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chapter.17

徐瀝晖握着手機倚在門上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人，許久沒有聽到電話那邊的聲音，他估計着是打錯了，手指一滑把電話挂了。

站直身子，他抿直唇，聲音清冽，“你來幹什麽？”

陳顏手臂裏挎着包，一張臉繃得緊緊的，眼窩很深，一雙眼空洞無神，她徑直從徐瀝晖身側進了屋裏。

這是她第一次來徐瀝晖租的房子，一客一卧，屋裏陳設簡單，只有生活必需品。樓層也高，是他舅舅朋友閑置的房子，低價租給他了。

屋裏很安靜，兩個都沒有說話。徐瀝晖也沒關門，想着她應該是來要錢的，馬上就會走，卻遲遲沒聽到她開口。

他轉身看了眼站在客廳打量屋子的人，不太清楚她到底是來幹嘛的，陳顏剛好看向門口，兩人對視上了。

“我有事想和你說。”她掀起幹燥的嘴唇說，然後面無表情地在沙發上坐下了。徐瀝晖邁開長腿走到另一側坐下，等着她要說的話。

陳顏也沒猶豫，直接開口了，“我是小三，你是私生子。”

安靜的屋子，她的話刺耳。徐瀝晖雙眸動了動，半掩着眼，看不清眼底的情緒。

“我做了很多壞事破壞他們的家庭。”她聲音裏沒有絲毫感情，就像簡單在陳述一件最平常不過的事。

“我不是個好人。”說完她就起身了，平視着前方，木着臉離開了。

聽到門“啪”的一聲被關上，徐瀝晖才清醒了一點，屋裏安靜仿佛沒人來過一樣，還是只有他一個人，他只是他。

垂眼看到自己緊握的手，他才扯了扯嘴角，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麽，陳顏的話也一遍遍在他耳邊回響着。

啊……原來，所有的不幸都是有原因的。

蘇琪那些刺耳的罵人的話都不算過分，原來她扇他的耳光力氣根本不夠重。原來根本不是父親抛棄了他，他在心裏怨了他那麽多年也顯得格外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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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是以什麽身份活在這個世界的。

明明外面天很亮，他卻覺得自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一絲光亮都看不到，身旁是無底深淵，他像是站在懸崖峭壁，風太淩冽了。

林筱萌聽着耳邊的“嘟嘟”聲回過神來，起身跑出了咖啡店，往徐瀝晖家裏跑去。

風呼呼地吹在她臉上，她的心緊緊揪成一團，每一刻都覺得呼吸沉重。

她不知道陳顏會不會親口告訴徐瀝晖真相，她也完全不知道徐瀝晖知道後會是什麽反應。

原本已經夠悲慘孤寂的身世現在更加暗沉，他要怎麽去接受這真相。親耳聽到自己的母親說這一切，他又會有什麽感受。

天邊的烏雲緩慢地飄向了這座城市，這個世界兀地變得暗了下來，風也變得狂烈起來，林筱萌的衣角被吹得前後翻着。

一大滴雨砸在她額上，她愣着停下了腳步，擡頭一看，烏雲密布，才一瞬大雨就下了起來。

身邊的人都慌亂地跑着，趕緊到旁邊屋檐下躲雨，地面上積起了小小的水灘，林筱萌就這樣呆呆地看着水灘上被雨滴落下牽起的漣漪。

雨胡亂地落在她臉上，她握緊了拳頭還是繼續跑了起來。任何崩潰的瞬間往往都是無聲的，這絕不能是最後一根稻草。

提着一口氣她快速地爬着樓梯，越靠近他家她的心跳得越快。

頭發早已被打濕，劉海粘在額前，她一身狼狽地敲起了他家的門。

沒人開門。

她咬緊下唇，眼裏帶着慌亂，重重地拍着門，手拍得生疼，心裏不斷祈禱徐瀝晖快開門。

一聲驚雷赫赫響起，門開了。

林筱萌趕緊走了進去，屋裏一片漆黑，徐瀝晖把厚重的窗簾拉上了，她只隐約模糊中看到了他的輪廓，看不清他臉上的情緒。

沒有說話，她徑直走了過去，徐瀝晖感覺到了她身上的涼意，鼻尖嗅到了雨的味道。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林筱萌也在他身前停了下來，低着頭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的臉上涼涼的，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只覺得心底很空，整個人都很壓抑。她知道，徐瀝晖的情緒比她更沉重。

半晌，林筱萌擡頭了，啞着聲音喊了他一聲，“徐瀝晖……”

他直直地站着，沒有應她。

“你知道嗎？”她自顧自地說着，“來到這個世界，我們沒有選擇。”聲音低得像是在喃喃。

所以，所有的悲歡都不是我們自己能選擇的。

不知道為什麽，說出這句話，林筱萌覺得自己渾身都沒了力氣，緊繃着的身子也卸了下來。

外面的雨太大了，只聽得見“嘩啦啦”的雨聲，總覺得雨滴會砸碎所有。

如果世界就在今天滅亡就好了。

什麽都不用想，也不用再為現實煩惱了。

屋裏就像沒有徐瀝晖，只有她一個人。

這世界于她而言是怎樣的，于他又是怎樣？她的思緒很亂，胡思亂想着，原來到最深的悲傷處，她根本說不了一句話安慰他。

兩個人沉默地呆在漆黑的屋裏，久到窗外的雨聲變小了，她身上的衣服也幹了不少。

沉寂了那麽久，足夠冷靜思考整理好一點思緒，她沉重的心情減輕了一點，淅淅瀝瀝的小雨聲舒緩，她伸手碰了碰徐瀝晖。

漆黑中觸到了他冰涼的手，“徐瀝晖，”她握緊了他的手，“你只是你。”

“你只用為了自己而活。”

安靜了會兒，她松開了他的手，踮起腳抱着他，聲音輕緩，“來到這個世界我們沒有選擇。”

“但，我們可以選擇怎麽在這個世界生活。”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黑暗中，徐瀝晖閉上了眼，感受到林筱萌身上被雨淋濕的冰涼，耳邊是她的話，他卸下力氣把下巴擱在她還有些濕的發頂，擡手也環住了她。

他黑暗裏還有一道的光。

周一，林筱萌坐立難安地呆在座位上，看着腕表倒計時，害怕徐瀝晖還沒整理好情緒不來上學。

早讀鈴聲突然響起，她被吓了一跳。煎熬之中度過了漫長的五分鐘，身旁有人坐下了。

她松了口氣，假裝無事發生跟徐瀝晖打了個招呼。

他們只是過了一個最平常的周末，作為高三生，他們只有緊張的學習生活。

她知道，所有的事都得他自己一個人走出來，她不會告訴他放下過往，她也不會讓他“原諒”什麽。她只會在旁邊告訴他，我還在你身邊陪着你，你絕對不是一個人。

徐瀝晖優秀而清醒，她相信他只要熬過了那個雨夜，慢慢會找到自己的方向。

再孤寂艱難的日子都過來了，沒理由就此趴下。

林筱萌默默在他身旁陪着他，遇到不懂的題她會問他，他一如往常認真地教她，課間她會跟他聊天開玩笑，晚上他們也時不時一起回去。

就像每一個平常的日子平平淡淡地過着，被學習的重任壓着卻滿懷希望地前行着。

她告訴他，翻過這座山，眼前的選擇就多了，能離開這裏，能真正自由地為自己而活。不再牽扯到大人的世界裏，如果願意，可以一輩子都不回來。

高考就是這樣的一個機會，有實力、有恒心一切都能改變。

“人的一生大概是三年三年為一個階段的，每三年都會開始新的人生。”

她有數不完的雞湯告訴他，就這樣一直陪在他身邊。

睡不着的時候她會上天臺去吹風，偶爾會遇到徐瀝晖，她還是擔心他會想不開，每次都會唠叨好好勸他一番。

不斷傳授給他睡覺的秘訣，告訴他失眠是最正常不過的事，你得坦然接受，放空思緒，放松整個身體……

周末她也會帶着作業去找他，帶他去吃好吃的，夢到大人們找他，她就一次次帶着他躲，雖然也碰上不能抗拒的會面。

她很突兀地也見過他們幾面，告訴過他們徐瀝晖的情況，希望他們不要再幹擾他本該簡簡單單的人生，但話是這麽說，他們怎麽想她就不知道了。

高三這一年過得有多快呢，快得就像一場夢，一睜眼一切都結束了。

時不時為了學習煩躁的時光，在白熾燈下認真算題、背知識點的時光，身旁少年認真為自己講題的時光，她鼓勵他打趣他的時光……

一眨眼就都翻篇了，想起過往或許還是難受不理解不想接受，但卻始終咬牙挺着。

她無比慶幸，她能在少年最艱難的時候在旁邊陪着他；她無比慶幸，他能堅持到最後。

羅曼羅蘭說過：“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後依然熱愛生活。”

在這個平行世界裏，她改變了什麽嗎？她好像什麽也沒改變，做着不痛不癢的夢，無厘頭地陪着他。

高考結束，一切都塵埃落定。

林筱萌回到教室收拾東西，自己的桌面上放了一本書，是那本“她”最喜歡的書，那本之前夾了“她”告白信的書。

她感慨頗深地翻着書，卻發現裏面夾了個信封。

淺黃色信封上的字隽永有力——“to林筱萌”。

她拆開了信封，信裏只有一句話。

“這一年，感謝有你。”

署名——徐瀝晖。

–END–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個故事就這樣結束了，很感謝看到這裏的小天使們。故事一直都比較無厘頭（我試圖搞笑），但也留了一些比較沉重的東西，徐瀝晖的身世太過凄慘，過往的生活也太黯淡無光。我寫的時候真的虐到自己了，但最後結束的時候卻也釋然了一點，因為，他真的還有無限可能。于他而言，有人陪伴就是最好的鼓勵和支持。“來到這個世界我們沒有選擇，但可以選擇怎麽生活。”希望所有想放棄的時刻都想想身旁陪着自己的人，然後繼續咬牙堅持。

有很多話想說，打出來卻又删掉了。還是感謝看到這裏的你們，任何文字，有了讀者就有了更深意義。下一個故事歡歡快快的！我絕對不虐了！男主的性格也完全是另一個樣子，妖孽撩人那種！和小林歡快互怼哈哈哈。我的文筆還很稚嫩，情節安排也還有很多欠缺的地方，再次感謝不嫌棄我看到這裏的你們。

文筆尚在成長中！每天筆耕不辍，努力産糧，努力學習！期待變成更好的自己遇到更好的你們！！下個故事我們不見不散灑脫快落！鞠躬感謝！

[哈哈哈，隔壁（指路專欄）開了個新坑，講學習修仙的（真學習）！混工科學習！我自己寫着覺得好搞笑！歡迎過來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