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8、
你有沒有試過愛一個人，只需要陪伴在就會覺得幸福。哪怕失去，只要能為他做哪怕一件事，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也覺得值得。
……
涼介躲在醫院的角落裏，背上的傷口刺痛，他捂住自己的口鼻企圖讓呼吸聲減到最低。背後的傷口似乎裂開了。他只能感覺到一陣暈眩。羽川為了讓丈夫洗清嫌疑把一切做得滴水不漏。他需要新的證據，可就在剛剛手機裏的錄音毀了。
他還有什麽辦法。
腦子裏亂成一團，他躲在走廊盡頭。一根凸起的柱子正好擋住了他的身影。走廊的燈被關閉，長長的住院部的樓層裏，只有屋子裏透出一點柔和的光亮。他呆呆地看着那點光線，覺得異常困倦。
他跑進的不是自己的病房，而是醫院的舊住院部。
“要被……你……害死了。”涼介幾乎發不出任何聲音，疼痛從背部蔓延，奪取了他全身的力氣。“涼介又沒有證據證明羽川就是□□案的兇手，就算現在去急症部求救也遲早要被殺掉吧。”
藤一拼命叫自己來的地方，怎麽看都是一個葬身地。
——那這裏也不是什麽好地方。
他開不了口，只能抑制住呼吸帶來的劇烈疼痛朝身後望去。舊住院部只有6層，羽川一路上像貓玩弄着被抓住的老鼠一樣跟在他的身後。如果對方上來，他沒有地方可以逃。
身後不遠處響起一陣緩慢的腳步聲。一步一步，朝着涼介靠近。他把身體用力貼在牆壁上。因為柱子的原因對方也許看不到自己，但是只要對方走到走廊盡頭……
可以聽到子彈上膛的聲音。對方在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病房門口停了下來。他用力壓住自己的嘴。黑暗裏，一切感官都開始變得敏銳。他意外地發現，羽川的呼吸開始變得異常急促。不是那種野獸尋找到獵物的喜悅，而是一種被用力壓抑住的哭腔。
“……找到你了。”
渾身的毛孔在顫栗，涼介聽着羽川慧近在咫尺的聲音，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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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液晶屏上的數字，眉目清秀的男孩此刻正靜靜得睡在她的懷裏。
夜晚的風吹得羽川眼睛發疼。她靜靜地笑着，那是她丈夫最愛的笑容。她揉了揉男孩的頭發，擡起頭：天上的星辰像碎裂一地發光的玻璃碎片美得華麗。
一年前，她就這樣抱着自己丈夫，在這所醫院的天臺上靜靜坐着。對方的僅存體溫一點點散去。大量的傷員被一批批送來。她看着那群還富有心跳的人被擔架擡進醫院，用力抱住自己的丈夫，把頭埋進對方已經冰冷的頸窩。
她覺得呼吸都開始變冷了。她把臉貼近男孩的臉頰。暖暖的溫度透過皮膚穿了過來。
他從一點前精心策劃了這場殺人盛宴，為的，是洗清關于佐藤和也的所有罪證，她不管對于世界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她只知道，對于自己來說，佐藤和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好，也是最溫柔的人。
“你終于可以幹幹淨淨地走了。和也。”羽川笑了笑，眼淚順着男孩的臉低落在地上。
不遠處，所有的數據在此清零。
你有沒有試着愛一個人。直到身體失去知覺，呼吸開始衰退，依舊心心念念記挂着。只希望把心放在古老的盒子裏，即使經過千年萬年，依舊清晰地跳動着。
即使那時你已經忘記姓名，失去記憶，失去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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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涼介，你又要暈過去了嗎？”藤一把頭靠在玻璃上，涼介和他隔着玻璃相互依偎着，他倒在離急症部不遠的玻璃門上。羽川出乎意料的離開給了他求救的時間，不過他的身體已經沒有那個能力再前進了。
他伸手貼住玻璃，對方被迫和自己做着一樣的動作。他已經無數次習慣這樣的感覺。就像從鏡中的世界握住的一種溫度。對于他來說，淺川藤一不是幻象，不是鬼怪，而是一個真真實實存在的人。
而此刻，對方的表情很平靜，就像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時候一樣。
“好像是時候說再見了。”藤一笑了起來，“所以稍微給我打起點精神來啊，涼介。”
靠近玻璃的手頓了頓，涼介慢慢隔着玻璃摸了摸對方的臉，問道。：“該想起來的東西都記起來了嗎？”
“嗯。一些很重要的事。”愉悅的口氣，“不祝賀我一下嗎？”
“我可不會那麽好心給你慶祝，為了讓你回憶起來，我可是落下一身傷。”涼介閉上眼，張開嘴又合上，反複了好幾遍，問道，“淺川藤一這家夥，真的那麽不好運一年前就死了嗎？”
“……嗯。”
“這樣啊。”手在玻璃上漸漸握成一個拳。
“吶，涼介？”
“……”涼介睜開眼，看到鏡子裏的人正微笑看着他。
此刻的藤一像是一個孩子，忽然有了個極好的點子，于是他對涼介說。“我們來接吻吧。”
他呆呆得看着對方，眼淚措不及防得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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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長，舊住院部的十號床病人不見了！”
“十號床？”
“淺川藤一。就是一年前爆炸案送來的孩子。”
“怎麽可能！”她驚訝地大步朝住院部三樓跑去，“植物人就算恢複意識也不可能有力氣行動。快調監控錄像。”
她快步跑着。沖出門的那一刻，她看見遠處巨大的濃煙伴随着火焰炸裂開來。爆炸的響聲穿過她的耳膜。她的瞳孔裏。鮮紅的火焰幾乎要燒透天際。
很長很長的時間裏，就像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境，他們幻想着自己的未來。他們相遇，然後離開。所幸的是，似乎都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在那燃燒大樓不遠處。一對相似的少年，隔着冰冷的玻璃靜靜親吻着，背後通天的火光蔓延開。淺川涼介微微睜開眼，看着那人漸漸消失的身影，他眼前的玻璃內部碎裂的紋路蔓延開來。
美得就像一幅畫。
……
——吶，涼介，活着真的是一件很棒的事情。
——在失去意識的一年裏，一直渾渾噩噩活在一個空蕩的空間裏。直到你撕開了那個空間，帶着走了進來。
——能呼吸，能對話，能感受四周的一切，能看見陽光照在這個世界上。
——因為能存在在你的身邊，我體會到了系功夫。
——我一直想作為一個完完整整的淺川藤一，站在你面前。
——你看他現在就在這裏。
——所以涼介……
親吻我吧，就像我們曾經說過的那樣。
也許在某個世界，我們曾相遇并肩，親密無間。
但從今以後，無論過去與未來，無論活着還是死亡，我們都會在一起。
直到呼吸結束。直到心跳停止。
我的思念将陪伴着你，如影随形。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