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吉,大吉?”
張聰用手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樂喆終于從游魂狀态中反應過來,問了一句:“幹嘛?”
“你最近真的很不對勁啊?”張聰看着他說。
“有什麽不對勁的,不就那樣嗎。”
“不對,你最近老是在發呆,發着發着呆突然又傻笑起來。”張聰盯着他,小聲地問,“你是不是談戀愛了啊?”
“哪有的事,你別瞎想。”
“我也不想瞎想啊!雖說你這狀态跟戀愛中毒似的,可是吧,又感覺沒有哪個女生跟你走得特別近……”
“所以說讓你別瞎猜了。”樂喆把他的頭扭回去,“玩你的手機去。”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争吵聲,讓兩人不由側視。
“我根本不想再跟你這種直男癌說話了,OK?”說話的是一個女生,恰是他們班的學習委員,叫連馨。
“不對,你這種論調根本是錯誤的!”另一個說話的是一個戴眼鏡的男生,樂喆認得他,是二班的學委,劉俊。
連馨說:“怎麽錯誤了?!同性戀也有人權,應該可以平等地享受愛人和被愛的權利!”
聽到同性戀三個字,樂喆的心微微一顫,只聽劉俊憋紅了臉說:“你這是歪理!同性戀是違背倫理道德、違背自然規律的,是性變态!”
連馨氣得跺腳:“你才變态呢!你不懂就不要亂說好不好!”
看見兩人越吵越不可開交,八班的人都跑上去了,瞪着劉俊說:“你幹嘛呢?欺負人一個女孩子啊?”
“誰說我欺負她了?”劉俊的臉都快憋成豬肝色,“我只是想讓她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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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你才錯呢!恐同即深櫃,你這麽抗拒同性戀,別是個深櫃吧?你放心好了,gay是不會看上你的,人家也是有審美的好吧。”
“你!”劉俊被她冷嘲熱諷一通,連話都說不利索。
張聰忙攔住兩人,“好了好了,誰對誰錯都好了,你們再這樣吵還嫌丢不丢人啊?”
連馨厭惡地斜眼看劉俊:“我才不想跟他吵呢,是他非要拉着我吵!”
張聰轉頭看向劉俊:“這位同學,你有病吧?拉着人女孩兒吵到我們班上來,還要不要臉了?!”
被他二人一唱一和地夾擊,劉俊自覺顏面無光,丢下一句“你們同性戀全都是變态”便匆忙回到自己班。
“有病吧這人?!”連馨氣鼓鼓地說。
正好這時上課鈴打響了,張聰忙把她勸進教室,一回頭便發現樂喆又站在原地愣神了,不由得說:“走啊,都上課了,幹嘛呢?”
剛剛一直沒說話的樂喆這才如夢初醒,三兩步就邁進教室。
整一個上午他都心不在焉的,一直在想連馨和劉俊之間的對話。他從來沒接觸過同性戀這個詞,也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個同性戀,可現在他有點不确定了。
對着韓啓天,他總有點不對勁兒。一開始他沒怎麽放在心上,可是時間越久,這種不對勁兒的感覺就越明顯,已經讓他無法視而不見了。
這幾天他也查過一些同性戀的相關資料,可是查得越多,他卻越迷茫。
真是十多年的人生從來沒有這樣認真讀書過。
“喂,大吉。”前桌的張聰轉過頭來,撓撓頭說,“雖然我不知道你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不過你要是有事兒,不妨跟我說,我肯定是站你這邊兒的。”
樂喆心下一熱,說:“行,謝謝。”
“謝啥謝。”張聰擺擺手,“咱倆誰和誰啊。”
晚上回到宿舍,樂喆難得沒溜出去夜游。畢竟他現在多少都有點兒不太敢碰見韓啓天。
“喂,別愣神兒啦。”大春神神秘秘地抱着些什麽東西,擠眉弄眼地對他說,“上星期我在我哥家搜到了一些東西,今晚咱幾個哥們兒一起嘗嘗鮮。”
話說到這份上,用腳趾頭都能猜出那是什麽了。于是宿舍裏四個人擠在一塊兒,看電腦屏幕上的小電影。
都是血氣方剛的大好男兒,這種片兒大家多少都會看過。平時樂喆偶爾也會看,但并不是十分熱衷。然而此時此刻他看着小片兒上激烈的動作,卻有點兒走神。
當宿舍其他幾個男生都心照不宣地找借口上廁所時,樂喆還是定定地坐在那兒,目光沒有焦點。平子從廁所裏出來,本想調侃他一句“定力真好”,走近一看,發現他居然在發呆,不由得驚呼道:“我靠,你不是吧?連看小電影都能走神?”
“啊,我……”樂喆有些尴尬。
正尴尬着,宿管阿姨突然殺過來查寝。幾個人連忙七手八腳地收拾東西,連滾帶爬地翻上床。
樂喆側着身,摸出手機來看。微信上,是韓啓天給他發來的一條消息:“你不來了嗎?”
時間是昨天,再往後就沒有了。
樂喆捧着手機,想回複些什麽,可是輸入框內打了一堆字,删删又改改,拇指幾度懸在發送鍵上,卻始終按不下去。頓了頓,他一口氣将輸入框裏的內容全部清空,恹恹地把手機扔回在床頭,埋頭睡覺。
這一晚上,樂喆做了一宿的夢。夢裏是小片兒上的那些畫面,主角卻換成了他和韓啓天。兩人緊緊相擁,灼熱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彼此在對方身上熱烈地索求,宣洩着情與欲。
翌日天還沒亮,樂喆就醒來了。他摸到身下濡濕的一片,便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僵了僵,慢吞吞地扯起被單去洗。
聽到鬧鐘,張聰睡眼朦胧地爬起床,迷迷瞪瞪中看到有個人在勤奮地洗着什麽,走過去一看,登時瞌睡蟲都被吓醒了,“卧槽,這太陽是從西邊出來了嗎?!你今天居然這麽早起?”
平時能多賴一刻是一刻的樂喆,今天居然破天荒地早起洗被單。張聰露出了迷之微笑,壓低聲音說:“說實話,你是不是昨天晚上憋的?”
樂喆扭過頭來瞪他,壓着原本就很煩躁的情緒,陰沉沉地吐出一個字:“滾。”
張聰遞給他一個“大家都懂”的眼神,自顧自地洗漱去了。
都到這份上了,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樂喆狠狠地搓着被單,差點兒沒把它搓出個窟窿來。
這一整天的課都讓他神游太虛、思考人生去了。好在周遭的人都習慣了他這幅不在狀态的模樣,倒沒覺得有什麽稀奇。臨到下午放學,課室的人都差不多三三兩兩地走光了,樂喆叫住了張聰:“你先別走。”
“嗯,怎麽?不去吃飯麽?”張聰疑惑地看着他。
“一會兒的。”
直到課室裏除了他倆沒別的人在,樂喆才開口道:“我有話想你說。”
張聰也猜到他要談事兒了,便靜靜地看着他。
樂喆糾結地皺起眉,好半天才說了一句:“我不知道怎麽說……”
張聰安慰他:“你別急,慢慢想好再說。”
沉默了許久,樂喆才慢吞吞地問道:“你對同性戀有什麽看法?”
“哈?”萬萬沒想到他一開口就是這個,張聰愣了愣,才說,“還好吧,可以理解,但不能接受。”
樂喆閉了閉眼,一狠心說:“如果說……我是呢?”
“你怎麽确定你是呢?”張聰反問他。
“我之前也不确定。”樂喆皺着眉,喃喃地說,“直到最近,我覺得我好像有點喜歡一個人……”
“我麽?”
樂喆無言地看着他。
“哈哈開個玩笑。”張聰想了想,小心翼翼地猜測道,“是七班那個韓啓天?”
樂喆沒想到他一猜就中了,愣愣地望着他,“你怎麽猜的?”
“真是他啊?”張聰說,“我覺着吧,平時就你跟他走得最近了。”
“嗯,是他。”樂喆呼出口氣。
張聰撓了撓頭,斟酌了半天才說:“其實我也不是很懂啦,不過我覺得這應該沒什麽問題吧。像連馨之前說的,同性戀也有愛人和被愛的權利嘛。”
“那你會覺得惡心嗎?”樂喆反問道。
“惡心?不會吧。”張聰說,“同性戀、異性戀不都是人麽,又不違法犯罪,只不過性取向稍微不同而已。”
他想了想,繼續說:“就好像有人喜歡面食,而我喜歡吃米飯,雖然說我不一定會吃面食,但我能理解他們。”
樂喆沉吟半晌,張聰看了他一眼說:“你不必擔心我會因為這個而瞧不起你,我說過了,咱倆是哥們兒,我肯定會支持你的。”
張聰頓了頓,表情凝肅起來:“不過這只是我個人的态度,現在社會上還有很多偏見。如果你真要走這條路,你會辛苦很多的。”
樂喆嘆了口氣說:“我知道。”
其實這些話能夠傾訴出來,已經讓他輕松很多了,不再像之前那樣,像被一塊巨石壓在心口,喘都喘不過氣來。至于以後的事情,那就以後再想辦法吧。
“哦,那對了,你說你是,那韓啓天是不是?”
樂喆一頓,說:“我不知道。”
這就是他糾結的第二件事。他自我感覺韓啓天對他和對其他人是不一樣的,但這個不一般到什麽程度,韓啓天又是不是同類,他卻依然無法判斷。
“就是說,現在是你喜歡人家,但不知道對方喜不喜歡你吧?”張聰總結道。
樂喆緩緩地點頭。
“這……”張聰也皺起了眉頭,“我覺得吧,他也有可能是喜歡你的吧,感覺他對你還真挺好的。”
“我不知道啊。”樂喆頭疼地嘆氣。
“那就去問啊!”
“怎麽問啊?直接問他,請問你是同性戀嗎?請問您喜歡我嗎?”
“你可以旁敲側擊啊!”張聰恨鐵不成鋼地說,“誰讓你打直球了?就算人家對你有好感,這麽一問都被吓跑了好嗎!”
“那您來指導我一下啊!”
“我一介單身狗怎麽指導你啊!”張聰瞪着他,“我連個喜歡的人都沒有!”
“可你剛剛說的話很像很有經驗啊?”
“紙上談兵的東西誰不會啊?”張聰嘆了口氣說,“我又沒談過戀愛,也不曉得怎麽指導你,反正你就刷刷好感度呗,然後再拐彎抹角地問一下他是不是啊,喜不喜歡你啊。要人不是或者不喜歡你,你就及時放手呗。要他剛好也喜歡你,那恭喜你,你倆趕緊在一起吧。”
樂喆愣愣地問他:“那要怎麽刷好感度啊?”
“這事兒得你自己琢磨啊!”張聰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翻白眼的沖動了,“我要是會了,我還至于單身這麽久嗎!”
“知道了。”
張聰拍了拍他的肩說:“總之呢,你也要給自己多點信心。別慫,穩住,我們能贏。”
樂喆笑了起來,站起身示意道:“走吧,天都黑了,我請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