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chapter.15
下晚自習後林筱萌喊住了徐瀝晖,“我們倆一起走吧。”
還是擔心他一個人落單被欺負,她想起之前咖啡店夢裏蘇琪說那幫人是她找來教訓徐瀝晖的,忍不住腹诽,還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兩口子都喜歡以多欺少,暴力解決怒氣。
來來回回的他們也算經常一起回去,徐瀝晖也沒拒絕,兩人無言地走着。
想起他手機裏的電話好像都沒存名字,她掏出手機來打了個電話給他。
徐瀝晖拿出手機,看了眼屏幕側過頭看她。
林筱萌看了眼他手機上的電話號碼,果然,他也沒存她名字。“看我幹嘛,接電話啊。”她沒好氣道。
“喂,”他接通電話聲音清冽,依舊看着她,“林筱萌,你打電話幹嘛?”
聽着手機和旁邊一起傳來的聲音,她尴尬地把電話挂了,直接問道:“你怎麽都不存名字?”
“因為我都記得。”
行吧,你是大佬。
“可你存了名字不是更方便一點嗎?看電話號碼還得反應會兒。”她還是好奇。
“嗯,”他應了聲,“就是這個反應的時間。”
“我可以思考一下這通電話打來是幹嘛的。”他聲音舒徐地說完。
“啊……緩沖時間?”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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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随意地聊着,林筱萌抛出的話題他也都接了。
一路無阻地走到了小區,她擔心的事也沒有發生,林筱萌笑着朝他揮手告別,站在樓下看他上去。
徐瀝晖走了幾步回頭看她還在,面露疑惑。
林筱萌臉上挂着笑擡手示意他繼續上樓,想到什麽,她在他轉身的時候朝他喊了聲:“晚上就不要出門了!我今天不丢垃圾了。”
他很快聽出了她的潛臺詞:今天自己再被打的話她不能路過了。
沒回頭,他随意應了聲,嘴角帶着笑意上樓了。
徐瀝晖一消失在視線裏,她就收回了臉上的笑。從剛剛開始,她的心裏就有一種特別不好的預感。
晚上,她站在床邊遲遲不想上床,總覺得要做什麽不好的夢。想着,她還是覺得自己沒有心理準備,轉身坐在書桌旁。
桌上鐘的時針已經指向一了,她意識有點模糊,擡手拍了拍自己的臉,從書包裏翻出數學卷子來做。
還是有點困,她拿出了“必殺”題物理,強行讓自己陷入頭腦風暴。
三點雞打鳴的時候,她才從電磁場大題裏抽出意識來,突然想到一個事:假如自己不做夢提前了解之後會發生什麽的話,她不加以阻止,事情不就更糟糕了嗎?
想着,為了徐瀝晖她快速爬回床上去了 ,腦袋一沾枕頭就睡着了。
另一邊,徐瀝晖躺在床上翻了個身,神智和每個夜晚一樣清醒。想起早上她找自己要錢的事,心裏一陣煩躁。
火災那天她不是已經要過一筆錢了嗎?突然,他意識到什麽,坐起身拿手機打了個電話。
那邊接通後吼了一大聲:“你看看現在幾點?打電話幹嘛?”
“起火那天,陳顏是不是找你要錢了?”
那頭安靜了會兒,大叔人也清醒了不少,聲音相比之前弱了不少,“怎麽了?”
一聽這個語氣徐瀝晖就知道她要了,嘴角冷冷地扯起,“這次呢,你店賣了後拿了多少給她?”
“你一個孩子問那麽多幹嘛?”大叔被問得心虛,提高聲音假裝鎮定,“大人的事你不要管。”
徐瀝晖半天沒接話,聲音冷冽,“你明明知道她拿到錢去會幹什麽。”
“你不是也給了?”大叔嘴一快說了出口。
兩個人靜默了一瞬,大叔嘆了口氣,“小瀝,我不給的話她只會找你。”
“你一個學生能有多少錢?假期晚上去做的兼職和獎學金加起來有多少?”
“你媽媽那邊,我會想辦法。”說完大叔把電話挂了。
聽着電話裏的“嘟嘟”聲,徐瀝晖手指握緊了手機,垂着眼,心裏升起深深的無力感。
呆坐了會兒,他把手機扔桌上,躺回床上,閉着眼想睡覺,眉頭卻下意識地緊鎖着。和往常一樣,感覺只斷斷續續睡着了幾分鐘,意識混沌又清醒。
感受着安靜的夜晚變得有聲響,感覺到天際從黑暗到泛白。鬧鐘響了聲,他煩躁地睜開眼,冷着臉起身去學校了。
昨天睡得晚,林筱萌睡得很沉,完全沒有做夢。坐在教室裏,她不斷打着呵欠,眼底有淡淡的青色。
感覺到身邊人的冷氣,她想起昨天最後卡住她的那道物理題,掏出題來問他。
徐瀝晖認真地看着題,像是被轉移了注意力,身上的冷意消散了不少。他思考了會兒,開口跟她講解題思路了。
林筱萌道了聲謝,繼續看書了。
有句話是這麽說的:當你不知道幹什麽的時候,就做好手裏該做的。
最近因為徐瀝晖的事,她被一堆問題圍繞變得很迷茫,無從下手幫忙,昨晚也因為不好的預感連覺都不敢睡。
與其胡思亂想,甚至害怕未知,那還不如過得正常一點,放輕松,順其自然。
該睡覺睡覺,該做夢做夢。這樣一想,她釋然了一些,整個人輕松了不少。
“好夢系統上線。”
突然聽到系統的聲音時,林筱萌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完全忘了還有它的存在。愣着,她也不知道要和系統說什麽。
“第一項道具已生成。”
“是什麽?”
“過往酒。”
名字還挺好聽,“怎麽用?”她問。
“目标對象喝下過往酒後将會做夢,夢裏是他難忘的過往記憶,宿主可以看到他的夢。”
“以上。”
使用方法一說完系統就下線了,林筱萌感覺到自己手裏憑空多了一個小瓶子。
擡起手她垂眸看了眼精致的小瓶子裏透明的液體,默默握緊了手。
午休的時候,林筱萌随手拿過徐瀝晖的水杯,“我幫你接水。”
徐瀝晖手裏算着題,沒擡頭,點頭說了聲謝謝。
到飲水機旁接了水後,她動作很快地把過往酒倒到了他的水杯裏。心跳得很快,總覺得自己像是在下毒一樣。
她深呼吸平複心情,收拾好情緒把水杯放他桌上了,拿起筆繼續寫作業,餘光一直留意着他。
算好手裏的題,徐瀝晖伸手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喉結滾動。
林筱萌微低頭,心底緊張,不知道他喝了後什麽時候會睡着。
沒過多久,他就把頭埋在手臂裏睡着了,呼吸均勻,微光下的一張臉棱角分明,臉上的淤青還沒完全消去,嘴角也結疤了,反而添了幾分痞帥。
還沒多欣賞幾眼他帥氣的睡顏,林筱萌就覺得自己腦子昏昏沉沉的,眼前也逐漸變得模糊,閉上眼也陷入了沉睡。
夢裏,天灰沉沉的。地面上有幾個水灘,空氣濕潤,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
轉角處的巷子裏動靜很大,聲音嘈雜。一幫小孩子圍成一圈,你一句我一句地說着 ,對中間躺在地上的孩子拳打腳踢。
“沒有爸爸的野種!”
“哈哈哈,不對,他連媽媽都沒有。”
“胡說,她媽媽還跟我媽媽借了很多錢呢!”
“趕緊叫你媽還錢!”
“他媽媽只會賭錢哈哈哈,輸了一屁股的債。”
“我叫你幫我打掃衛生你為什麽沒掃?”
……
小徐瀝晖蜷縮着身子,握緊拳頭,一聲不吭。
場景很雜,下一幕是他被迫幫他們跑腿,被奚落嘲弄的樣子,一但有哪裏不順他們的心意就會被毆打。
他也曾跟老師反應過,辦公室裏,老師對着他們的家長點頭哈腰,緊緊壓着他的頭叫他向他們道歉。
明明錯不在他,明明是他一直被欺負,可為什麽老師摁着他頭的手勁那麽大呢?為什麽他擡頭只能看到他們得意洋洋的笑呢?
回到空蕩蕩的家裏,他餓得難受,屋裏卻什麽吃的也沒有,錢也沒有,他就一個人呆在冰冷黑暗的家裏,沒有期盼,沒有怨恨,只有麻木。
陳顏每一天都坐在麻将桌旁,嘴裏叼着煙,眯着眼摸牌,贏了她大笑、輸了她大吼 ,紅着眼四處借錢。
催債的人找上門來,找不到陳顏,就拿徐瀝晖撒氣,試圖用他要挾她還錢,哪怕被打得渾身是傷了,陳顏也沒有管過他。
漸漸長大,他性格變得越發冷淡,終于離開了那所噩夢小學,初中卻還是被他們找麻煩,他們随意地謾罵着他,欺負人的手段也變得更多更狠。
偶爾的反抗只會讓他傷得更重,更領悟到世界的殘酷冷血,他慢慢學會放棄了。
陳顏把房子賣了,把他扔給了她弟弟。和舅舅一起的日子,他終于能吃飽飯了。可是舅舅店的生意不好,陳顏還經常來找他要錢,他們的生活過得越來越艱難。
不忍心拖舅舅的後腿,他開始兼職打工 ,自己獨立生活,剩餘的時間拼命學習。他下定決心,一定要考上最好的高中離那幫人遠遠的。
在某一天,長得和他有幾分相似的人找到了他,冷漠地扔了張卡給他,定時在裏面彙生活費。那張卡被蘇顏拿走了,用裏面的錢繼續賭。
在每個夜裏,他都很難入睡。閉上眼就能看到欺淩他的人、讨債的人和冷血無情的母親,想起自己被辱罵、被毆打、被抛棄的時刻。
他知道,這世界,黑夜比白晝更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