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順水人情

諾殇穿着一襲夜行衣風塵仆仆地趕回來:“大人,果然不出你所料,周炳那只老狐貍沒有回自己的府內,直接去了梁府。”周炳走後,諾殇便一直尾随着他。

“這只老狐貍估計是怕事情沒處理幹淨。”顏舒不緩不急地泯了口茶。

“我今晚爬上他們的房檐,偷聽了他們的對話。周炳火冒三丈地指責梁實豐事情沒做幹淨,管家不見了,怕他們是慌了手腳,定是害怕他的管家做事不利索,所以明日梁實豐會親自去銀壽糧行核對一下黴米的賬,把賬面處理了幹淨。”諾殇累的口幹舌燥,也坐了身去,喝了口茶,緩了緩氣。

“可惜梁舜封不知他的那個老管家可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今日我派人抓他的時候,居然寧死也不肯招,官府派人抓他之際趁機跳了懸崖,要是他早知道梁實豐跑不了的話也不用多賠上自己的命了。對了,你明天把手下召集好,我明天要親自抓了梁實封這個狗官。”顏舒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擲地有聲。

“是,大人。”

————————————————銀壽糧行——————————————————————

“來人,給我把一概人等抓起來。”

顏舒穿着官服出現在梁實封面前,這時候梁實封正忙着銀壽糧行核對賬簿,看到顏舒突然帶兵前來,大為驚訝,臉色有些慘白,聲音微顫:“你怎麽會在這裏?”手中握着賬本絲毫未松。

“當然多虧了梁大人的好管家了,否則我怎麽會找到這裏來呢?”顏舒挑眉朝梁舜封走近,随手便奪了梁舜封手中的賬目。

……

大牢內

“梁大人,本官給你一個機會,要看你合作不合作了。你知道這兩萬擔糧食變賣的錢可不是小數目,按唐律,販賣軍糧者,不單單是你一個要判了死刑,全家人跟着遭殃。你一個四品戶部侍郎尚如此大膽,莫不是有人唆使你這麽做?”顏舒站在牢門外,看着已經換上囚服的梁舜封,心想原來階下囚也就是如此。

“沒人……沒人……”只見梁舜封一臉的狼狽神情,欲言又止。

“梁大人可真是不見棺材不下淚,你可知道你自己一個人擔了罪,全家人受了罰,可是幕後指使者卻仍想着齊人之樂,梁大人可是好胸懷啊?若是你說了實話,或許死罪尚可免,請梁大人還是好好掂量掂量。”顏舒循循善誘。

“你真能保我不死嗎?我不死的話全部家底都給顏大人您了,大人還請救救我。”梁舜封心理防線被顏舒攻破,連忙從牢門內伸出手來死死拽住顏舒的衣角,跪了下來。恐是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估計被吓怕了。

“這要看梁大人你的誠意了,看梁大人你到底能說出多少個真話?”顏舒見梁舜封吓的失色知道他是上了套路,繼續引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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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舜封也不是愚笨致極的人,自然知道顏舒所指什麽了,“其實這私售軍糧的事情并不是我一個人的主意啊,給我一萬個膽子我也不敢啊,只不過,不不不,全是周大人讓我這樣做的。”

“混賬,你竟然可以誣陷周大人,你這知道按唐律,污蔑朝廷命官可是死罪,既然你如此說,可有證據?”顏舒突然神色語氣嚴肅起來,不怒而威。

“我家裏尚收有一封和周大人當時錢財來往的賬簿,他本以為事成之後我把賬簿交給了他,可是我也害怕有東窗事發之日,所以把裏面的重要往來拓了下來,保存了起來。大人可到我府上柴房的右側鍋底取來,就知道下官所言句句屬實,還請大人明察啊,保下官一命。”果然梁舜封是被吓怕了,心知自己犯了死罪,想盡辦法保住自己性命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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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有這麽一筆賬,想不到梁實封腦袋還不笨,這下可以一并把周炳的罪給治了,真是大快人心。”顏舒跟諾殇走出牢門,便直接去了梁舜封家中,取了賬簿,見賬簿是真的,諾殇連忙揣入懷中,與顏舒私語。

“諾殇,你立刻備馬跟我随我去周府一趟,了結此事。”顏舒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外,上了馬。

“周大人,昨日才相邀你,怎知今日又特地來拜會你。”等周府的下人通知了他家老爺,顏舒這才進了門。

“顏大人,聽說你今天抓了梁大人,可有此事?”周炳正為此事煩惱,只見顏舒自己送上了門,知他不懷好意,也語氣不善的問道。

“正有此事,否則本官也不可能如此匆忙就來了貴府啊。”顏舒聽他口氣不善,連忙安撫周炳。

“顏大人,有話直說,你我心知肚明,不必拐彎抹角。”周炳坐在自己的八角椅上端着茶,像是在細細品味這黃山毛尖的韻味,殊不知他此時後背已經直流冷汗,只是面上強裝淡定。

顏舒知他此時的慌張,又看看周炳的窘态,也自顧自地坐了下來:“周大人可真是誤會本官了,本官要真有其他意思,眼下便不可能出現在此了。本官能來,可是要周大人安心的意思。”來安撫任人宰割的羔羊的心這才是顏舒此次的目的,或者也更有趣。

“顏大人的言下之意是?”周炳挑眉,放下茶盞,心想,這怎麽跟自己想的不一樣呢,顏舒難道不是來抓自己的嗎?語氣稍微和善地問。

“既然本官素有誠意與大人結交,是為官場知己,最忌猜忌,今天本官便帶了一份禮物來與大人,還望大人收下。諾殇,将禮物呈上來。”顏舒将折扇一展,似有似無地搖了幾下,好不優雅。

諾殇忙從胸口處掏出賬本,雙手将賬本呈給了周炳。

“這個是……”周炳連忙打開賬簿一看。大驚失色,遂擡頭不解地看向顏舒。

“大人莫驚,這個什麽也不是。既然本官送這份理給周大人,足以見得本官相信周大人的為人。”顏舒看着周炳,溫潤一笑,臉上似有着捉摸不透的笑意。

“多謝顏大人相信本官,顏大人可真真正正是本官的恩人。”說着連忙把賬簿揣入懷中,恐讓別人瞧了去。

“哎?無妨,既然顏某認為大人是可結交之人,自然全權信任朋友了。”顏舒繼續搖着扇子。

“顏大人的大恩周某謹記。”周炳站了起身,雙手抱拳,朝顏舒一拜。

顏舒也連忙起身,趕忙扶住周炳:“周大人,這是作何?莫不是折煞了小弟。小弟視周大人為知己,做這點事情有何妨?不過周大人,顏某還是有個不情之請。”

“顏大人但說無妨。”周炳此時的語氣已經和善了許多,全然沒有顏舒剛進來的氣勢。

“梁實封居然犯下了販賣軍糧這麽大的罪,必然死罪難逃,我抄了他的家,錢財充了公,剩下的錢財也只夠換得一萬石糧食,但是還缺一萬擔糧食,還請大人能幫下官個忙。”顏舒眉毛雙蹙,裝作十分有心的樣子。

“這好辦,本官自當拿出自己的多年積蓄來奉上一萬擔糧食來彌補着治理不嚴之罪,還望這萬擔糧食能解守邊将士之饑。”周炳知他此話的意思,官場上的人哪有随便幫人的道理,況且此時能活命已經不容易,顏舒也算幫了他大忙。

“周大人如此深明大義,本官要替軍營裏的将士們先謝謝周大人,本官一定會告訴将士們吃米莫要忘了送米之人啊。”顏舒鄭重其事地向周炳拜了一拜,好是周炳如今就是他和将士的在世父母一樣。

“哪裏哪裏,最大的恩人莫不是顏大人了,顏大人當真是少年有志,年少英才……”

“還是要靠周大人多多提拔啊,大家都知道,王爺一直掌握這六部,大家都是一起做事的,顏舒年少,不及大人沉穩,還要靠大人提攜。”顏舒說話極盡讨好的口氣。

“自然,周某莫不會忘了顏大人今日之恩的。”

諾殇跟随顏舒走出周府有些不解,小聲問自己的主子:“大人,你怎麽把我們好不容易得來的賬本拱手送給了這老狐貍呢?要知道我們好不容易才捉住了此人的把柄,眼下可是将他一舉拿下的好機會。”

“你當真以為周炳有這麽大膽子動軍糧?”顏舒拿着扇子敲了敲諾殇的腦袋,心道諾殇平時也挺聰明的,怎麽反倒這事想不通。

諾殇聽到顏舒的話立馬會意,果然水還是深的很,“你是說?”

“不錯,他上面還有個景王。”周炳的上司是景王,要豎這事跟景王沒關系,顏舒不信。

“景王莫非也貪這錢?”景王是皇室貴胄,家産自是不可小觑,怎麽會貪這點小錢呢?

“這萬擔糧食的錢比起王爺的萬貫家財呢?”顏舒問諾殇。

“九牛一毛,簡直比不得。那王爺為什麽要打起軍糧的主意呢?”這兩個哪有可比性,要是景王爺不貪這錢,那跟此事有何關系。

“我猜想他是想這長安城的衛兵動亂、嘩變,讓這長安城不安分。這樣皇上就會如驚弓之鳥,全然不可思考,這樣一而再再二三便只能依靠景王,慢慢成為景王手中的一顆棋子。你想我們就算捉住了周炳又能怎樣,就算周炳咬了景王一口怎樣,非但咬不死景王,反倒會使得景王警惕起來,除我們快之。這樣我們豈能鬥得過他?不如我們送個順水人情給周炳,讓他幫我跟景王牽牽線,豈不更好?”顏舒将自己心中的猜想捋了捋思緒,說與諾殇聽。

諾殇聽完,恍然大悟,看來顏舒早就洞悉了一切,果然這麽多年官場的風風雨雨,也練就了顏舒的缜密心思,看着眼前的人兒由當初的二八小女成長成如今久經官場、出身沉穩的“少年”,諾殇不知是悲是喜,道:“大人心思缜密,諾殇佩服。”

“走吧,明天随我把這兩萬擔糧食押送去西校口,給将士們一個交代。”顏舒搖了搖手中的紙扇,看了看不遠處的落日,萬裏依然晴空,便上了馬。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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