的兄弟,扶自己的私生子上位,方才落得這等黑幫不像黑幫,坐館獨斷專行的光景。冷然一笑:“白虎堂現下由我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