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詭異小鎮(1)
火焰漸漸滅下去後,剛起一點的氛圍在喻扶桑注意到從何喻安額頭處留下來的血後消散的不見一點蹤影。
“受傷了?!”喻扶桑眉頭緊蹙,有溫度的指腹觸摸到傷口邊緣。
“別碰”何喻安避開喻扶桑的手,腳往後撤了一步。他感覺有好多碎憶片段從他腦海裏不停的閃過,頻率像是開了2.0倍速,嘔吐和頭暈感隐約泛上來,“趕路。”
那種想要看清迷霧中的真相卻怎麽也抓不住看不透的感覺讓何喻安感到心煩。
察覺到何喻安情緒的變化,李然和餘遇在他身後并沒有多說什麽。他們看着喻扶桑伸出手,斂去笑容,小心翼翼的拽了拽何喻安的衣袖。
低氣壓彌漫在何喻安身旁,他擡眼看着喻扶桑伸出的手臂,垂下來的嘴角微動了下,并沒出聲。
“扶着,行嗎”
何喻安看着自己走一步顫三下,沉默後将手搭了上去。
“剛才那個和你們打招呼的人,應該是被那些藤蔓的毒素控制住了神經,這裏很危險,注意安全”
聽到喻扶桑明明是個陌生人卻還如同老媽子似的叮囑他們,何喻安腳步頓了頓“嗯”
走了一段路程後,周圍的霧氣竟然慢慢散開了,不再是人跡罕至空蕩蕩的樹林,取而代之的是一間間破舊的房屋,一座有些死氣沉沉小鎮顯露出了身影。
“這...他...”察覺到有些沉默的氣氛,餘遇剛想說些調侃的話來緩解一下略有尴尬的氛圍。
但在看到一間房屋門前穿着破洞衣服,臉上皮膚開始潰爛的小男孩後,剛想脫口而出的話好像成了卡在喉嚨裏的魚刺,給人深深的鈍痛感。
喻扶桑看到小男孩後,琥珀色眼睛暗淡下來。他示意餘遇走近一點,同他換扶着何喻安。
何喻安扭頭和餘遇對視了一眼,頗有默契的主動将手臂架在餘遇肩上,餘遇被他猛地往下一壓惡搞了一下:“何子,你是不是該減肥啦!!!壓死我了!”
餘遇的大嗓門一吼,何喻安頓時感覺臉上有些挂不住,他不動聲色地撇了喻扶桑一眼,那人的嘴角也是壓不住的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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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何喻安擡手給了餘遇一個爆栗:“瞎說什麽,我這一米八的個可不是白長的!”
餘遇聽到何喻安cue身高,立馬垮下來臉,哭喪道:“李然!你快管管何子!我不扶他了!”
李然無奈的笑了笑,一邊接過何喻安,一邊搖頭:“你倆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啊。”
趁着三人鬥嘴的空檔,喻扶桑走到男孩跟前,單膝着地,輕拍男孩身上的污漬,雙手輕握他的雙臂,神色溫柔道“怎麽在這啊,小臉弄得髒兮兮的”
一旁的何喻安他們再次看到了玄學的一面:被喻扶桑半攬在懷裏的男孩,他那原本已經開始潰爛的臉龐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
“媽媽...最近...找不到媽媽了...”稚氣的嗓音響起,小男孩喻時睜大眼睛看着喻扶桑,開始叫嚷起來“神使來了,神使來了!!”
原本還緊閉的房門接二連三的打開,哐當聲不斷。“在哪,哪?”
“神使來了,神使來了.....”
“神使救救我們吧,神使......”
和之前喻時臉上情況差不多的鎮民都用無比尊敬和崇拜的目光仰望着喻扶桑。有的人精神振奮,有的人木讷的眼神中不再是絕望和無助,迸射出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來的神情。
喻扶桑的到來仿佛給這些鎮民帶來了希望。他們的指甲很長,些許是長時間未剪過,藏有污漬發黑的指甲想碰卻又因為什麽原因膽怯不敢觸及到喻扶桑。
看着這副場景,何喻安沒由來的心底升起一種反感,小鎮上的鎮民看向喻扶桑的眼神大多都是那種想要從他身上索取某樣東西,目的性明确,像是要剜掉他的血肉。
“李叔,我朋友受傷了,先在你那留宿一晚”喻扶桑直起身來,輕握何喻安的手腕對人群中最靠前的一位看起來很精明的小老頭道。
“行,跟我來吧”李志谄媚的對喻扶桑點點頭,滿臉的褶子堆笑,就像陰溝裏老鼠,略顯可怖。
李志的腰佝偻的吓人,他不動聲色的打量着何喻安等人,眼神粘膩陰冷。一束刻意灼燒的眼神緊繞在何喻安身上,讓他感到心情煩躁,蹙眉且眼神很淡漠的擡眸和李志來了個正面對視:
“李叔,我們現在很累……”幾乎是片刻間,面具似的假笑又回到了李志的臉上:“明白,明白,我這就安排!”
“你們先去休息一下,我等會就來”喻扶桑看向何喻安,眼眸裏是說不出的溫柔和不放心“先休息會,等我回來”
“好”喻扶桑的身後不再是空蕩蕩的白霧,他身後站着的是鎮民,是在這裏不知生活了多久的人。何喻安垂在褲子兩側的手指動了動,他突然很想伸手将人群前的喻扶桑拉到他這裏。
看到鎮民将他圍住,就仿佛看到有無數條線伸向這個站在他眼前的人,一條又一條的線纏繞在他身上,慢慢變紅收緊刺進肌膚中,拽着他往後。
何喻安和李然他們跟在李志身後,老頭一手拄着拐杖一手背在身後,見何喻安一直扭頭看向不遠處沒有想要走的跡象,嘴角便撇了下來。
“看什麽看,趕緊走,幾個小夥子磨磨唧唧的,一副軟骨頭樣“話畢扭頭朝一間比這裏大多房屋都要好一些的房屋走去,拐杖聲敲在地上像是在打在人的骨頭上。
何喻安看着喻扶桑的身影同那些鎮民漸漸遠去,消失在視野盡頭,才轉過身來繼續向前走,并沒有理會老頭對他們的陰陽怪氣。
餘遇看着老頭人前一副嘴臉人後一副嘴臉,實在忍不住朝他翻了個白眼,扯了李然的衣袖嘟囔道“他PUA我們,這老頭對那姓喻的好谄媚,他……”
“網絡熱詞還真讓你靈活運用了 ”李然擡手一巴掌拍在了餘遇後腦勺上,“嗷”餘遇揉着腦袋,一嗓子還沒嚎完就被突如其來的異響給吓得憋回去了。
房屋的門打開了,李志在房屋門口,小眼睛眯起來皺着眉看向他們。
何喻安原本就有些不舒服,再加上這裏陰暗壓抑的氛圍讓他感覺更難受了。他們跟着老頭進了二樓,左右兩間客房,老頭讓他們自己挑。
“哎,老頭,這兩間房還真的就只給兩張床啊”考察完這兩間房後,餘遇半倚在右邊的房間門上朝李志晃了晃手,試圖将他的注意力引來。
“我們這三個大活人站着呢,再說,萬一喻扶桑一會也要來,四個人擠兩個床啊。”
老頭并沒有理會他,“餓了去樓下靠門口的那間房找吃的”。何喻安從剛才就察覺到,這一路走來,老頭都在暗地裏看他,何喻安擡眸,瞥了他一眼。
老頭于慌亂中錯開了眼,但又似不甘示弱回瞪了何喻安。
何喻安見狀也不想再多說什麽,他拉開左側的那扇客房的門,輕嘆口氣,語氣中的疲倦藏也藏不住,“我和他一間,累了,先休息了。”
“好,有事叫我們,需要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嗎?”李然扯住打算把何遇安拉過來,三個人睡一間房的餘遇的衣領道。
“不用,已經沒什麽感覺了。”何喻安擺擺手,打開房門“你們也早點休息吧。”
“行。”
何喻安背倚着門,全身重量大多都壓在了門上。屋子面積很小,房內擺設也很簡陋,只有一張床和兩把看起來就不太穩的椅子。
另一旁,餘遇剛飛撲到床上就聽到有人在敲門。他和李然對視一眼,“誰啊?”
門口沒有人回應,但敲門聲短暫停了幾秒後又斷斷續續的響起。李然握下門把手,打開門。
剛才被喻扶桑治愈好的喻時捏着衣角有些扭捏的看着他們,小心翼翼的攤開握着的髒兮兮的手,手心裏安靜的放着幾顆糖。
“怎麽了”餘遇蹲下來,歪頭笑着和喻時平視。餘遇平時跟人聊天都不擺架子,和小朋友也比較合得來。
果然,喻時雖有些膽怯,但也小小的往前邁了一步,怯生道“糖,給你們”
“給我們?”餘遇和李然都有些詫異,因為不難看出在這個環境之下,喻時手中的糖有很大可能是他攢了很久或是很難得才得到的。
“嗯...謝謝....”喻時把糖塞進餘遇手裏,說完就飛快的跑下樓了,餘遇急忙伸手拉住他的衣領。
“幹...幹什麽”喻時眼睛裏全是惶恐和不安,他有些害怕的看着他。
“別怕”李然輕揉喻時的頭,笑道。
餘遇在背包裏翻找了半天,從最底下找出了從外界帶過來的平安繩戴到喻時脖子上。喻時怯生的将脖子往後縮了縮,在目光和善意的餘遇相觸,知道對方沒有惡意後,又乖乖的把頭低下。
“小男子漢的,照顧好自己”餘遇直起身,伸手和喻時拉鈎“拉鈎,哥哥把平安繩送給你,你戴在身上,自己要好好的”別再把自己弄傷,這裏很危險,要活下去。這話到嘴邊又被他硬生生地咽回去。
喻時點點頭,鼓起勇氣和他們道了聲謝,便匆忙的跑下樓,他似乎很怕被人發現來了這裏。
餘遇目送他離開,低頭看着安靜躺在他手裏的四顆被彩紙包着的糖,他和李然相互對視一眼,李然輕笑的攬過他的肩往屋裏走。
“這小孩......挺好”餘遇拿起一顆糖遞給了李然,剩下的被他放到上衣口袋裏。
待在房間裏的何喻安感覺自己現在腦袋快要炸掉了,剛才還能勉強不動聲色的定下心神來回李然他們,現在連想開口說話的欲望都沒有。
他坐在床上剛想躺下去,餘光掃向窗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喻扶桑。
房子旁破舊的路燈閃頻太快,使得何喻安不自覺的眯起眼。他看着喻扶桑從一個鎮民家出來了,他身後跟着的人的身影忽然矮了下來,直挺挺地朝他跪了下來,額頭一下接一下地重重磕在地上......
“好難受”何喻安感覺自己頭痛欲裂,完全思考不了任何事情,有什麽東西在他腦袋裏不安分的竄來竄去......
他蜷縮成一團,薄薄的一層被子被他攥出褶皺。何喻安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這一次,他看清了一直以來出現在夢境中的那個人。
是喻扶桑......
在夢裏,他成了旁觀者,上帝視角讓他恍然,原來那個告訴他讓他別再回來的是喻扶桑,原來夢裏那個一直叫他“希希”的人并不是叫錯了名字,而是因為他小時候就叫何喻希。
名字的寓意也不是希望他能如同希望般出現,而是家裏人祈禱喻扶桑能給他們帶來希望......
塵封的記憶逐漸被打開,原來那個人能治好他的傷口并不是什麽玄學,而是以生命長短為代價來做出的交換。
喻扶桑是被神選中的幸運兒,也是不幸者,神賜予他的這份偏愛,讓他從小就與這裏格格不入。
喻扶桑,扶桑,古代神話中海外的大桑樹,據說是太陽出來的地方,所以陽光也叫扶桑之光。喻扶桑的存在,代替了青山裏被霧氣遮擋所看不見的光。
琥珀色眼睛和與生俱來的強大治愈力使得孩童都避着他,所有人都和他保持着距離,對他客客氣氣的。
表面上的敬畏帶給喻扶桑的卻只有疏離和孤獨,除了年幼時的何喻安。
何喻安記起來了,這個小鎮之所以帶給他很強烈的熟悉感,不是因為什麽狗屁鎮民親切,而是因為他小時候就生活在這裏。
12歲的喻扶桑不知做了多大的努力才把比他小三歲的何喻安平安的送到外面正常的世界。
但何喻安想不起來他為什麽要出去了。
溺在夢境中的他開始變得有些不安,霧氣又漫起來了……,厚重的白霧鋪天蓋地,随之而來的是強烈的窒息感。
“呼……呼……呼…呼…”
何喻安猛地從夢魇中抽身,大口大口地喘氣,撕心裂肺的頭痛感緩解了好多,何喻安緩了片刻,隐隐約約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停在了他的門口。
門把手被人按下。察覺到有人進入,何喻安眼神微閉,悄無聲息地将手摸向枕頭下——那裏放着他的匕首。
屬于喻扶桑的氣息傳來,是喻扶桑回來了。何喻安剛想放松下來,就感覺到喻扶桑好像離他越來越近。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的脖頸處,吻落在何喻安的胎記上,嘴唇上傳來的溫度不再是一如往常溫熱,取而代之的是清冷的吐息,帶着一身寒氣。
吻後,他聽見喻扶桑在他耳邊喃語
“平安出去,小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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