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地下拳擊館裏,一片人聲鼎沸,下注的下注,喝彩的喝彩。擂臺上兩條人影拳拳到肉,糾纏不休,卯足了勁要把對方撂下。圍觀者臉上明晃晃的都是殘忍的笑意,好像臺上的人越是打得頭破血流,他們就越發興奮。

韓啓天走過去,會場的負責人認得他,立馬滿臉笑容地迎上去,說:“哎喲,這陣子好久不見你來了啊,我可虧了不少呢……”

韓啓天沒理他,兀自去做準備。這路子來錢最快,以前他為了幫他媽還債,也會來這裏賺點錢。不過今天他倒不是為錢而來的,只是純粹發洩一下。

擂臺上兩人剛好打完,一個被打暈在臺上,靠着工作人員扶他下去。而贏了的那個壯漢一身肌肉虬結,激動得臉色發紅,嚣張地大吼道:“還有誰!”

“我。”一個冷淡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那壯漢回頭一看,竟然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年,嗤笑一聲說:“小娃娃,毛長齊了嗎?回家吃奶去吧!”

新來的賭客不知道,跟着哄笑起來。但有熟門熟路的老江湖看見那少年的臉,立馬激動起來,話不多說,全票壓他身上。

韓啓天眼神平靜無波:“不試試怎麽知道?”

那漢子揮舞了一下拳頭,不屑地說:“找死啊?行啊,成全你。”

兩人各自準備就位,再擡頭時,韓啓天的眼神驀地變了,他像一只正準備嗜殺的獵豹,眼底染上了血色。

那漢子看見他的眼神,心底猛地一跳。而此時,裁判已經一聲令下,對面那條人影挾着萬千雷霆之勢,如虎如狼般向他疾沖而來。

他只得舉起拳頭迎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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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和韓啓天分手以後,樂喆的狀态比之前更差了。時常精神萎靡不振,眼睛盯着書本,魂兒早不知道飄哪去了。

“喂,你這樣還行嗎?”張聰留意到他已經好多天沒吃早餐了,甚至連午餐晚餐也都只是吃一點點就算了。

“還行,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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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聰忍不住問:“你和天哥到底怎麽回事啊?”

提到他,樂喆臉色更加蒼白,他搖搖頭,不是很想說:“沒事。”

“你這哪像沒事的樣子啊?”張聰說,“是不是他欺負你!說,我來給你出頭!”

樂喆攔住他,“不是,你別操閑心,我自己能處理好。”

張聰看了他半晌,才嘆氣道:“算了算了,我也不太懂你倆的事,就不摻和了。不過你記着,要是他欺負你,只要你肯說一聲,兄弟幫你揍他!”

樂喆心下一暖,扯扯嘴角:“謝了啊。”

他也不知道到底怎麽了,怎麽好端端的,突然就走到這地步了呢?

上午最後一節是體育課,樂喆一個人在跑道上一圈一圈地發足狂奔,風割得臉頰生痛,喉嚨也泛起了血氣,可他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好像想借此宣洩心中的抑郁難平。

他突然想起高二那時的校運會,他也是這樣一圈圈地繞着操場跑,那時候還有一個人在終點微笑着等他,而現在擡眼望去,終點卻什麽都沒有。

心裏難過得一下下抽搐,突然他的頭腦一陣發暈發沉,膝彎一軟,雙腿跪在了跑道上,眼前是傾覆颠倒的世界。

等他半夢半醒地睜開眼,入眼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病床前站着一個人影,他模模糊糊看不清他正臉,可潛意識告訴他,那是韓啓天。

他在夢裏模糊又委屈地呢喃了一聲:“天哥。”

那道人影頓了頓,靠近了一點,揉了揉他的頭發。

樂喆覺得他的掌心幹燥又溫暖,像小奶貓一樣慢慢蹭着他的手,頓時安心下來。他半開半阖的眼睛舒服得眯起來,不多時終于徹底閉上,又慢慢沉入睡眠中。

當他徹底醒來,突然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眼睛焦急地四處張望,嘴裏嚷道:“人呢?!”

見他想要翻身下床,張聰連忙攔住他,“幹嘛,你要找誰?”

“天哥!”樂喆急切地說。

張聰嘴裏還咔嚓着薯片,一臉茫然:“他不在這啊。”

“他現在當然不在,他之前明明還在的!”樂喆一時氣急,深切地痛恨自己剛才睡什麽睡,把人先套牢了多好。

張聰說:“他真不在這兒啊,一直都是我在這照顧你的。”

樂喆一下子頓住了,“他沒來過?”

“沒有。”

樂喆又洩了氣了,可能剛才的一切,都是他在做夢吧。

張聰說:“反正你也醒來了,要一起去吃個飯嗎?”

樂喆悶悶地說:“不想去,沒胃口。”

“沒胃口也要吃,你知道你剛才為啥暈倒嗎?是低血糖!讓你這天天不吃早餐的。”

看樂喆不說話了,張聰納悶了:“你倆究竟咋回事啊?有啥矛盾說清楚不行嗎?”

樂喆苦笑道:“不是矛盾,是分手了。”

“分、分手?”張聰大吃一驚。

“嗯。”

張聰萬分驚訝,他覺得照這倆人黏黏糊糊的趨勢來看,應當膩到世界末日盡頭才對,可就這麽說分就分,他心裏一時還無法接受。

“是不是他要分的?你說,兄弟幫你出頭!”張聰氣勢洶洶地要跑出去找人。

樂喆拉住他:“不,是我提的。”

張聰這回連嘴都張大了:“你這是為啥啊?”

“……我不知道。”要是時光倒流能回到那個晚上,他真想給自己扇兩巴掌。

張聰嘆了一口氣,拍着他的肩說:“你這樣一問三不知不行的啊,那我問你,你還想挽回他嗎?”

樂喆有點迷茫:“還能挽回嗎?怎麽挽回?”

張聰一臉恨鐵不成鋼:“道歉啊!跟他服個軟、認個錯,我不信他對你已經沒有感情了。情侶嘛,分分合合的也是常事嘛。”

樂喆搖搖頭說:“不,你不了解他,他說了分肯定就是分的。”

張聰又迷茫了:“不是你提的分嗎?”

“那也是他答應了啊。”

“可你不試一試,你甘心嗎?說不定他也只是一時氣在頭上才答應了的。”

看樂喆沉默不語,張聰嘆氣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現在你先跟我去吃飯,就算是失戀了,也不能不吃啊。”

樂喆應了一聲,跟他走了。去到飯堂,卻意外地看見剛才談論的人竟然背對着他們坐在一張長凳上。已經有一陣子沒見過韓啓天了,再聯想起方才那個夢,樂喆心裏有點恍惚。

張聰有心讓他倆單獨相處,便道:“我先去買飯了,你找個位置坐吧。”

樂喆慢吞吞地挪過去,韓啓天似有所覺,一擡頭看見是他,一聲不吭地想要站起來把位置讓給他們。

樂喆看見他的那一剎那,登時什麽都忘了,抓住他的手道:“別走!你的臉怎麽回事?”

韓啓天嘴角有一點淤青,身上卻沒有其他傷痕。被樂喆碰到的時候,他像被觸電一樣猛地甩開他的手,冷淡地說:“沒怎麽,擦傷而已。”

擦傷哪像這個樣子的,樂喆沒注意他的反應,兀自急道:“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還有哪傷到沒有?”

韓啓天冷眼看他:“關你什麽事?”

樂喆動作一僵,低聲道:“你還願意原諒我嗎?”

仿佛聽見什麽好笑的話,韓啓天嗤笑一聲說:“原諒?憑什麽?”

樂喆的心髒蜷縮成一團,他有些難受地微微弓着腰:“我提分手是我不對,我知錯了,你可不可以原諒我?”

韓啓天打量他片刻,才道:“我原諒了。”還沒等樂喆松一口氣,他又補充道:“但我不可能還跟你在一起。”

樂喆沉默地看着他轉身離開,就像那個晚上一樣。難受的同時,心裏還有一個依稀的念頭:他沒傷到其他地方,真是太好了。

等張聰拿着兩份飯回來,韓啓天已經不見了,只有樂喆一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飯桌邊,背弓起來,他像快要承受不住一樣,手輕輕地搭在桌上支撐身體。

張聰連忙放下飯,“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樂喆搖搖頭。

張聰又擡頭張望起來:“人呢?去哪了?”

樂喆抓住他手腕,眼睛裏失去了神采:“他不要我了。”

從沒見過他這幅樣子,張聰一下子慌了:“你、你別哭。”

“我沒哭。”樂喆疲倦地說,“我只是覺得有些累了。”

張聰試探着說:“那你吃完飯先睡個覺?或者下午我幫你請個假,你先休息會兒。”

樂喆說:“錯在我身上,與他無關,你別找他麻煩了。”

張聰張着嘴似乎想說什麽,半晌才無奈嘆氣一聲:“行行,先坐下吃飯吧,菜都要涼了。”

樂喆慢慢坐下,木然地吃着盤中的飯菜,味同嚼蠟。一開始就是他的錯,他不該提分手,更不該還指望着韓啓天能原諒他,徒留一身難堪。

都是他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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