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除夕那天,樂喆跟韓啓天兩人穿着昨天新買的衛衣,光明正大地走在路上。雖然外人看來可能只是好哥倆,但他們自己還是忍不住心照不宣地偷樂。
到了韓啓天家樓下,樂喆就很緊張了。他拉住韓啓天,不停地問“你看我這發型有沒有亂”“我臉上有沒有髒東西”“我這樣子去你家合适不”等等。
韓啓天站定,按住他的肩,告訴他:“你很好,很帥氣,發型沒有亂,臉上沒有髒東西,去我家非常合适。”
“你沒騙我吧?”樂喆将信将疑。
“真的。”韓啓天補充道,“我媽也會喜歡你的。”
樂喆的耳根又開始發熱了,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豁出去了。他整了整衣服,深吸一口氣,咬牙跟着韓啓天上樓。
其實韓啓天比他還緊張,生怕他會嫌棄他住的地方。他送過樂喆回家,知道他的小區和這兒有多大相徑庭。好在樂喆也只是好奇地打量樓道,并沒有嫌棄或者不滿的意思。
“到了。”韓啓天站在自己家面前,拿出鑰匙開門。
門上貼着對聯和一個倒過來的“福”字,這字兒有點眼熟,挺好看的。樂喆便問:“你寫的?”
“嗯。”韓啓天打開了門,“進來吧。”
一進門,樂喆便被震住了。房子很小,但韓啓天把它收拾得井井有條。牆上貼着喜慶洋洋的年畫,茶幾上放着糖果和瓜子,窗邊擺着一個花瓶,瓶裏盛着幾株百合和劍蘭,在陽光下嬌豔地綻放。
這是充滿了年味的家,不是他那個冷冰冰的房子。
這時,韓媽媽徐雪珍從廚房裏出來了,穿着圍裙,有點局促地說:“你是阿天的同學吧,你好。”
“阿姨好。”樂喆連忙說。
“我瞧着你有點眼熟,咱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她遲疑地問。
“上次是他救了我們。”韓啓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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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麽一提,徐雪珍就記起來了,恍然道:“是在廠房那次吧!哎呀,這,來來來快坐下,要不要喝點什麽東西?吃點水果?”
樂喆被她這麽客氣招呼,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說道:“不用了,謝謝阿姨。”
“這麽客氣幹什麽,該是我們謝謝你才對。”徐雪珍嘆氣道,“你可是我倆的救命恩人,沒有你,哪有我們今天。”
樂喆被她越誇越不好意思,連忙說道:“不不不,那是警察來得及時。況且我也不是一個人啊,還有很多人一起幫忙的。”
“那也是你們報的警吧?”徐雪珍說,又沖在廚房裏忙碌的韓啓天喊道,“阿天,你謝過人家沒有啊?”
“早謝過了。”
這麽謝謝來謝謝去的,都快沒完沒了了,樂喆忙說:“阿姨,這真不是什麽大事兒,別放在心上了。”
“怎麽不是大事兒了。”徐雪珍嘆氣道,“正是因為這件事,我才知道自己做錯了,才想着要好好改正,過新的生活。”
“那就好好過新的生活啊,不要再重蹈覆轍好了。”樂喆說道。
徐雪珍被他的直白逗笑了,“這孩子……”
兩人又随意地拉了些家常,樂喆也從一開始的緊張慢慢變得放開來了,直到徐雪珍說了一句:“你是阿天第一次帶回家的同學,看得出來他對你很不一樣呢。”
“是、是嗎?”那種如坐針氈的感覺又回來了,樂喆突然有些難為情,耳根子都在燒紅,慌忙丢下一句“我去看看韓啓天幹什麽”就落荒而逃了。
竄進了廚房,樂喆在韓啓天背後打轉。韓啓天頭也不回地邊切菜邊說,“我媽說了什麽了?”
樂喆眼珠轉了轉,“她說你對我很不一樣。”
韓啓天上身湊過去,小聲地說:“本來就不一樣。”
樂喆挑起一邊嘴角笑說:“你完了,你媽讓我娶你。”
韓啓天瞧見他這副得意又招人的小模樣,差點兒就忍不住了,一把将東西塞進他嘴裏,“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樂喆下意識一咬,酸不唧唧的,頓時苦着個臉說:“這什麽玩意兒。”
韓啓天看他這樣子,眼睛一彎,“小番茄,好吃嗎?”
“不好吃。”他作勢要吐出來。
“咽下去,不準浪費糧食。”
被他盯着,樂喆只好委委屈屈地咽下去了。
韓啓天心情一好,忍不住順手在他臉上掐了一把。
樂喆毛了:“你又掐我幹嘛?”
韓啓天說:“不服氣啊?不服氣可以掐回來啊。”
“你幼不幼稚啊!”樂喆忍無可忍,惡向膽邊生,狠狠掐回去。
就在他倆打鬧的時候,徐雪珍從門邊悄悄看了一眼,忽然有點怔忪。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看到他這樣笑過了,韓啓天一向過于少年老成,仿佛跟同齡人的肆意青春格格不入,而這一刻與樂喆在一起,他才多少暴露出些少年心性。徐雪珍看了一會兒,然後靜靜地退去。
“行了,別鬧了。”玩了一會兒,韓啓天撥開他作亂的手,往裏讓了讓,“過來教你包餃子。”
料理臺上另外放着擀好了的面皮和一盆肉餡,韓老師手把手教學,一對一輔導,包教包會。看他上手了,韓啓天也就繼續做自己的事兒,放他一個人自己去包了。
過了一會兒,韓啓天覺得不太對勁了,納悶地問道:“你幹嘛呢?還想包出個花來嗎?”
樂喆很努力了:“我想搗鼓個心形。”
韓啓天扶額無語,這人果然少看着他一點兒都不行的。只見有幾個餃子捏得七歪八扭的,有幾個沒包紮實,一煮就會露餡的,還有幾個已經分辨不出形狀了。
……他收回包教包會這句話。
“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嗎?”樂喆強調道。
“你走吧,這兒不需要你了。”韓啓天嫌他占着地方,要把他趕出去。樂喆扒拉着門框不肯走,偏要留下來觀摩韓大廚做菜。
韓大廚懶得理他了,洗幹淨手就炒菜。
哎嘿,他家天哥可真帥,連穿着圍裙做飯都這麽帥。出得廳堂,入得廚房,打得群架,玩得游戲,實在是出門居家旅行必備好男人,瘋狂打call!
而且外人只知道他下手狠的一面,這麽賢惠的一面只有自己看到,想想都有點小高興。
樂喆就這麽看韓啓天做了一個下午的菜,居然也不覺得厭煩。期間韓啓天也讓他回屋坐着玩會兒游戲或看看電視,樂喆卻搖搖頭,表示不用。最後等餃子下鍋煮好以後,韓啓天分了幾食盒盛着,帶上他派餃子給鄰居。
左鄰右裏都是些相熟的人了,當中不乏孤寡老人和獨自來城市打工的青年,他們收到餃子都很高興,也會拿出些自己做的食物當作回禮。這棟樓房裏,大家彼此分享年味,萬家燈火的溫暖祛除了臘月的最後一絲嚴寒。
送完了餃子,他倆便回家。老人們見今天多了個小朋友來,都歡喜得不得了,特意塞多了些嘴零給他,樂喆兩個口袋都塞得鼓鼓的,邊走邊吃,還揣了點進韓啓天的兜裏。
回到家,也差不多該吃飯了,韓啓天要給他爸的牌位上香。這段時間相處以來,樂喆知道他爸不在了,卻從來沒問過為什麽不在。等他上完香了,他才猶猶豫豫地開口問:“你爸……”
韓啓天知道他想問什麽,便答道:“心髒病。”
樂喆“啊”了一聲,又用手拍拍韓啓天的肩,絞盡腦汁地想擠幾句安慰的話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韓啓天反倒笑了:“沒事兒,都過去很久了。”
樂喆只好又用力地搓搓他的背,以示寬慰。
“行了,趕快去洗手,準備吃飯了。”
因着是年夜飯,又有客人,所以韓啓天母子倆都做了特別多的菜,雞鴨魚肉應有盡有,樂喆看着這一桌子的菜,糾結地說道:“這我們仨吃得完嗎?”
韓啓天卻說:“沒事,吃不完留着明天吧。”
為了回應他倆一番盛情,樂喆只好拼命吃菜,還添了碗飯,一疊聲地說“好吃好吃”。
其實這樣的年,韓啓天也許久沒有過了。自從他爸病逝以後,他媽忙着賭錢,他忙着做兼職還錢。眼下這樣安安心心地吃一頓年夜飯,簡直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只是飯桌上的樂喆也不消停,悄沒聲兒地把腿伸到韓啓天那邊兒,有意無意地磨蹭,表面上那嘴卻跟抹了蜜似地誇徐雪珍,哄得她笑得像朵花兒,直說他嘴甜。
韓啓天停下筷子,面無表情地盯着他,樂喆卻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顧和徐雪珍說話,桌底下的小動作不斷,甚至還愈演愈烈。
偏偏韓啓天又不舍得踩他,只好輕輕地踹了一下他的腳,示意他安生些。樂喆終于肯賞他一個正眼了,那笑容卻有恃無恐的,一副“你能奈我何”的神色,欠調教得不行。
徐雪珍看不見桌底下的暗流洶湧,只看見他倆眉來眼去,感嘆道:“你倆感情真好。”
韓啓天說:“嗯,比哥倆還要好。”
比哥倆還要好是什麽概念?徐雪珍不知道,樂喆可是心知肚明的,偷瞄他一眼然後趕緊低頭吃飯。
吃完飯後,徐雪珍給他倆一人一封紅包,說是壓歲錢。樂喆乖巧地收下了。等她收拾碗筷拿去洗時,韓啓天逮住了樂喆,把他逼到角落裏:“你剛才是幾個意思?”
樂喆裝傻:“什麽幾個意思?”
“別給我裝傻。”韓啓天低聲威脅,“待會兒給你點顏色瞧瞧。”
樂喆不知悔改,還笑嘻嘻地問:“好啊,什麽顏色?快給我瞅瞅。”
韓啓天狠狠掐了他臉一把,掐得他直嘟囔道:“這就是你給我看的顏色?嘁。”
“還失望了是不是?”
“誰?誰在說話?我瞎了聽不見。”
兩人小打小鬧着,電視上都在播春晚,然而他們也不是很愛看。韓啓天拿了個塑料袋,裏面不知道裝着什麽東西。他神神秘秘地拉着樂喆往外走,說:“走,給你看點有趣的東西。”
樂喆被他拉出屋,還茫然地問:“啥玩意兒?能有我有趣?”
頓了頓,他似乎反應過來,嘿嘿地笑了兩聲:“難道是……?”還很有想象空間地說半句藏半句。
韓啓天回身看他,一看就知道這腦袋仁裏都裝的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無奈地搖搖頭說:“淨想些有的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