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庶女謀(六)
秦珩一路到達五華峰峰頂,蒼翠間有一座亭子,名曰逍遙亭,字體遒勁有力,透着一股潇灑,這座亭子古色古香,粉牆青瓦,飛檐立柱,亭臺相間,清幽雅致,朱紅色的柱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顯得格外耀眼。
亭內早已有三三兩兩身着長袍,手搖折扇的世家公子,烹茶煮酒,論詩議事,好不快活。
秦珩大致一瞄,還不見端王的身影,這詩會雖是端王做東,但是他身份尊貴,倒也沒人有什麽異議。秦珩的到來引起了一陣短暫的騷動,很快就被掩蓋過去了,因為這詩會的正主來了。
只見他身着冰藍的上好絲綢,雪白的滾邊繡着雅致的竹葉花紋,墨發用一支羊脂玉高高束起,腰間別着一塊成色上佳的古玉,一看就非凡品,手持一把白玉骨扇,身形高挑,姿态優雅,一雙丹鳳眼中閃爍着琉璃般的光芒。
“今日在此本王做東,望大家都能盡興作詩!過後,本王将親自出題,作詩最好者,本王重重有賞!”冷墨軒緩步坐到了主位上,笑道。
端王的賞賜!不少人都開始蠢蠢欲動了,端王可是皇上最寵愛的皇子,莫不說有多少奇珍異寶,若是他能在皇上面前替自己美言幾句,那以後的官路豈不平步青雲!
秦珩并沒有被端王的話所吸引到,反而看到了緊随着端王來到詩會的秦雨煙,她還是那天逛青樓的裝扮,對方吃驚的神色顯然也認出了他,接着假裝用折扇遮住了半張臉,強裝鎮定。
秦珩掃了一眼之後,也沒多關注她,徑自坐在了末尾,一個很不起眼的位置,不過他的容貌和衣着自不會被人忽略的,倒讓人再次驚豔了一把秦小侯爺的絕色。
在茶水的袅袅香霧中,冷墨軒依稀看到少年精致豔麗的眉眼,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白皙纖長的手正拿着茶杯,垂眸淺笑,竟比身上的紅衣還要耀眼。
人都是視覺動物,秦珩笑意不變,看,眼下的冷墨軒不正是這樣嗎?
冷墨軒很快收回了目光,目露惋惜之意,如此好的相貌,人卻是如此不堪!倒是可惜了這幅好皮囊!
天玑民風向來如此,上到皇帝貴族,下到平民百姓,皆對美色很是執着,換句話說,就是“顏控”,是以皇帝頒布科舉制度的第一條規定便是身形高挑,模樣端莊英俊,所以長得好看的人就更易入皇帝的眼啊!
還記得001曾握着小爪子,害羞地看了眼秦珩,說道:“顏值即正義!”
開場游戲為一個簡簡單單的詩詞接龍,五律七律詩句均可,以座位順序輪流。
“那就本王來開個頭吧!”冷墨軒興致很高,放下手中的茶盞說道,“春山暖日和風。”詩句簡單,倒也應景。
“風露澹清晨。”接着一身着紫袍的公子略一思考,詩句便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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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滾滾向東流。”接下來的一位青衣公子胸有成竹地回道。
……
到秦珩的時候,不少人都面露戲谑,如此簡單的文字游戲,不知秦小侯爺能否對出來?
秦珩燦然一笑,勾唇道,“生愛詩名壓千古!”
周圍人皆狠狠地抽了一口氣,口氣好大!壓千古!好一個秦小侯爺,不知這脊背能否撐得起這千古了!
冷墨軒也不覺皺起了眉頭,詩是對上了沒錯,只是這口氣也太傲然了,京都誰人不知秦小侯爺不學無術啊!
輪到秦雨煙的時候是以“扶”字開頭的詩句,“扶搖直上九萬裏!”
一句詩震驚了在座之人,九萬裏,如此大的抱負,這位少年看起來年紀輕輕,竟有如此想法,也是後生可畏啊!而且剛剛是跟端王一起進來的,也不知是個什麽身份!不少人都暗自猜測起來,一個有才華的,又有貴人相助的人可是人人都想結交的對象。
秦雨煙眼裏劃過一絲傲然,秦珩在這裏又如何!今天這風頭,她秦雨煙出定了!看看周圍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這一出場已經是個良好的開端了。不管是端王還是睿王,都是她要結交的對象。不過暫時還沒有接近睿王的法子,就要與端王交好吧!
秦珩看着秦雨煙略顯得意的表情笑而不語,從001那裏他已經知道了這秦雨煙不過是剽竊她那個世界的詩句罷了,一個偷竊者,也敢如此嚣張!
冷墨軒贊賞地點點頭,看來今日路上偶遇的這位少年還是有幾分才華的,也不知是哪家公子!若是對時政也能有幾分獨到的見解,那就有必要去拉攏一下了。不過還是先讓影衛查查這個少年是什麽身份吧!要是是睿王那邊的人!哼,冷墨軒的眼裏劃過冷光。
幾輪下去,秦珩都完美地對上了詩句,讓在座之人對他有了不少改觀。
“今日以酒論詩,不如就以酒為主題。”當下正是飲桃花酒的好時節,桃花酒香甜醇厚,入口帶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即使喝得再多也不過微醺而已。
紫衣公子眼神一亮,笑道,“新豐主人新酒熟,舊客還歸舊堂宿。滿酌香含北砌花,盈尊色泛南軒竹。”
“景逸果真應了古人那句話,七步成詩!”李景逸為當朝丞相之子,才華出衆,就是人太過傲氣。
“酒?那本公子也有一首詩了!”只見一襲白衣的秦雨煙站起,白皙的臉頰有一抹紅暈,眼中泛着水光,尤為好看,明顯是桃花酒飲得過多了,人也有些微微發醉了,但是只有秦雨煙自己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清醒。說起酒,有誰比詩仙李白寫的更好了!
少年聲音清脆悅耳,雌雄莫辨,“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側耳聽。
鐘鼓馔玉何足貴,但願長醉不複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谑。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将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全詩洋溢着豪情壯志,又有對現實的無奈,懷才不遇的感慨,輕易地喚起了不少寒門子弟的情感共鳴,畢竟科舉考試才實施沒幾年,以往官場都是世家望族子弟的場所,哪有貧民有志之士的一席之地!
一場詩酒會就以此結束了,畢竟有珠玉在前,後面再多的都入不了眼了,秦雨之名傳遍了整個京都,這首《将進酒》也被抄錄下來,競相傳唱,相比于大出風頭的秦雨煙,秦珩的存在感就少了許多,不過說起來,也都會言說一句“傳言不可盡信”,由此看來,秦珩的目的也算達到了。
今夜秦珩還是回到了侯府,定國候聽說他去了詩會,也沒多說什麽。
“秦管家,你去查查今日珩兒在詩酒會上的消息。”一進書房,秦皓就吩咐道,“對了,跟廚房說今晚多做點珩兒愛吃的菜。”
“哎,老爺,我這就去。”秦管家笑得老臉皺成了一朵菊花,老爺這些年來也是很辛苦的,少爺的事大大小小他都知道,偏偏就是做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他看着都發愁啊!
秦雨煙也在詩酒會後回到了侯府,手裏把玩着今日贏下的彩頭-翡翠火齊,古人有雲,翡翠火齊,絡以美玉。流懸黎之夜光,綴随珠以為燭。現如今看來,果真是西域珍寶,雕刻精湛,質地細膩。
正處于飄飄然狀态的她自是不會發現有人一路尾随着她,直到看到她進入了定國候府的後門。
“他是進了定國候府?”冷墨軒摸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若有所思。
“是。”黑衣人再次重複了一遍。
冷墨軒微眯起眼,據他所知,定國候府只有秦珩一個兒子,一嫡女早早地嫁入了睿王府,剩下的就是一個毫不打眼的庶女了,那今日這個秦雨就是定國候府的庶女了!庶女,若是用的好,也能下成一盤好棋!
“近日睿王可有什麽動靜?”冷墨軒問起他最關心的一個問題。
“屬下無能,并未有所收獲。”
“本王知道了,下去吧!”他手裏的這支影衛果真和父皇手中的還是有很大差別的,不過他這位皇兄向來謹慎,也不會被他輕易查出些什麽。
影衛,是獨屬于天玑皇帝的一支隊伍,武功高強,足以以一抵十,只效忠于歷代皇帝。每批影衛的最強前三十隸屬于皇帝,後面的皇帝可自行安排,而當今皇帝分別賜給了端王和睿王各十名影衛,排名雖差別不大,能力卻差得很遠。
深夜,一襲白衣的男子獨坐于窗前,手持玉笛吹起了熟悉的旋律,這次一曲終了,也沒有另一道笛聲與自己彙合了,倒顯出幾分孤寂與落寞。慕容塵心中暗想,莫不是那真是自己的一場夢?古人曾道,莊周夢蝶,不知是莊周做夢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做夢變成了莊周,他也曾嗤笑過,現如今輪到了自己,也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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