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滅口 ...
因着雪災水患,甫懷之整個春日裏沒完整休過一天,這是頭一遭休沐在家。
二林端水進來時見着自家大人穿着外靴,沒罩外衫,坐在桌子邊不知道想什麽的模樣,一向和煦面上竟然有些冷淡茫然。
二林跟在甫懷之身邊六年了,上次見他這副神情,還是剛到被他買回來時。
六年前甫懷之在石抹·諸克圖手底下做門客,諸克圖是當時秘書監的少監,一位靠着父親得了閑職的缙人貴族,而秘書監便是彼時還未封王的現潞王浦察永濟。某一日甫懷之占星算到國有大難,他将所占結果送到諸克圖手中,少監認為他在危言聳聽,并沒有采納。
第二日,甫懷之言他受到仙人托夢,自夢中親眼所見,大災于水中生,朝東方而去。他在秘書監門口跪了三個時辰,高呼神谕降于他,不遵必有大難。此舉沒一日便傳遍中都城,一時言論沸沸揚揚,諸克圖的岳父是當時的刑部尚書,他認為甫懷之是不識好歹、蓄意煽動,于是交代了府尹沒過堂便直接将甫懷之投送進大獄蹲了十天。
不想沒過一月,宗平府來報,府內多州先遭大旱又遇蝗災。
南人陸佃在《埤雅》有雲:“蝗即魚卵所化。”宗平府又地處大缙東方。如此不正是“大災于水中生,朝東方而去”。
皇帝便想起上月折子,有人提到的那個危言聳聽的甫懷之。他招他來問事,這一問便是一下午,兩日後,甫懷之作為皇帝親封的欽差,到宗平府勘察災情。
甫懷之在宗平府以神之指點為名,修了幾道形狀極其古怪不合理的渠道,那渠道竟可引些細水流來,蝗蟲也沒有去而複返,這使得那年大災得以勉力應付過去。雖損害已成,卻并未致使百姓流離失所。這事過後,甫懷之完全得了皇帝的信任,諸克圖被貶了官,甫懷之接任他的少監一職。等浦察永濟被封潞王離任後,甫懷之便做了秘書監。
升任秘書監那天晨起,甫懷之便是這副神情坐在床邊,二林洗了帕子遞過去,他沒有接,只語氣幽幽道:“止于此?”
二林沒聽懂自家大人的話,只覺得他的眼神看得人心驚,後來一年過了一年,府裏從冷清到從人來人往再複歸安寧,等“秘書監大人”五個字不僅指那二品官職後,他慢慢懂了。
今日甫大人又露出這樣的模樣,二林心跳快了兩拍,緩緩往裏吸氣,往前遞過漱口的水杯和擦臉帕子。
“大人,您起了。”
“忙慣了,閑下來竟有些不适。”甫懷之将那種莫名氣息斂了回去,笑了下,“沒什麽加急的事情,這兩日不要禀給我。”
他漱了口,還是沒穿外袍,只随意攏了發,躺到床邊的榻上,眯起眼睛。
甫懷之不愛吃早膳,但身為下人準備總還是要全的,二林去廚房囑咐做些糕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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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院子,就見那個小傻子拽着柳媽往書房方向走,柳媽打着團扇似乎在哄她。
“這是怎麽了?”二林遠遠問道。
“小姐要找什麽東西,奴愚鈍,沒明白小姐要的是什麽。”柳媽回說。
“莫要往前面去,沒大人的準信,書房可不是誰都能進的。”見阿笙眼睛還直直看着書房,二林肅了語氣道,“若是犯了大人忌諱,打板子都是輕的,聽到沒?”
“是,奴省得。”柳媽連忙應下。
二林滿意地點點頭。
“小姐,您聽着了,那裏可去不得。”柳媽上手攬住阿笙,半拖半抱地把她帶離了書房方向,“我們去園子裏看五色梅。”
阿笙還在哼唧,指指自己頭上,又指着書房,也聽不清她在說什麽。
秘書監府上就一個主子,因而也沒必要設什麽小廚房,從大廚房做了點心,下人端着往甫懷之住的院子走,正好要穿過園子。
剛炸出來的奶糕又香又甜,遠遠便蓋過了小園子的花香,阿笙站起身,鼻子抽動着,确定方向後,跑到柳媽面前,指了指那端着奶糕下人的背影。
“要!”
柳媽秀活做多了眼睛不太好,沒看到穿着灰撲撲衣服的下人,只道阿笙想去東院戲耍,為她理了理披風。
“好,我們這就過去。小姐慢慢走,不要跑,仔細摔着。”
阿笙抿嘴無聲一樂,重重一點頭,示意自己聽懂了。
兩人順着小道往東面主院方向走去,到了甫懷之院門口,阿笙停下腳步。
“小姐怎麽了?”
小傻子抽動着鼻子,似乎有些猶豫,左看看右看看,好一會兒終于确定了什麽似的,猛地沖入甫懷之的院子,直直進了主屋。
等柳媽反應過來上前去,甫懷之已經被吵醒了,一手揉着前額,一手拽着阿笙的手腕。
“要,要!”阿笙見掙不開他的鉗制,便扭過身揪了他的中衣帶子搖晃。
“要什麽。”被打擾了補眠,甫懷之語氣并不算好,小傻子縮了一下,懼怕終是抵不過奶糕的誘惑,拉扯動作更大了些。
“那個!”小傻子整個人貼過來,将身體重量全都壓到甫懷之身上,“好嘛。”
甫懷之眯着眼睛看她,他手還掐着她的腕子,小傻子身子實在柔軟,這樣扭曲的姿勢也能維持住。
“大、大人……”柳媽氣喘籲籲敲門告罪,“奴、奴一時沒攔住小姐……”
榻上二人姿勢讓她噤了聲。
跑了一早上小傻子也有些累了,肉呼呼的臉蛋貼着甫懷之寝衣松垮的胸口,打了個哈欠,還在堅持盯桌上的奶糕。
甫懷之扯了下阿笙的臉頰,小傻子搖頭要躲,沒躲開,被他捏了個正着。他目光瞥向門口怔愣的柳媽。
明明天氣很熱,對面的人面上在笑,柳媽莫名卻打了個寒顫。
“大人若是不喜,奴帶小姐下去……”
“我為什麽不喜?”甫懷之道。
他抱着阿笙起身,在桌邊坐下來,将她置于自己腿上。取了一塊兒奶糕放到她手裏,桌上的炸奶糕熱度剛好,內裏微微燙,一口咬下去滿嘴奶香化開。阿笙很快吃完一塊,又扭過去看甫懷之。
甫懷之再拿起一塊奶糕,卻沒有遞給她,嗓音溫柔地問:“她教你如此的?”
柳媽反應了一瞬,才明白過來甫懷之口中的“她”指的是自己,她撲通一聲跪到地上,想起二林說若是犯了大人忌諱打板子都是輕的,一時惶恐極了。
她不知道這府裏小姐和大人究竟是什麽關系,眼見着也并非她初以為的兄妹,女孩兒家怎可闖男子寝室。阿笙小姐是個癡兒,她有了什麽言行舉止,定然要歸到下人教唆上。
“奴只、只是帶着小姐逛園子,一時、一時不察,驚擾了大人……”
柳媽完全伏在地上,嗓音發抖,話說的支離破碎。阿笙看向門口跪着的柳媽,感覺到了些許不安,但卻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她站起身來,看了看柳媽又看了看甫懷之。
那塊粘膩的奶糕被交到阿笙手上,甫懷之從阿笙衣襟裏抽出她的帕子,細細擦拭手指。他把一整碗奶糕扣好了,放到阿笙懷裏。
“給你了。”
阿笙抱着放奶糕的碗露出小小的笑容,歡歡喜喜往外走,到了門口蹲下身,歪着頭看柳媽,似乎在好奇她趴在地上做什麽。
“領她回去吧。”甫懷之道。
柳媽忙磕了個頭應下,衣衫都不敢整便匆匆退下了。
柳媽敲門時,二林剛好從裏屋出來,他低着頭在一旁候着,甫懷之一擡眼他便知道主子這是起了疑心。
“查查。”果不其然,甫懷之開口道。
這是因為阿笙,劉風被提溜出來的第二次,他下去查人,心中不免惶恐。若是真有什麽讓自己招人進來時忽略了,怕是要受重罰。查了兩天,柳媽确實只是個普通寡婦,無人在身邊孝順,為了生計為奴讨生活。
劉風松了一口氣,回禀了甫懷之。
甫懷之無可無不可地“唔”了一聲,似乎對此也不意外。
休沐兩日作息颠倒了許多,再早起上朝,甫懷之竟也有些睡不醒了。晨起他張了雙臂任二林服侍穿衣,眼睛還是閉着的,等到在大殿上站定,意識才漸漸回了籠。
皇帝今日似乎有什麽喜事,聽人奏禀政事時甚至沒有不耐煩。倒是潞王,心不在焉,甫懷之餘光瞥到他幾次晃動身體,似乎想上前奏本又有所顧忌。甫懷之微不可見皺了下眉頭。
等到內侍喊過“有本來奏,無本退朝”,潞王終于下定決心往前進了一步。
“陛下,女奚烈氏祭司已有數年未來中都,今年祭祖不妨請祭司前來?”
皇帝調整了下坐姿,思考了一瞬,撫掌道:“潞王此提議不錯。”
聽得出皇帝高興,潞王面上一喜,繼續道:“臣聽聞,那大祭司之女,姿容秀麗,品性勤儉,遠近聞名,宣其與父同上中都,也算陛下對女奚烈氏守祖陵數十年來的嘉獎。”
甫懷之眉狠狠一跳。
他聽着皇帝問潞王女奚烈氏族內小輩現狀,又問起大祭司之女年歲幾何諸些問題,潞王一一作答了。
“也好,就一起來吧。”皇帝最後道,“宮裏有些時候沒有新鮮人事了。”
他話點到為止,底下群臣心裏明鏡,這是要将那女奚烈氏族女收入宮裏的意思。
潞王一臉喜意地退下,又聽皇帝終是忍不住了似的,對着底下朝臣道:“本想是好事成雙,這看來是要好事成三了。朕宮中元妃和淑妃都有了喜,朕又要有皇兒了。”
潞王的喜意僵在臉上。
甫懷之面上笑意漸漸擴大,眉眼似乎都雀躍起來,他第一個跪下行了大禮:“吾皇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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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中元節還有十日,中都城內家家戶戶都開始做祭祖的準備了。偌大一個秘書監府,卻是絲毫沒有節日的氣氛。
府裏老人都知道,甫懷之向來不過節。他沒有高堂,沒有妻兒,也不設宗祠,過去還有些朝廷上往來的臣子,近一年多連這種往來也少了。
外面的熱鬧襯得本就宅大人少的府邸更是冷寂。
宮妃尤其是元妃有孕的消息,使得潞王也不顧甫懷之一直以來對他的約束了,一下朝便急急忙忙跑到甫懷之府上。
“甫大人,這可如何是好?”
甫懷之倚在桌邊,雙手斂在袖中,望着書房內來回焦慮踱步的潞王,“王爺為何要将族女獻給陛下。”
潞王腳步一頓,“本王思考良久,那族女送入陛下宮中,更合陛下要扶女奚烈氏的意圖不是?這不是當下該焦心之事,那元妃有孕,甫大人,我們該如何應對?”
他說話時眼睛沒有看甫懷之,也就錯過了甫懷之面上一閃而過的譏諷。
“這也不是當下該焦心之事,王爺不妨稍作觀望。”
“如何不焦心?!”潞王面色幾經變幻,“若是元妃一舉得男……”
“陛下身子日漸不好了,幼子不足為懼。”甫懷之打斷他的話,将意思明明白白的擺出來,“潞王稍安勿躁,需靜待些時日。”
“是,是,你說的有理……”潞王低頭深吸一口氣,“小兒哪比本王謀劃多年……”
“眼下潞王只需做好自己該做的事便好。”甫懷之道。
潞王擡頭看甫懷之,秘書監大人如往常一樣,通身一派淡然氣度,面上也很從容。
他慌亂的眼神漸漸安下來,“甫大人說的是,本王懂了。”
潞王心道自己有如此軍師,萬事便只欠那東風,不該自亂陣腳。他雖文武不成,也不會識人,但是甫懷之每每出謀劃策十分有用,這他還是拎得清的。皇帝先後六個兒子均早夭,至今沒有一個活過三歲。他身子日漸不好,對宗室諸親王疑心更是一日比一日重。
皇帝愛奢靡,大缙貴族間紛紛效仿攀比,但甫懷之卻教導潞王要反其道行之,勤儉樸素,果然因此得了皇帝的偏愛,成為宗室中唯一堪以重任的親王。
潞王心安離去,沒注意到身後甫懷之擡臂露出一直攏在袖中的右手,掌心硬生生被修剪幹淨的指甲掐破,留下斑斑血跡。
他長長舒了一口氣,看着自己的掌心。手臂因着過于用力而微微顫抖,面上常年帶的假面笑意分崩離析,褪的分毫不剩,只餘一片冰冷嘲諷。
是他松懈了,小瞧了元妃,倒是活該被雀兒打了眼睛。
甫懷之自打救了蝗災之後,在民間就有“活神仙”的美譽。趕上這幾年時運尤其不好,總有些災,甫懷之每每要麽能預測占算出災來,要麽能在災後提出有效的補救之法。
民間更是将他捧的神乎其神,宗平府各地甚至有為他建廟供奉的。
他在百姓心中威望甚高,卻沒有動搖皇帝對他的倚重與信賴,他不握兵權也不掌戶部,甚至四年前進言改制,削了将領實權,将統領大權都攏到皇帝手裏。
正因如此,元妃知道她吹不動有關甫懷之的枕邊風,于是劍走偏鋒,在背後提拔了許多能說會道的,想分一分皇帝的信重。尤其是之前被甫懷之打壓過一次的吳國持,十分扯得下臉皮扮小醜,使近半個月皇帝都沒找甫懷之下棋。
甫懷之在一旁冷眼旁觀,元妃的小打小鬧他從未放在心上,甚至她如今越做越大,多少因為他在縱容。
局勢越亂他越安全,因着他和元妃所求,并不一樣。
但他該想到,他把元妃當靶子工具,元妃卻把他當阻礙敵手,謀劃如此久,想給他一舉重擊。
真是好算計,他經年沒吃過這樣的大虧了。
甫懷之深深呼吸,血液在體內沸騰,好似燒起來似的。在這當口,書房內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紙張聲,他崩到極限的情緒被那細碎的聲響撕扯開一個口子,腦內“嗡”得一聲。
“誰?!”
阿笙的發帶上的球球丢了好幾日了,柳媽卻一直不帶她去找,還攔了她進書房,她對此念念不忘。今個兒柳媽午歇,她醒的早,趁着柳媽還在睡,便自己偷偷摸進了書房。
她平日裏去的地方并不多,也就是她的小屋、小花園還有偶爾被甫懷之拽進來的書房,于是找完花園,便是趴到甫懷之的書桌底下來,東摸摸西摸摸找球。
“你為什麽在此處?”甫懷之緩慢地走近,他蹲下身,擡起阿笙的下巴。
“球……球………”阿笙被他掐住腮,本就不利索的口齒更是不清。
“求我什麽?這就是你來的目的?來偷我的機要?”
阿笙聽不懂甫懷之的話,但見他眉眼間徹骨的寒意,身體本能的害怕。她試圖擺脫他的掣肘,身子一點點往後縮。
“是誰派你來的?皇帝?元師兒?潞王?嗯?”甫懷之手緩緩下滑,捏住她纖細的脖頸,“我養着你,你便是這樣報答我的?”
阿笙口中嗚咽,她只知道搖頭,推拒甫懷之越靠越近的身子。
“元師兒是什麽東西,若是沒有我,她還是宮裏賤奴一個。皇帝那糟老頭子,我想他今日死,他就子時都活不過。潞王不過是個酒囊飯袋,大字都寫不好幾個。一群廢物,為什麽都不聽話?”
眼前的男人和不讓她挨打、給她飯吃的甫懷之身上氣息截然不同,阿笙只覺他身上滿身令她生懼的陌生,駭得她只想躲,卻又躲不開。
甫懷之聲音壓的輕柔,語氣卻很危險,他眯着眼睛,突然笑起來,“怎麽都這麽不聽話?我安排的不好嗎?不夠你們享榮華富貴的嗎?你們到底都想要什麽?”
他在地下坐下來,扣着阿笙在他懷中,湊近她的耳邊,好像在說什麽親密話一樣小聲絮語,話的內容卻是誅九族的機密。
“皇帝老兒活不過明年春了,就算他能挺到,我也絕不會讓他多留。吳國持那跳梁小醜,以為靠上元師兒便能平步青雲?他做夢!我要讓元師兒生,她一定會生,我還盼她生個兒子。你說是生下個死胎好,還是等那小兒過百歲再掐死好?哪樣能讓她更絕望?”
阿笙縮着肩膀不敢動,她被吓壞了,開始吧嗒吧嗒無聲的落淚。
帶着體溫的水珠子滴到甫懷之手上,讓他奔走的理智回籠了一些。
他閉了閉眼睛,頭腦告知他,不能再說下去了。這小傻子來路不明,也說不準會去學話給別人。
但一口惡氣傾瀉而出,胸中是這十年來從未有過的暢快感,讓他根本停不下。
都雲他甫懷之通曉天機、翻雲覆雨,所有人往好了說他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往壞了就說他是攀龍附勢,貪慕權貴榮華。卻從不曾有人知道,他不僅有本事、而且也萬分樂意試圖去禍亂人間。
天子、百姓關他何事,榮華富貴他也看不上眼。他巴不得亂世一片,越亂越出機緣,才好讓他投機鑽空子。他也巴不得所有人都不好過,他除了喜歡安排的棋子聽話,便最愛看着別人狗咬狗,真是暢快得很。
“我要扶潞王上位,他最容易輕信,所以他身邊的人必須全換成我的人。太後族人原本是我借的一道力,這次是誰讓潞王将女奚烈族女送入後宮的,我定然要讓他付出代價。流放?誅六族?我向來覺得死真是太輕松了,活着才是受罪。我要讓他求死不能……”
甫懷之聲音越來越輕柔,語氣也越來越平靜,阿笙哭了好一會兒,啜泣也漸漸平息下來,她一雙紅紅的眼睛自指頭縫間偷瞄他,像只怯生生的兔子一樣。
甫懷之伸手在她臉上抹了抹,蹭掉了她眼角的淚珠。
他周身雖不像平日裏那麽和善,卻也再不像剛剛那麽瘋狂了。阿笙小口吐氣,一會兒看看他,一會兒又低頭看自己的手指頭。
甫懷之輕笑了聲,“我是不是該殺了你了事。”
朝中人要是見甫懷之這副面孔,多半是要腿如篩糠,痛哭自己要遭大難。
但阿笙是不懂的,她并不知道危險懸在自己脆弱的脖頸上,只要眼前這個一臉笑意的男人一口氣,她不怎麽聰慧的小腦袋就要離了她的身子。
柳媽常喜歡這麽抱着她哄她睡覺,阿笙只當甫懷之在哄她,補償剛剛被他吓到,她現在雖然不困,但也在甫懷之懷裏找了個她舒服的姿勢,乖乖窩着。男人與女人的身體有很大不同,甫懷之的懷抱要比柳媽硬很多,但是也更寬廣,可以将她整個人裹住。阿笙靠的挺得意。
甫懷之虛環着她,将下巴墊到她頭上,眸光幽深,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蝗蟲并不是魚卵所化,借了個古人的誤解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