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風寒 ...
阿笙在屋子裏呼呼大睡時,潞王府裏出了件天大的事。
戶部侍郎鄧成德,爬上了馬上要入宮的太後本家女奚烈氏族女哈季蘭的床,哈季蘭一聲尖叫,将席上一半的朝中官員都引去了潞王後院,衆目睽睽之下二人雖沒成什麽事兒,但卻也是大大打了皇帝的臉。
皇帝震怒,直接摘了鄧成德的烏紗帽,将人投入大獄。潞王被責罰辦事不利被關了禁閉一個月,甫懷之則因為鄧成德求情而罰了半年俸祿。
這裏面最莫名被牽連的就是甫懷之了。
那日也是趕巧,他剛剛在席間表示對鄧成德的欣賞,回頭就出了這樣的事,向來謹慎的秘書監大人大概是忘記自己終究只是臣下,昏了頭去在皇帝氣頭上觸黴頭,惹禍上身。
被衆人腹诽不知輕重的甫懷之,現下确實是有些不好過,在秋老虎正旺的時候,他竟染上了風寒。
初初是嗓子有些癢,等一覺睡起來之後,開始咳的停不下來。被皇帝罰的第二日,他身上發起高熱,病的下不來床了。
頭一天被領出去溜了一圈的阿笙恐慌還沒消幹淨,醒來後到處找甫懷之,頗有幾分之前找柳媽的架勢。
看到他病恹恹地躺在床上,阿笙面上露出一點喜色,掀了他的被子躺進去,臉蛋貼着他熱乎乎的胸口,雙臂緊摟住他的腰。
甫懷之拿燒紅了的眼睛瞪她,大概是沒什麽威懾力,小傻子笑呵呵的指着他道:“兔子!”
“你下……咳咳咳……”訓斥的話沒說兩個字,便被一連串的咳嗽打斷了。
阿笙難得懂這個,她很憂心地拍了拍他的胸口,“你生病了。”
甫懷之沒回她。
阿笙支起身子,和他額頭相對,“乖乖。”
大概是之前誰這樣哄過她,她知道生病不舒服,于是來哄甫懷之了。她半個身體都壓在他身上,那樣小個子的丫頭,曲線倒是一點都不小,離近了才知道,很是柔軟的起伏。
她眼睛裏有着直白的關切,呼吸間帶出一片園子裏的花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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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林端來熬好的藥敲門進屋,見到躺在甫懷之被窩裏的阿笙吓一大跳,差點把碗丢過去。
“大、大人?”
甫懷之沒什麽表情地看了他兩眼。
“奴下去了!”
二林放下碗撒腿就跑。
阿笙疑惑地看着耳朵都紅了的二林火燒屁股一樣跑了,又扭過頭看到黑漆漆的藥汁,她面露嫌棄。
“你這是要自薦枕席?”甫懷之嗓子有些啞,還有很濃重的鼻音,和平日裏說話聲不怎麽像。
“嗯?”小傻子無辜地與他對視。
甫懷之推開她,去拿擱在臺上的藥碗,将藥大口灌下,他喝的很快,眉頭都沒皺一下,阿笙很是訝異。
“苦嗎?”
甫懷之重新躺下,他笑了下,“你猜呢?”
阿笙又去趴到他身上,皺着小鼻子,在他唇邊聞了聞。
“是苦的。”她下了結論。
甫懷之拿剛剛看二林的眼神看她,他的瞳仁很黑,好像裏面藏着一口漩渦,能把人吸進去一樣。
好半天,他說:“只是聞着苦,喝着是甜的。”
“真的?”阿笙瞪圓了眼睛。
“你嘗嘗看。”
小傻子歪着頭,突然湊近了,在他唇上舔了一下殘留的藥汁。藥裏有幾味潤喉的藥材,單拿出來還算甘甜,但融合到整個藥方裏起不了什麽作用,整劑藥還是苦的發澀。
阿笙吐着舌頭呸呸,“你騙人。”
她比剛到府上時進步太多了,連騙人這種指責都會說了。
甫懷之左手擱在她的凹陷下去的腰窩上,右手小指在她垂下的碎發上繞了繞,“我騙人?”
阿笙重重點頭。
“我沒有騙你。”
阿笙糾結起來,簇着兩道細眉。她又湊上去,含住了他的下唇,吸着裹了裹,将唇上沾染的那點藥汁舔了個幹淨。
“就是苦的!”這回小姑娘斬釘截鐵地說道。
甫懷之在她腰上的手緊了緊。
“阿笙不喜歡苦的。”小傻子搖搖頭。
聽她稱呼自己為“阿笙”,甫懷之将她推離自己遠了一點,“我要睡覺,你不許出聲。”
“哦。”阿笙應了。
甫懷之淺眠易驚醒,一向塌上睡不得旁人。許是高燒和藥裏安神的成分起了作用,他竟然在阿笙緊貼着他的情況下睡着了,一覺到午後,難得沒有做夢。
小傻子能吃能睡,沒病沒災的,大白日裏同他一起歪在塌上,竟也睡得很是香甜。
甫懷之醒來後熱度退了大半,他手腳還有點發軟,但是鼻塞已經好了許多。
阿笙面對着他,嬰孩一樣手握拳擱在腮邊,雙腿蜷起,正頂在他的腹部。甫懷之伸手捏住她的鼻子,小傻子張開了嘴呼吸,唇邊不會兒流出亮晶晶的涎水。
甫懷之壓不住嗓子間的癢意,扭過臉猛地一陣咳嗽。
再回過頭,阿笙就醒了。她睡得迷糊,好像什麽都看不見一樣,直直地坐起來,低着頭,可勁兒地揉眼睛。
等回過神,才發現身邊是甫懷之。
醒來就能看到熟悉的人,阿笙很高興,于是朝他露出一個溫軟的笑容,毫不吝啬地展現她甜蜜的梨渦。
甫懷之又是一陣咳嗽,他啞着嗓子叫二林,正巧二林在往屋內走,報給甫懷之:“大人,戶部侍郎家的大公子求見。”
“反應挺快。”甫懷之道。
一上午的翻滾,阿笙外衫睡得皺巴巴的,甫懷之給她理了理。小傻子還沒睡夠,清醒了不一會兒眼睛又閉上了。甫懷之手撐着她的腰,把她帶起來,阿笙跟沒骨頭一樣歪着靠在他身上,嗓子眼裏發出不樂意地哼哼聲,左腳絆右腳的立着。
甫懷之又去捏阿笙的鼻子,“醒醒,豬一樣。”
阿笙拍開他的手,将臉埋進他的肩窩。
“再不醒,沒有飯吃了。”
阿笙把頭擡起來,眼睛還是閉着的,嘴巴裏不住地嘟囔:“醒了,醒了,阿笙醒了……”
戶部侍郎鄧成德的長子鄧方俊,鄧成德的正妻餘氏所生,年十九,剛剛過了省試,成績尚可,只等接下來開殿試拿功名。
甫懷之對這毛頭公子哥沒興趣,他釣的是他娘,餘氏是常懷将軍的小女兒,這婦人與她爹一樣,很會權衡利弊,也狠的下心。
鄧方俊按娘親餘氏的要求來找甫懷之,臨行前被細細囑咐如何應對這位笑面虎秘書監大人,一定要他說什麽、要什麽都要應好,不惜一切代價必須保住他爹。種種設想,怎麽也沒想到會直接吃了個閉門羹,見都見不着。
鄧方俊急急回府,餘氏和他二妹雲婉迎過來,“怎的這樣快,如何?”
“甫大人不肯見我。”
“娘親,這怎麽辦?”雲婉當下落了淚。
“他因你爹受牽連,眼下大概是有怨氣才不肯見你。你爹人是在潞王府出的事,他明白過來輕重緩急,不會不管你爹的。”餘氏道,“方俊,你再去,今日不見明日去,明日不見後日去。”
“是,兒子明白了。”鄧方俊道。
鄧成德是個什麽樣的人,餘氏最清楚不過,他求娶餘氏是為了仕途,礙着她爹常懷将軍的面子,從不讓餘氏難堪,成親這些年,唯一的妾是餘氏的大丫頭,還是餘氏生了女兒之後身子不好親自為他納的。
鄧成德根本不好女色,怎麽可能會在潞王府上對着皇帝的女人失态!
這一招陷害,不知是誰主使,她丈夫一個小侍郎,又如何用的上這樣大的手筆?
找甫懷之不光是餘氏的思量,她爹常懷将軍那邊也給捎了口信指示,眼下只有甫懷之有可能并且也有能力救鄧成德了。
沒成想,甫懷之說不見就是不見,鄧方俊連着去了三天,從早等到晚,還是連門都沒進去。
餘氏夜不能寐,短短幾日白發生了半頭,她生怕皇帝一時怒火起直接發落了鄧成德,等罪名真的定下了,那一切就都晚了。
還沒入仕的大兒子一臉青澀,耳邊是花一樣女兒嬌滴滴的哭聲,餘氏長嘆一口氣,終是下定決心,拉着女兒的手,“我親自去一趟,雲婉,你随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