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健雅
剛進去,我便瞧見臺上的父親正佩佩而談,不知為何現在才發現父親盡管盛裝出席,依然感覺很滄桑,讓我霎間眼眶都要熱了。
末世發生時父親在外國出差,從此以後我就跟他失去聯系了,從來沒想過,出差前只跟我聊了幾句家常的父親從此跟我永別,末日電視劇演的親人重聚的情節,在現實裏是永遠無法實現的。
至于他會變成怎樣,我一直不敢猜想,沈曜文安慰我說,把他當作住在安全又糧倉充足的營地就好。
剛開始無論他怎麽安慰,我都絕望又怕,沈曜文不得不抱住我,沉默半晌後認真跟我說:“健雅,我猶豫了很久,還是希望告訴你……你忘記有這個父親,你會好過一點。”
我愣然,當時對他這說法相當怨念,後來漸漸就接受了。當時的我是個無能的男人,一味兒只懂得逃避。
正想到傷心處,突兀肩膀被人抱住,我回頭便見沈曜文看着前面抱着我。幸好我們在舞臺後面,都沒人看見。
他有些可惜說。“抱歉,不能讓你跟他見面。”
我搖頭:“只要這樣就好。”我不奢求更多。
看一眼,了了六十年相思就好,我知道,現在的父親不是我的,他是“趙健雅”的,我只能當一輩子的泡泡。
臺上的父親很快結束演講,沈曜文留我一個在位子上,再三叮囑我不能走開,就趕緊上去跟父親打招呼了,父親拍拍他肩膀,一直對他這個兒子的青梅竹馬非常看好,
身後傳來一聲驚嘆:“找到了!嘿,看那笑顏逐開的樣子,估計正誇贊沈曜文這小子呢。”
後面的年輕人拍拍我肩膀說:“你好,能讓一下嗎,我進去蹭個位置。”
那人不耐煩地湊過來:“跟你說話呢,聽不見嗎。”他傻眼了,指着我大聲叫喚:“你,你怎麽跟我長得一個樣兒?!”
在我面前的,就是趙健雅。
我愣住了,不是因為跟他見面了,而是居然在這場地見到他了!
這是不可能的,我記得我根本沒出席這次典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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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唇都白了,一張稚嫩的臉看起來我見猶憐。
他身體不好,我怕他出事,趕緊起身讓出位子,扶他坐下:“我是你遠方親戚,你不用緊張,我只是來看看你爸爸而已,下午就走了。”
這孩子總覺得有股讓人心疼的勁兒。
額,不對,這是過去的我啊,我總不能連我自己都承認這點吧。
“這樣。”他很快接受這答案,天真無暇的很。
我坐在他旁邊,看着他側臉,他笑嘻嘻地尴尬說:“我是偷偷來的,你千萬別跟我爸說。”
“當然。”我點點頭。
“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呢。”
“泡泡,泡沫的泡,趙泡泡。”
“名字挺可愛,我好喜歡。”他嘻嘻笑了。
“……”我以前是這麽,這麽像傻叉的嗎……
我轉而看向前面,指着沈曜文說:“聽說你跟沈曜文是朋友,你覺得他好嗎。”
“挺好的,不錯,是個好哥們。”趙健雅直接說。
我有些愣,也不是說他對沈曜文評價錯了。
而是,過去別人只要這樣問,我會直接說,他是我親兄弟。
雖意思都相近,卻總覺得缺少一種東西,似乎沈曜文對他而言可有可無。
大概是叛逆期的問題吧,我也沒大在意,跟他坐在一起聊了幾句,發現這孩子果然是天真可愛,連我都不得不被逗笑幾次。
原來過去的自己是這樣的,我自己都沒發現。
我看瘦弱的雙手,看着他,就越來越發現自己老了,歲月雖沒有在我面容上留下痕跡,卻是在我內心留下重重的一筆。
面前的趙健雅倒是意外的……唠叨。
都十五分鐘了,沒見他停過,不停問我事情,對我出自哪邊他家哪個家庭很有興趣,幸好這些我也很熟,随便就說了個遠在天邊的遠親。
他沒啥心機,哦哦默認了。
眼瞅着時間太久,連我這個遲鈍的不行的人都發現了,他還在佩佩而談,我不得不提醒他:“你是不是該走了?”
他哎喲一聲,趕緊低頭彎腰,噓了一聲:“泡泡哥,你要記得我們之間的承諾……對了,你電話多少。”明明他已經戴着帽子眼鏡,沒人認得出來。
我把手機拿出來:“你替我輸入吧,我在山裏住太久,不大會這玩意兒。”
他哦哦拿了過去邊操作邊說:“那你以後有時間就約我出來吧,我帶你見識一下市區哦,我知道很多地方哦。”
我頓時哭笑不得:“你都不經常出,怎麽知道哪兒好玩。”
他嘻嘻笑了:“為了你我可以查嘛,泡泡哥,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跟我長的特別像,我感覺我們很投緣。”
我笑而不答,只催促他:“好了,走吧,你加保镖在外面吧,我帶你出去。”
“知道啦,不用拉。”說完他蹦蹦跳跳走了,我哭笑不得,倒像是跟個親弟弟說話似的。
沈曜文回來便看向趙健雅離開的方向,問我:“那個人是誰。”
“不知道。”
“該不會把你當成健雅了吧。”
“應該是。”
這倒是他相信了,問我看夠了父親沒有。我看向遠方的父親,無力嘆口氣,點點頭:“走吧。”
他帶着我原路返回,搭上我肩膀安慰說:“以後你想見他,我會想法子帶你見他,不用難過。”
我哦一聲,并沒失落,今天能看到的人都看到了,沒有遺憾了。
沈曜文不知何時起整個變了,喜歡呆別墅裏了,更重要的……他似乎看上我的“狗窩”了。
第一晚喝醉以為只是意外,結果第二晚,他以催促我洗澡之名,洗完了就光明正大在我房間睡覺了,連續幾晚,我眼看着自己每天高高在上的小弟弟,不成啊,便痛苦地提前把自己洗幹淨。
以為他沒辦法留下來,哪知道之後他改而一屁股坐我房間沙發上,一玩兒手機,就玩到十一二點。
我生物鐘都催促我了,我愣睜大眼睛,靠着床靠背上,跟他死撐。
他淡淡看我兩眼,笑了:“想睡就睡吧。”
我已經說話含糊不清:“那你答應我,不能睡這兒了……”
他笑而不答,只是摁了兩下屏幕念叨:“要開局了,不說了。”
我:“……”靠。
結果?理所當然的,一覺醒來,床上除了我,另外還躺着個沈曜文。
這還是其次,最要命的,是吃飯成了問題。
之前他經常不在家,我就讓趙舒買不少肉擺着,自己弄來吃,沒人管着,愛怎麽吃就怎麽吃。
兩成四成是最好吃的,不過我不會弄,整天把火候弄差了,最怕是弄久了,整出來一張九成熟牛排,那就浪費了,所以我索性直接生吃,來得方便。
現在可好,有他在,別說生吃,八成熟都不成,他說會招惹細菌,巴拉巴拉,一通解釋。
這就算了,他還老覺得我吃的不夠健康,剛開始兩頓皺着眉頭說要均衡飲食,不能只吃肉。
我膚淺他随意答應了,接下來沒兩天他再跟我吃飯,發現還是滿桌子的肉食,他就看不下去了,變成他叫來趙舒來做飯。
趙舒一個大男人,要他做飯不是為難他嗎。
他每次都煮滿滿一大盤蔬菜,要不太鹹要不幹脆沒加佐料,吃的我,要不以為自己出家了,要不以為掉進鹽海了。
前些天好不容易養出點肉來,這些天被折騰得又瘦下來,也沒啥精神勁兒。他有些看不下去了,跟我說:“過兩天我帶你去看看營養師,這身子恐怕要特殊點法子才能養起來。”
我直想叫冤,只要你放着我不管幾天,我保證噌噌往上長膘。
我只好換了個話題:“你不是準備上學了嗎。”
他突兀不說話了,專心致志玩兒手機。
我郁悶,上前叫他幾遍:“是出了什麽問題嗎。”
“就算那是一流的大學,你好歹去看看環境。”
“還是說你希望趙健雅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