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比諾澤基地到了。”

“讓那些難民下去吧,否則艦倉容不下這次要帶的士兵。”

這是一艘小型機動運載艦,接到的任務是從比諾澤送五百士兵前往臨近基地換防,途中遇到故障的私運民艦,從裏面接受了部分乘客。

乘坐這種價格低廉設施破舊的民艦的人大多是星戰戰火下失去家園的流浪難民,出于聯邦國一貫的宗旨,也出于人道主義,軍隊還是出手幫助他們離開了已失去生存空間的民艦。

經歷了不明的數日數夜,外面是恒古不變的黑暗,蜷縮在船艙一腳淹沒在人群堆裏的蒼越孤鳴看向外面無邊的黑暗,心裏卻走過一個個身影,不久前發生的事情如今依舊歷歷在目,讓眼前的黑蒙上了一層紅紗,盡是血色。

——父王……王叔……

“到了比諾澤基地了,你們都下去吧。”

一聲大吼,驚醒了沉在血腥回憶裏的蒼越孤鳴,他轉頭看向窗外,星星點點的指示燈,光亮标注着比諾澤的外圍。

動了動僵麻的腳,蒼越孤鳴緩慢地扶着一旁的扶手站起身來,一邊等待着血液回流至足部,一邊看着麻木往外移動的其他人,似乎這種不時被抛下的經歷已經是再習慣不過了,而對于蒼越孤鳴而言,在哪下船都一樣,苗波星之外,他本就沒有去過任何其他星球。

出了艦外,是整齊的起落跑道,他們從出口往外走,入口那裏開始進去的是整裝待發的聯邦士兵,蒼越孤鳴有些好奇地朝那邊多看了幾眼。

正規軍整齊劃一的儀容和動作看起來挺有震撼力的,與苗波軍有着完全不同的特色。

原來,宇宙那麽大,星球那麽多,小小的苗波星是多麽的渺小,而自己則是更是渺小如砂礫,

被風吹向廣袤的天地間。

比諾澤是軍事基地,但也有辟出一小塊地來供士兵家屬及少量戰争難民居住,被非常嚴格地管制着,這麽些年來沒出過暴動事件,這才一直留存至今。

而這則歸功于駐紮此地的中校鐵骕求衣。

比諾澤基地的住宿區,一名穿着中尉制服的年輕人伸了個懶腰,褐色的馬尾晃了晃,環顧四周發現走廊上并無一人時,從懷裏掏出他偷藏的酒,仰起脖子咕嚕咕嚕地大口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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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咽下肚,大大滿足了肚子裏的酒蟲發作,風逍遙中尉咂吧着嘴,嘟囔一聲“爽快!”,下一秒就被人奪去了酒瓶。

風逍遙驚得往後縮腿一跳,見到是他熟悉的棕黃卷發,不由拍着胸口嘆道,

“老大仔,你吓死我了!”

“若是紀律官發現的話……”

“嘿嘿嘿嘿,這個基地老大仔最大,你沒意見就成。”

“那你怕什麽怕?”

鐵骕求衣不滿地眉毛一翹,關注着拐彎處可能會出現的紀律官。

“你也知道,榕烨她……說起來還是老大仔的小妹,都不給我些面子。”

鐵骕求衣擡起酒瓶也喝上一口,仰起的頭掩蓋住了眼睛裏的情緒。

“走吧,我帶你去生活區去喝。”

“噢噢,老大仔最棒了!”

“回去把軍服換掉。”

“遵命!”

風逍遙接過被塞回給他的酒瓶,歡喜地奔回房去。

鐵骕求衣挺拔雄偉的身姿緩緩轉了個身,手指略有深意地摩挲着下巴,

——老大,你今天只是來負責換防士兵的嗎?——

蒼越孤鳴漫無目的地跟着其他人一路走進了比諾澤的生活區,負責把守的士兵在他們進入時還搜了他們的身,看來是不準外人帶武裝進去吧。

忍受着身上隐隐作痛的傷口發作,蒼越孤鳴一步步蹭到一條人工湖旁的酒館邊坐在冷冰冰的石頭地上,滿是星子的天空,他努力辨識着哪一顆是他的故鄉,即使他知道那是多麽困難甚至是不可能的。

“孩子,要不要喝一杯?”

帶着年歲記號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蒼越孤鳴意外地偏過頭去,眼前出現的是一名穿着他辨識不出來級別的軍服的老人,打理得整齊服帖的白發下,顯得氣質不俗。

蒼越孤鳴連忙站起身來,一貫以來良好的教養讓他恭敬地向來人行了個禮,

“老先生你好,謝謝你的酒,可惜我不能喝。”

“酒是好物,喝酒消愁,真地不需要一杯?”

蒼越孤鳴腼腆地搖了搖頭,他如何不知道酒是好物,但是現在的他并沒有心情喝,都說,喝酒消愁愁更愁。

“那好吧,若是無事,願不願意和我這個老頭子聊聊天?”

“呃……”

蒼越孤鳴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卻見那人坐到他身邊來自顧地說起來,

“你是今天下飛船的吧?有什麽打算嗎?”

“我…我還沒有想過…”

“要不要當一名穆卡倫聯邦士兵?”

“啊?我,我也可以?”

“有聯邦戶籍的人都可以申請。”

戶籍嗎?蒼越孤鳴肩膀耷拉下來,

“我并沒有聯邦戶籍。”

“我可以替你辦一個。”

“這…這怎麽好麻煩先生。”

素未謀面的軍官突然抛出如此誘人的邀請,蒼越孤鳴有些覺得略為莫名其妙,下意識地回拒了他。

那人倒也不以為意,看着漆黑的夜空,繼續說道,

“穆卡倫聯邦和盧巴特帝國征戰了幾百年,戰争消耗太大,聯邦需要越來越多年輕有為的軍官。”

“但也要是身世清楚明白的人。”

一個粗曠而威嚴的聲音突然插進去,蒼越孤鳴又是一驚,這是他從苗波星出逃後第一次遇上這種狀況,以至于後知後覺發現那名身着便服卻一身軍旅氣息的人所說的那句話傳遞了怎樣的意思。

甩了甩棕色的卷發,鐵骕求衣兀自坐到了蒼越孤鳴的另一邊,使了個眼色給身後跟來的風逍遙,風中尉揮揮手高興地進到酒館裏去了。

“老二,你是要來挖我角嗎?”

鐵骕求衣在軍校的學長忘金焉捋了捋他的白胡子調侃地說道,鐵骕求衣卻是答得一本正經,

“沒有戶籍就等于身份背景不明,老大你要用也得謹慎一些。”

“我能擔保他沒有問題,這事情就不需要你勞煩了。”

“但他現在在我的比諾澤,進入基地時,他是有記名的,我有監控他的權利和義務,老大,抱歉了,這個人暫時只能留在這,若你實在想要收走他,還請走正規程序了。”

夾在中間的蒼越孤鳴一頭冷汗,小心翼翼地插嘴道,

“那個,兩位,我,我留下來,我接受監控,你們可不可以不要……”争了啊?

“運輸艦快要起航了,再耽擱,怕是要延誤任務時間吧。”

忘金焉站起身來,拿出一塊星星徽章交到了蒼越孤鳴手中,沒有理會低着頭訝異地盯着徽章猛瞧的人,而是笑着朝鐵骕求衣點點頭,轉身離開。

鐵骕求衣暗罵一聲“老狐貍”,看向小心翼翼地把徽章收起來的年輕人。

幾日的不眠不休讓蒼越孤鳴看起來黑發散亂黏膩面色灰白,一副病怏怏的模樣,也不知道是從哪裏逃出來的戰争難民,既然不是穆卡倫,難道是盧巴特?

“謝謝你。”

年輕人開口道謝得有些莫名,鐵骕求衣并不覺得自己有幫助他什麽,相反的,他破壞了年輕人參軍的機會,他應該讨厭甚至憎恨他才是,不是嗎?

但年輕人認真的表情看起來又不似作假。

風逍遙這時從酒館大門處探出頭來,

“老大仔,忘金焉已經走遠了。”

“嗯,你過來,交待你一件事情。”

風逍遙聞言,提着酒瓶走過來,

“什麽事啊?老大仔只管交代,肯定給你辦妥當!”

老大仔給他放特假,現在是鐵骕求衣說什麽就是什麽!

鐵骕求衣聞言不由暗笑,這家夥真是給一點陽光就燦爛。

“你放心,也不是多麽麻煩的事情。”

蒼越孤鳴在一旁聽着兩人對話,輕松愉快的氛圍,讓人有那麽點羨慕,也想起了自己逍遙自在又風趣的王叔。

但,一切都回不去了。

悄聲嘆息被夜色吞噬,蒼越孤鳴自覺地站起身來,向鐵骕求衣行了個禮說道,

“不打擾你們了,我先告辭。”

沒想到卻被鐵骕求衣拉住了衣袖,

“不着急走,你應該沒有住所,我猜得沒錯吧?”

“呃…”

确實沒有。

見風逍遙小跑過來,鐵骕求衣把人交給他,安排道,

“帶他去登記住所,再辦個臨時居住證,淩晨前回來,晚了一分關你禁閉!”

“行!”

辦完事情還能多出一個多小時,這是老大仔給他特例呢!風逍遙哪裏會拒絕!

“這,妥當嗎?”

“妥當妥當!這裏老大仔說了算的!你跟我來,很快就能辦好的。”

風逍遙拖着蒼越孤鳴離開,向鐵骕求衣揮了揮手。

鐵骕求衣默默地看着遠去的身影,忘金焉想要把人帶走必然有他的原因,這年輕人到底有着怎樣的身份背景?星星徽章,貴族禮儀風範,難不成是佛羅倫的王室子弟?但又不像。鐵骕求衣決定回去需要好好查閱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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