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八班裏頭坐後排的基本上都是不聽課的學生,每當上課時刻,這裏不是充滿了歡聲笑語就是充滿了竊竊私語,至于是前者還是後者,要看具體上課老師而定。

“辣條,要不要?”這節是英語課,坐後兩排的男生已俨然把這兒當成了零食派對。

“不要。”樂喆吃着紫菜說,“辣條味道大,你想引起公憤啊?”

“有道理。”他同桌收起了辣條。

然而此時此刻,英語老師剛好在黑板上寫完語法重點,一轉身便将目光鎖定在吃得正歡的樂喆身上:“樂喆,站起來,告訴我‘直到戰争爆發’怎麽翻譯?”

樂喆立馬抓瞎了,他站起來,撓了撓頭發,瞥見同桌正在努力地跟他做口型,便磕磕巴巴地說:“Un、Until the war ……”

老師大怒:“你倆再對口型就一起罰站!”

同桌慫了,遞給他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老師繼續望着他道:“說啊,怎麽翻譯?”

樂喆豁出去了:“Until the war boom!”

全班先是一下子靜了,然後爆發出一陣狂笑聲。

英語老師的臉都黑了,“爆發的翻譯是boom嗎?!”

樂喆硬着頭皮說:“難道不是?”

“出去!都快期中考了,上課能不能專心點?”

看着老師的臉黑得堪比鍋底了,樂喆趕緊溜了溜了。

他拿着書站到門口,百無聊賴地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瞄到隔壁班韓啓天正側頭朝他看來,樂喆心下飄飄然,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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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喆!你直接站到下課!”聽見哨聲的英語老師咬牙切齒地說。

“哈哈哈哈……”張聰毫不客氣地笑出聲。

“張聰!你是不是想和他一起站?”

張聰的笑聲凝住在喉嚨,想起自己還有“期中考成績到達平均分以上”的生死令,乖乖低頭翻書。

“你們簡直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學生!”英語老師痛心疾首地說。

樂喆卻全然沒在意班裏發生的狀況,他看見韓啓天轉回頭時,嘴角微微一彎。

這厮分明聽見了英語老師的怒吼。

還敢笑話他!

等下課了,課室裏的學生三三倆倆地走出來。樂喆上去堵住韓啓天,眯着眼睛說:“你剛剛還嘲笑我?”

韓啓天慢悠悠地說:“都快期中考了,上課能不能專心點?”

俨然就是把英語老師訓他的話背出來。

樂喆呸了一聲:“說得你好像有多專心似的,五十步笑一百步。”

“嗯。”韓啓天大大方方地承認了,“那就考場見了。”

考試前樂喆特意去看了座位表安排,果不其然,兩人分到了一個考場,中間就隔着一個走道。

考試對他來說也就這樣了,三短一長選最長,三長一短選最短,實在不會選的就連蒙帶猜撞一個,寫完了就趴下睡覺,反正八中的考試規定不能提早交卷。

不過這次他寫完并沒有選擇睡覺這個項目,而是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斜前方的韓啓天。這人似乎一直都在很專注地埋頭書寫,不過為啥這麽認真答題最後還是那麽低分,也是個迷。

可能是他凝視的時間有點兒長,監考老師差點以為他作弊,老盯着他看。

直到交了卷,樂喆才走過去,說:“你剛答的都是啥,怎麽寫這麽久……”

“久”字才發了半個音,就被他自己吞回去了。只見韓啓天的草稿紙上畫滿了畫,有花草的,有動物的,尤其是那幅監考老師的,形神具備,惟妙惟肖,簡直躍然紙上。

被問話的韓啓天說道:“題目都是随便答的,沒用很久。”

“所以你其實都在畫畫?”這很明顯是句廢話。

“嗯。”

樂喆盯着那些畫片刻,說道:“畫得挺好。”

韓啓天笑了:“謝謝,有空給你畫一幅。”

“好啊。”樂喆心情愉悅地說。

考試一共兩天,這兩天裏他答完題就趴在桌子上看韓啓天畫畫。不得不說,韓啓天認真起來還挺蠻的,腰背挺得筆直,頭微微低下,右手的筆勾勒出線條來,看着很有感覺。

考完試沒多久就出成績了,張聰抱着他哇啦哇啦地嚎叫道:“我就差四分啊,我離平均分就差四分啊!”

“可以拿個飛躍進步獎了吧?”

張聰點頭,眼裏又放出光彩,“這他媽是我史上考得最好的一次了!”

對于自己的成績,樂喆并沒有多大意外,反正都一個樣。他偷偷去瞄了眼成績排行榜上韓啓天的排名,剛好比他前一名,看來下一次兩人考試又在同一個試室了,說不定還是前後座呢。

想到這裏,他的心裏又是一陣小小的雀躍。

期中考過後不久,學校開始準備校運會。樂喆報了男子200米短跑和男子3000米長跑的,于是他下午放學後便開始訓練。

說是訓練,操場上也只有他一個人在跑,短跑還好,他爆發力比較強,長跑的耐力是他的短板。聽說3000米長跑還會有幾個體育特長生參加,他不想輸得太難看。

等他氣喘籲籲地跑完十圈後,他看了一眼計時器,覺得還有提升空間,打算明天繼續訓練,于是收拾了下東西準備走人。

自從入了秋以後,天都黑得比較快,眼下已是薄暮冥冥,華燈初起。樂喆走出操場,看見迎面走來的一個人,登時眼前一亮。

“韓啓天!”他叫住他。

韓啓天停下腳步,看着他:“你怎麽在這?”

“剛跑完步。”

韓啓天了然:“校運會?”

“嗯,我報了200米和3000米。”樂喆應道,“你呢?你有報項目嗎?”

“我也報了200米,還有4*100接力和跳高。”韓啓天說。

樂喆嘴角微翹,露出個挑釁的表情來:“那說不定我們還是對手咯。”

韓啓天笑了笑:“那還請手下留情了。”

樂喆啧了一聲,又問:“你吃飯了沒有?”

“沒,一起去嗎?”

“成啊,飯堂還是出去吃?”

“随便。”

樂喆想了想說:“那就出去吃吧。”

兩人最後去吃桂林米粉,等米粉上來了,樂喆一拍腦袋,懊惱道:“我忘了說讓老板別加蔥花。”

“那給我吧。”韓啓天把自己的碗輕輕往前一推。

樂喆仔細地把蔥花挑出來都給了他,随口問了句:“你有什麽是不吃的啊?”

“我基本都吃。”韓啓天說,“所以你不喜歡吃的可以都給我。”

樂喆不經意地說:“那我下次都給你了啊。”

韓啓天看着他,唇角微彎:“嗯。”

終于把蔥花挑挑揀揀完了,樂喆又舀了兩大勺辣椒放在自己碗裏。紅通通的辣油混在湯底裏,米粉和五花肉都飽蘸上辛辣的勁道,味蕾不斷被刺激、放大,連舌尖都好像要跳起舞來。

樂喆邊哧溜哧溜地吸着,邊含糊不清地說:“我`操,好辣!”

韓啓天看他耳根、鼻尖都被辣得通紅,還不得不停下來擤鼻涕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怕辣你還加了兩大勺辣椒?”

“我不是怕辣!”樂喆說,“我只是一吃辣就這樣子。不過這家的辣椒确實很帶勁兒,你要不要也來點兒?”

看他那副蠢蠢欲動的樣子,韓啓天說:“我自己來。”

見他只加了一勺,樂喆問:“你不會不能吃辣吧?”

“還行。”韓啓天說,“只是不能吃太辣的。”

“噢,我知道了。”樂喆神情一派淡定,但悄悄上揚的嘴角洩露了他好像獲知什麽新情報似的小得意。

韓啓天搖頭失笑。

等兩人吃完晚餐,從店鋪裏出來,樂喆問:“抽根煙嗎?”

“嗯。”

夜色中,兩人沿着路邊,一邊抽煙一邊慢慢走着,頗有點飯後散步的意味。

“最近好像比較少見你翹課了啊。”樂喆彈着煙灰說,“怎麽?改邪歸正了?”

韓啓天側過臉看向他:“嗯,改邪歸正了。”

樂喆輕輕啧了一聲,慶幸有夜色的掩護看不清他微微發燙的臉頰。韓啓天說:“之前翹課打工是為了給我媽還債,現在她不去賭了,就沒那麽迫切了。”

樂喆“啊”了一句,問:“那你媽媽……現在還好嗎?”

“還好,她現在也出去打點兒小工賺點錢。”

“那确實挺好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不一會兒學校門口就在眼前。離門口越近,樂喆走得越慢,走着走着就徹底走不動了。

韓啓天好笑地說:“你不會不想回學校吧?”

樂喆含糊了應道:“嗯。”

“那不回了。”

“真的?”樂喆眼睛一亮,“那陪我去打游戲吧。”

韓啓天嘆道:“你就是想去打游戲吧。”

“不是,我……”樂喆飛快地否認了,然後頓了頓,又若無其事地挑眉說,“對啊,我就是想去打游戲,你陪不陪?”

“才剛說我改邪歸正,現在又拉着我去打游戲。”韓啓天搖頭說。

“那你陪不陪啊?”

“陪。”

兩人去到網吧上了座,樂喆熟練地登錄游戲,手指在鼠标上噠噠地點着:“咱倆打雙排?還是下路呗。”

“嗯。”

樂喆還是玩的ADC,韓啓天拿的輔助,把他保護得很好。

看得出今天樂喆心情很好,狀态也不錯,在韓啓天的保護下越塔殺人,6得飛起。

“E過去E過去,再Q一個!Double kill!”

“紅爸爸給我紅爸爸!”

“切後排切切切!”

這一句打的時間挺長的,打完一局,韓啓天被他吵得腦仁疼:“你不去當主播多浪費。”

“好主意。”樂喆轉過頭來贊賞地看着他,“少年,你很有想法。”

“……”

“你是不是累了啊?”樂喆探過身去,“要不要回去?”

韓啓天搖搖頭說:“不用,我看你打,先休息下。”

“好嘞。”樂喆興致不減,又開了下一局。

他嘴上還是不清不楚地罵着街,一時又給自己配個音效。電腦的藍光映在他臉上,顯得他臉色有些蒼白詭谲。他手速很快,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噼裏啪啦地敲着,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韓啓天就坐在他旁邊支着頭看他打游戲,感覺才過了沒多久,樂喆便側過臉來,興高采烈地說:“我又贏了!”

瞧着他有些小孩子心性的天真,韓啓天沒忍住翹起唇角:“嗯,真棒。”

“那當然,我可是MVP之王!”樂喆很是自得。

兩人一直打游戲打到深夜才回。樂喆邊走邊打哈欠,懶洋洋地說:“真爽。”

韓啓天看着他一臉困頓的樣子,無奈地搖頭:“回去趕緊睡吧。”

“知道了。”

結果兩人翻牆進去的時候,居然撞上了百年難得一遇的教導主任。

“什麽人!站住!”一道昏黃的手電筒光朝兩人照射過來,伴随着還有教導主任匆匆的腳步聲。

站住那是傻子!倆少年連忙往另一方向逃跑。

“別跑!你們是哪個年級哪個班的!”教導主任緊跟其後,氣急敗壞地吼道。

樂喆拉着韓啓天,壓低聲音飛快地說:“我靠,平時我倆經常在那抽煙他都不查,偏我倆出去那天他來查!”

“別說了, 閉嘴。”

年輕人的體力就是好,不一會兒就把那個中年教導主任遠遠甩下去了。他們逃到實驗樓的旮旯裏,因為位置偏僻狹小,兩人只能面貼面地擠一塊站着。

這下,樂喆突然發現兩人的距離實在太近了,疾跑過後的氣息和心跳仿佛都融在一塊兒。他不自在地推了推他:“喂,過去點兒。”

韓啓天一直凝神留意外面的動靜,看見他掙紮,便伸出手指,點住他的唇,小聲地說:“噓,別吵。”

此時,教導主任終于氣喘籲籲地追殺上來了,周圍卻一片寂靜,看不見人影也聽不見任何聲響,他随意地用手電筒晃了兩下,疑心那兩個學生又逃到別的位置,便走到其他地方繼續搜尋去了。

等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了,兩人還是大眼瞪小眼地站着,韓啓天的食指還一直點在樂喆的唇上。

四目交接,彼此的瞳孔裏都倒映出兩個小小的對方。樂喆的臉頰滾燙,卻不敢輕易出聲,生怕洩露出自己一絲半點的心跳來。

最後還是韓啓天先松開他,唇上溫軟的觸感似乎還殘留在指尖上,他面容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鎮定:“回去吧。”卻微微蜷起手指。

樂喆“嗯”了一聲。

回去宿舍的路上,兩人都一路無言。直到涼風拂面,樂喆臉上的熱度才消退一點。兩人走着,肩膀挨着肩膀,肢體時不時碰撞一下。

“唉。”韓啓天又嘆氣了,看着他,“你是不是不會走路?”

“幹嘛?”

“你都快把我擠到邊上去了。”

“哦。”樂喆拉開了一點距離,“行了吧?”

韓啓天把他擠回去,“行了。”

于是,他倆就跟兩個半大小孩似的,你挨我一下,我擠你一下,一路碰碰撞撞地回到宿舍樓。

為了躲避宿管阿姨,他們還是翻牆進去的。樂喆嘀咕道:“怎麽每次跟你在一塊都得又逃又躲的。”

“驚不驚喜,刺不刺激?”

“滾。”

等樂喆回到自己的房間,發現自己的被單被拱起來一團。

張聰告訴他:“今天宿管阿姨居然來查寝了,我們看見你不在,就假裝你已經躺下睡了。”

“謝了啊。”

“你今晚出去沒被抓到吧?”張聰說,“上次跟你講過教導主任還查得挺嚴的。”

“沒,差點兒。”

“那你還真挺走運的。”張聰放下手機,“早點睡吧,我也要睡了。”

樂喆看他:“你不會特地等我吧?”

張聰樂了:“是啊,感動不?”

“十分感動。”樂喆心裏一暖,說,“好了,別說了,趕緊睡你的吧。”

他摸黑沖了沖澡,然後換了套衣服才爬上床。結果躺在床上滿腦子都是剛剛在實驗樓的畫面,其沖擊力堪比3DIMAX寬銀幕大電影。

這漫漫長夜估計是難以入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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