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自打他升遷消息下來,衆人紛紛鬧着周末那天要到韓啓天家裏蹭飯。
韓啓天想了想說:“到時候我問問家裏那位吧。”
對于性向和伴侶這件事,韓啓天從來既不刻意隐瞞,也不大張旗鼓,一切順其自然就好。所以知情者有一二,不過也不多。
比如新來的那位小警察就不知道了,這會兒還吃驚地說:“什麽?天哥已經有女朋友了?”
韓啓天糾正他:“是老婆。”随即笑笑,便去幹活兒了。
只剩下小警察魔幻地喃喃自語:“這麽年輕,竟然連老婆都有了。”
韓啓天問了樂喆的意見,對此樂喆說:“行啊,沒問題,你讓他們來呗,正好讓他們暖房。”他倆已經搬去了新居,剛好這頓也算是新居入夥飯了。
周末中午,一群人氣勢如虹地去踏韓啓天家的門檻,順便見識一下傳說中的“家裏那位”。他們到的時候,韓啓天正和樂喆窩在沙發上打游戲,聽到門鈴聲便起身開門了。結果一打開門,頓時就犯頭疼了:“你們……也不用這麽誇張吧?”
只見門外每人手裏提着一把菜,有的甚至還提着一只雞,各個笑眯眯地說:“你不是讓我們自行準備食材嗎?”
原來韓啓天早放話了:“要來也行,自備食材,家裏只準備了媳婦兒愛吃的。”
反悔已經來不及了,他嘆了口氣說:“都先放廚房吧。”
大家便一窩蜂地湧進來了,更有好事者迫不及待地想嬌妻。結果便看到一個坐在沙發上打游戲的大男人,那人還沖他們招手笑道:“你們好啊。”
衆人目瞪口呆,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唯一那少數知情人士笑而不語。韓啓天把食材擺放好,走過去踢了樂喆一腳:“起來,客人都來了。”
樂喆不耐煩地把他揮開:“你擋到屏幕了……讓我打完這局啦,都快通關了。”
韓啓天轉身沖衆人嘆氣道:“抱歉,他玩起游戲來就是比較上頭,大家自便吧。”然而語氣裏淡淡的炫妻驕傲感是怎麽回事啦!
“OK通關!”樂喆甩下了手柄,望着還處于呆滞狀态的一群人,笑道,“自我介紹下,我叫樂喆,是韓啓天的男朋友。”
韓啓天說:“嗯,上次趙成那件案子,你們也見過。”
小警察憋了半晌,終于憋出了一句話:“天嫂好。”
因為他這句話打破了詭異的氣氛,屋內頓時笑作一團,小警察還不明所以道:“怎麽了?我說錯話了?”
“沒有,說得很對。”知情人士忍笑到內傷。
小警察一開始是震驚的,因為韓啓天平時表現得特爺們,和他想象中的gay不一樣。這時接受了他倆這個設定,忍不住打量了樂喆好幾眼,越看越眼熟,突然恍然道:“啊!你是LUCKY!我見過你打游戲的!”
一般人就算眼熟,也很少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傳說中的大神居然是熟人”,聽到ID,衆人如夢初醒,樂喆笑眯眯道:“是啊,就是我。”
這麽多人份的菜不好做,韓啓天不敢讓樂喆小試屠龍刀,只好自己親手動手下廚了。客廳裏不時傳來歡快的嬉鬧聲,他忍不住探頭望了一眼,只見樂喆跟他的一幹同事打游戲,邊輕松無壓力地虐菜,邊跟旁邊那個一臉崇拜仰慕望着他的小警察說話,韓啓天不免心浮氣躁起來,壓低聲音喊道:“樂喆,過來給我打下手。”
樂喆剛好虐完菜,扔下手柄走過去:“來啦。”
韓啓天在他進來後順手關上廚房的門,狠狠啃了一口他的唇,道:“和別人玩游戲挺開心嗎?”
樂喆環着他的脖子,笑道:“不是吧,這樣的醋你都吃?”
韓啓天睨他:“不行嗎?”
難得見他這副幼稚吃醋的樣子,樂喆心都快化了,一時笑得連眼睛都找不着:“行行行,你待會兒下飯少放點醋就行了。”
正當兩人在廚房裏玩親親玩得不亦樂乎,小警察很沒眼力見地敲了敲門,小心地問:“那個……廁所在哪?”
飯菜做好了,熱騰騰地端上來,大家盛贊了一番韓啓天的廚藝。韓啓天道:“我覺得你們不是給我新居暖房的,倒像是來踢館子的。”
衆人嘻嘻哈哈地吃着飯,縱然一開始他們對韓啓天的取向有所吃驚,但都選擇了理解和包容。這小兩口的相處和普通人一樣,除了性別,并沒有什麽不同的。
韓啓天說:“一直以來和大家配合挺愉快的,雖然我調走了,但以後有什麽事情能幫得上忙的,也歡迎大家找我。”
大家一下子沉默了,有人惆悵道:“今天高高興興的幹嘛要說這些。”
“是啊,我們都挺舍不得你的。”
韓啓天說:“都是一個崗位的,還哪有什麽舍不舍得。行了,不說這個了,說別的吧。”
衆人紛紛轉移了話題。到底還是八卦最動人,聊着聊着,有人就忍不住問道:“其實吧,我挺好奇你們怎麽認識的?”
大家都三八地豎起耳朵來聽,樂喆回憶着,笑道:“我倆是在高中認識,那時候我倆都是學渣,成天抽煙喝酒打游戲,就這樣好上了呗。”
“可現在也沒見過天哥抽煙啊?”
樂喆立刻說:“對,就是他!自己戒就算了還逼我戒!”
聽他這樣颠倒黑白,韓啓天沒好氣地說:“明明是我陪你戒的,那回不是你自己病得快肺炎了還想抽煙?”
樂喆無言以對,衆人紛紛笑起來,有人疑惑道:“我感覺你們看起來都不太像gay啊。”
樂喆反問:“那在你印象中,gay是什麽樣子的?”
“挺娘的?”那人猶豫着說,“穿緊身褲,化妝畫眼線那種。”
樂喆喝了一口可樂說:“人有千百種樣子,gay也有千百種類型,有什麽好奇怪的。”
那人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樂喆忽然又詭笑道:“不過……你們天哥還真化過妝畫過眼線啊哈哈哈哈。”
韓啓天:“……”
衆人立馬來精神了,“哦?”
樂喆說:“那是學校演舞臺劇的時候了,他反串惡毒皇後。”
聽他把自己的黑歷史抖落出來,韓啓天面無表情地夾了個雞腿放進他碗裏:“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衆人腦補了一下那個畫面,紛紛打了個哆嗦,禁不住問:“那豈不是很辣眼睛?”
樂喆哼哼道:“才不,可好看了,是我一個人的。”
大家被這夫夫倆酸死了,連飯帶狗糧都吃撐不少。吃完飯後,衆人自覺收拾好碗筷,鬧了小半天便打道回府了。
送走了他們,樂喆躺在沙發上伸了長長一個懶腰,順帶打了個小小的飽嗝。韓啓天坐到他身邊揉着他的肚子問道:“累了?”
“還好,不累。”樂喆靠在他身上,忽然笑道,“沒想到你的同事都能接受我,挺意外的。”
“不接受也沒關系。”韓啓天說,“把他們趕出去,不給飯吃。”
樂喆笑得東倒西歪,好容易歇過了,他感慨道:“剛才回想起高中的經歷,突然挺懷念的,有空咱倆回去一趟吧?”
“行,你想什麽時候去?”
“擇日不如撞日,就現在吧!”樂喆突然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走,咱們去消消食。”
說幹就幹,兩人換上衣服就出門了。他們的母校離現在住的地方也不遠,坐車大概幾個站就到了。望着學校的大門,樂喆頗有些感嘆:“感覺好像昨天才從這裏離開,一眨眼都幾年過去了,按我說應該穿校服回來的。”
韓啓天笑道:“怎麽,你怕保安不給你進門?”
樂喆也笑:“不給進我就翻牆進啊,學校那幢牆沒被咱倆翻過?”
說笑着,兩人一同并肩走向校園。
今天雖然是周末,但也有些年級的學生被召回來補課。看他們坐在教室聽老師講課,不時有學生垂下頭打瞌睡,樂喆內心暗爽,說:“我以前就特想等我畢業以後就回來看他們上課被折磨的樣子。”
韓啓天笑:“那你的願望實現了。”
“實現了。”樂喆點點頭,補充道,“真挺爽的。”
那打瞌睡的學生半夢半醒發現窗邊有人站着,吓得以為是教導主任巡堂來了,立馬就清醒了。
兩人對視一眼,禁不住一笑,拉着手悄悄走了。
他們把以前的路都走過一遭,課室的桌椅擺放似乎還是記憶中的老樣子,走廊被陽光灑過,潑了一道濃重而明亮的光影。他們還走過小圍牆邊,那是他們曾經一起抽煙打游戲的地方,也是他們的定情聖地,如今綠蔭底下不經意間都長出小野花來了,随着微風輕輕搖曳。
周圍的景致有不曾改變的,也有默不作聲變化的,但身邊那人始終還是當年那個,歲月使他們變得更加成熟,但彼此的笑容依然溫暖如昨。
走到操場,有一些沒有課的學生在打球,樂喆一時興起,有點手癢,拉着韓啓天過去腆不要臉地問他倆能不能一起打。那幾個學生也挺歡迎,他倆就分成了兩隊打。
“操。”韓啓天一個蓋帽,從樂喆手裏搶到了球,輕易沖破幾人的防守拿了個三分。
“好球。”有人叫道。
打着打着,不知不覺就變成他倆的1v1solo了。幾個學生看他們炫技,不時叫好。
樂喆有心炫技,一個假動作搶過球,幾步運球後直接扣籃,惹來一衆學生喝彩。
韓啓天攤開雙手看他,也跟着笑道:“漂亮。”
他倆又打了一會兒過足瘾便下場休息了,樂喆望着那群學生奔跑的樣子,嘆道:“年輕真好,我看着他們就感覺自己老了。”
“你也沒多老。”
樂喆搖頭說:“跟十六七是沒法比。”
他倆沿着操場走,竟然在單杠邊看見了老熟人,還是他們以前的數學老師。他跟從前比沒什麽大變化,只是鬓邊催生不少華發,看着略顯蒼老。
“老師。”樂喆叫他。
其時數學老師還坐在單杠上,拿着筆和稿紙在解題,聽到有人叫他,便擡眼看到樂喆和韓啓天兩人站在面前,他皺眉細想了一下,恍然道:“是你倆。”
他從單杠下來,沖他倆笑道:“怎麽?回母校看看來了?”
“是啊。”樂喆笑說,“沒想到能碰上您。”
三人敘了一會兒舊,談自己的經歷,他倆都比以前成熟不少,數學老師慨嘆道:“看見你倆有出息,我就欣慰了。”
韓啓天忽然想起前陣子那個少女誤服毒品而差點跳樓輕生的事件,便簡要說了一下。數學老師一怔,追問道:“那個孩子後來怎麽樣了?還有那些販毒的人……”
韓啓天道:“她的家人正努力幫她戒毒,而那幾個交易的窩點我們也配合緝毒大隊的兄弟去端了,您可以放心了。”
數學老師沉默着,似乎是想起自己的女兒,半晌笑道:“你們做得很好。”他的眼底微微發紅,稍稍側過身去掩飾自己片刻的失态。
片刻後,他調整好情緒,伸手拍了拍兩人的肩膀道:“以前我挺擔心你倆的,一個兩個都不上進,不過現在看見你們我很高興,世界還是靠你們年輕人闖出來的。”
兩人相視一笑,樂喆說:“天色不早了,老師跟我們一起吃飯嗎?”
“不啰。”數學老師擺擺手,整理好自己的筆記,“我昨天買了魚,再放就不新鮮了。”
他們與他道別,夕陽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的脊背始終是挺直的。以前看他的背影總覺得孤寂,如今卻多了幾分如釋重負的意味,顯得雲淡風輕。
放學鈴早已響過,學生大多散去,校園又變得冷清起來。他倆沿着校道走到了平時演出節目的舞臺邊,樂喆靈機一動,幾步躍上臺,說:“現在,有請樂喆同學來為韓啓天同學表演一段獨舞,請掌聲歡迎。”
韓啓天笑看他,配合地鼓掌。
臺上一人,臺下亦只有一人,咫尺之遙,兩廂對看,目光靜靜徜徉着似水流年。
沒有音樂,沒有伴奏,樂喆腳下踏着節拍,展現出優美有力的舞步。他的觀衆只有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他想竭盡全力表演給這個人看的。
此情此景,韓啓天莫名想起在網上看到的一句話“願你歸來仍是少年”。其實他心尖上的小王子,從來都是少年。
一舞終了,樂喆對臺下鞠躬謝禮,直起腰問韓啓天:“好看嗎?”
韓啓天點點頭:“好看。”
樂喆沖他一笑,從幾米高的舞臺上一躍而下,俯沖的姿勢讓衣擺随風而動。韓啓天忙接住他:“小心點。”
他幾乎是整個人撲到韓啓天懷裏,索性挂在他身上:“你還記得高二那年的聖誕節吧?”
“記得。”怎麽會不記得,那是他們正式談戀愛的日子。
樂喆笑說:“其實那晚的舞蹈,就是想表演給你一個人看的。”
韓啓天聲音很溫柔:“嗯,我看到了。”
樂喆突然直起身來,反手拉過他,再度沖上舞臺:“我教你跳舞吧!”
韓啓天任由他拉着,他曾無數次在臺下看他表演,而這一回終于是他們一起在臺上共舞。
“你還會跳華爾茲?”
樂喆挑眉反問道:“還有什麽是我不會的嗎?”
華燈初上,月上梢頭,他們擺蕩、旋轉,在鋪天蓋地的暮色中,凝視着對方朦胧的眉眼,情難自禁地落下一個輕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