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天晚上不平靜的又焉止他們兩個。

秦蓉看着手機上的視頻,樂喆那句“沒錯,我就是同性戀”從音控裏放出,一遍遍在她耳邊回蕩。

她按下暫停鍵,畫面定格在他緊繃着下颚、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上。前兩天才修飾好的指甲牢牢嵌在掌心中,她深吸口氣,閉了閉目,再睜眼時,已經退出了視頻,撥下一個號碼。

“是我,你幫我查一個人。”她冷靜自若地開口。

徐雪珍目前在一家公司裏當保潔員,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家以後,便随便煮了點東西對付着吃。正當這時,一陣門鈴聲傳來。

“誰啊?”她有些奇怪,這裏已經好久沒人拜訪了,一般鄰居的話都是直接喊名字的。

打開門只見一個衣着高檔的時髦女子站在那兒,她摘下幾乎可以當面具戴的墨鏡,輕蔑而鄙夷地掃視四周,最終将目光鎖定在眼前的婦人身上:“你就是徐雪珍?”

她毫不掩飾的眼神讓徐雪珍感到不适,忍了忍才說:“我是,你是哪位?”

那女子說:“我叫秦蓉,韓啓天是你兒子吧?”她說着,從包裏找出一張照片,夾在指間,“那上面的人也是你兒子沒錯吧?”

徐雪珍疑惑地接過照片,那上面是兩個男子在擁吻,其中一個雖然沒拍到正面,但她一眼便認出,那确實是韓啓天無誤。而另一個,看上去竟有幾分眼熟……

“那個叫樂喆,是我兒子。”秦蓉開口道。

竟是樂喆!徐雪珍驚疑不定地望着她,薄薄的一張照片在她手上逾越千鈞。

“我想跟你談談他們之間的事。”秦蓉徑自走進屋內,她嫌棄地看看屋內擺設,又看看桌上簡單的晚餐,撇撇嘴。

“要喝茶嗎?”徐雪珍禮貌上問了一句。

“不了,我說幾句話就走。”秦蓉就站在廳內,沒有坐,“你對他們有什麽想法?”

徐雪珍收起所有複雜的思緒,平靜地說道:“沒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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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想法?”秦蓉驀地提高了聲線,“你兒子把我兒子往歪路上帶,他毀了我兒子一生!”

“我确實沒有想法,我也管不了。”徐雪珍說,“我猜你來該不會是打算砸錢,讓他倆分開吧?”

“沒錯,說吧,要多少錢,你們不就想要這個嗎?”秦蓉不屑地哼笑一聲,“一個賭鬼媽,一個不知廉恥的兒子。”

徐雪珍原本客氣的臉容突然變了,她一掠頭發,目露兇光,雙手叉腰,龇牙咧嘴地說:“我呸,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有錢了不起嗎,豬油蒙了你的心吧婊`子!”

徐雪珍畢竟是市井婦人,“婊`子”這兩個字也是随口一說,沒想到好死不死恰恰踩中了秦蓉的痛腳,秦蓉臉色也變了,尖銳地說:“你說什麽!”

“說的就是你!婊`子!你有錢又怎麽樣,留點兒給自己當棺材本吧,小心以後你兒子都不給你送終!”徐雪珍像是突然打開了話匣子,還在罵罵咧咧。潑婦罵街說的就是她這一卦的,其中言語之粗鄙,言辭之惡毒,簡直讓秦蓉這種自诩貴婦的人目瞪口呆。

好歹秦蓉也是個常年與正室作鬥争的小三,在短暫驚愕過後,冷笑道:“呵,果然有娘生沒娘養,有你這樣的媽,怪不得兒子這麽差勁。”

徐雪珍抄起掃帚,将她掃地出門:“給你三分顏色你就上大紅,滾!帶上你的棺材本滾出去!”

秦蓉碰了一鼻子灰,隔着門不甘地回話道:“你這破地方還髒了我的鞋!”

突然,她感覺到有什麽不對,一回頭,只見周遭的門都打開了,一溜好奇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這邊。她覺得丢臉極了,居然跟個潑婦對罵起來,還這樣被圍觀。

有人涼涼地說:“不是嫌我們這地兒破嗎,還不快滾。”

秦蓉氣得扭頭就走。

徐雪珍雖說自己沒有想法,但心裏始終有些芥蒂的,她把韓啓天招了回來問他怎麽回事。

說到韓啓天,自從網上的事曝光以來,學校裏不少人已經猜到另一名當事人是他。而上回他把那男生胖揍一頓以後,那男生見到他都是戰戰兢兢地夾着尾巴繞路走,一時間韓啓天成為了全校風雲人物。不過他素來對旁人的竊竊私語都視若無睹,身處漩渦中心而漠然置之。

這回他被徐雪珍召回家來,便隐隐預感到什麽。聽說秦蓉親自上門,他暗吃一驚,臉上卻不現:“就是這樣。”

“那個女人,她說的都是真的?”

“對。”韓啓天回答道,“我們确實是在交往。”

“你、你……”徐雪珍長長嘆息一聲,“這造的什麽孽啊……”

韓啓天抿唇不語,徐雪珍又道:“我沒有資格管你,我确實也管不着你,不過那到底是別人家的孩子,你要怎麽辦呢?”

韓啓天道:“放心吧,我有分寸,你別擔心了。”

徐雪珍一陣恍惚,其實她和韓啓天之間很少像這樣進行正常的對話,更別提用這種類似于安慰的語氣跟她說話了。

徐雪珍又是一聲嘆息。

韓啓天雖說自己心裏有分寸,但其實也沒什麽想法,思考過後,當下還是決定先去找樂喆的媽媽。

他以前送過樂喆回家,知道他住哪兒。秦蓉見他登門拜訪,先是一愣,繼而又是嘲弄般地冷笑道:“喲,怎麽,想開了決定還是要錢?”

“不,我想請求你不要責怪樂喆。”

他太高了,秦蓉得仰起脖子跟他說話,她十分不習慣這個姿勢,招了招手讓他進屋坐下。韓啓天搖搖頭想拒絕,秦蓉便嗤笑道:“我讓你進屋你還給我擺起架子來了,這是請求的态度嗎?”

韓啓天沉默着坐下,秦蓉自顧自倒了杯水,居高臨下地睨着他:“你來不是想找我要錢還想幹什麽?宣傳那套你們真心相愛的見鬼玩意兒嗎?”

“我們确實是在談戀愛。”韓啓天剛說完,秦蓉噗哧一下笑了出聲,幾乎要噴茶。

“談戀愛?哈,天真幼稚确實是你們小年輕的專利。”她冷嘲熱諷道,“還有什麽想說的,繼續說啊,我都好久沒聽過笑話了。”

這人是樂喆的母親,韓啓天微抽口氣,繼續道:“當初是我把他帶上了這條路,這是我不對,但我也會對他負責到底。”

“責任,這個詞說得好聽。”秦蓉涼薄而玩味地笑着,“我昨天去你們家看過了,老實說還真不怎麽樣。沒有錢,你們怎麽生活?還學人談什麽責任?你知道他吃喝用度都是最好的嗎?你憑什麽對他負責?”

“我的确一無所有,但我會給他在我能力範圍內最好的。”韓啓天道,“他既然可以為我出櫃,我也不想當懦夫,有些事情我想和他一起承擔。”

“你拿什麽來承擔?”秦蓉尖刻起來,“你知道出櫃這個詞意味着什麽嗎?我兒子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承認自己是個同性戀,往後得遭受多少人的白眼!他往後的人生都被你毀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所以如果你要責怪,就責怪我吧,打我罵我都行,我只懇求你,不要責難他。”韓啓天的神态和語氣都出奇的平靜和坦然,像是下定決心将自己的內心剖析在她面前。

秦蓉有些怪異地看了他兩眼,許久才道:“我不打你,打你都嫌髒了我的手。”

韓啓天懇切地說道:“樂喆目前正在打比賽,這是他最重要的時候,如果你有什麽火氣沒消,可以盡管沖我來,哪怕真有什麽事,也請求你能過了這一段時間再跟他談。”

秦蓉冷不丁地問:“你是怕我打擾他嗎?”

韓啓天沒說話,算是默認了。他怕家人的責難會影響樂喆的心态,導致他發揮不好。他知道他有多渴望那個舞臺,多渴望晉級S賽,正因如此,才不希望他會受到任何不利影響。只可惜有些事情已經發生了,哪怕是亡羊補牢,他也想盡力一下。

秦蓉真是第一次見這樣的人,一般人遇到這種事,首先都是想辦法把自己撇得一幹二淨。而這個人,卻把所有的錯都攬在自己身上,只為了她不去質問樂喆而影響他打比賽。一時也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她古怪地望着他半晌,終于緩緩開口道:“太遲了。”

“什麽意思?”韓啓天皺眉。

“他的采訪視頻是面向公衆的,當然不止我一個人看見。”秦蓉道,“如果我沒猜錯,樂喆的父親已經在趕往S市的路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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