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收養 ...

屋裏頭柳媽哄着阿笙喝藥,嘴裏唱着小調,一旁還備了幾個糖塊。躺在床上尚在昏迷的阿笙很乖地把藥都咽下去了,沒有咬牙,也沒有胡亂掙紮打翻藥碗。

柳石在一旁看着,沒忍住問柳媽:“娘,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傻子小姐?”

柳媽為阿笙擦了下嘴角,點點頭。

“她怎麽會在巷子裏?”

柳媽放下碗,她将柳石拉出屋子。

“小石,這事兒娘得跟你仔細說道一下。”柳媽一張慈祥的胖臉難得嚴肅,“阿笙小姐在那大人府上,尴尬的很。前些日子碰上李郎中,說府裏對她不好,險些照顧出事。她為什麽在巷子裏頭,娘也不知道,但是指不定并不是意外。”

“娘是說她被那官老爺給丢出來了?”

“貴人的事兒,咱也不要多想了,省的惹禍上身。阿笙小姐在咱家養病,你不要讓旁的人知道了。”

“娘,這你放心吧,兒子你還不知道,不是個多嘴的。”

柳媽在高大的小兒子肩膀上撫了下,臉上露出笑,她的兩個兒子一向是她的驕傲,都是好孩子。

第二日中秋團圓節,天還沒亮,阿笙醒了過來,她撐着坐起來,不明白自己這是在哪裏。

柳媽端着碗茶水飯走進屋子裏,驚喜道:“小姐醒了?身上可有哪裏不舒服?”

在床角縮成一個球的阿笙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将臉從被子裏擡起了,然後立刻扔下被子,撲了過去。

她挂在柳媽身上,也不說話,就是抿着嘴輕輕搖她。

柳媽用空着的手在她背上拍了拍,“小姐快上床去,地上涼。”

阿笙只一勁兒笑,看着柳媽,拽了下她的發尾,眼睛亮的很,“你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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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奴的家啊。”柳媽說。

柳媽像之前在府裏那樣給她喂食,茶水飯裏點了些肉臊子,微辣帶麻,阿笙在床邊坐着,晃着小腳丫,吃着吃着吐了下舌頭。

等吃完飯,她又問了一遍:“你怎麽來了?”

“這裏是奴家裏,”柳媽也又回答了一遍,她看着阿笙幾乎要瘦沒了的小臉,一雙水靈靈的眼睛顯得更大了,心中愛憐忍不住往上蹿,心中想了個來回,道,“以後小姐就在這裏住下好不好?”

“那安之呢?也住在這裏嗎?”阿笙歪着頭問。

柳媽并不知道安之是誰,以為是在她之後照顧阿笙的人,接着道:“安之把你又交給奴了,以後還由奴照顧小姐可好?”

阿笙垂下頭,她嘴巴撅了起來,沒說好還是不好。

“娘!”

屋外傳來柳石的喊聲,柳媽收拾了東西出了屋子。

柳石眉頭皺着,他聽到了剛剛屋裏的話,“娘,她要一直住在咱家?”

“小姐這個樣子,不住咱家她還活不活了?”柳媽瞪眼睛。

“娘,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

從甫懷之府上離開之後,柳媽找了個繡莊做活,日子過得有點緊巴,柳石回來之後,去了他爹生前好友那裏幫忙,每月能有二兩六吊的工錢,兩人過得好了許多。

但這好,也是暫時的。小兒子還沒娶妻,原先攢下的彩禮錢因着大兒媳過世用掉一小半,還要重頭再攢,再說娶媳婦屋子得擴一下,這也是一筆費用。

這些都是柳媽心裏的事兒,她為了這個,沒日沒夜的做活,柳石幾次勸她,他不急着成親,柳媽都說他不要胡扯,為此柳石只好暗地找媒婆暫時不要給他娘介紹姑娘。

他好心撿回個人來,養病什麽的都不是個問題,畢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但是這跟收養根本是兩回事,家裏直接多了一口人,他娘得累成什麽樣。

柳石也知道自己娘親,主意正倔的很,認定的死理幾頭牛都拉不回來。她一個寡婦拉扯大兩個兒子,早幾年鋪子還在時,還要守住亡夫的生意,能到如今全靠一股氣兒。

“只是什麽?”柳媽斜着眼問他。

“沒啥,家裏也不差口吃飯的。”柳石道,他心裏頭想,這事兒還要私下解決,不能在面上說。

“這就是了。”

柳媽放下碗筷,去箱子裏翻大兒媳剩下的衣物,她媳婦兒和阿笙身高差不多,只是比她胖些,稍微一改都能穿。

屋子裏的阿笙還在床邊坐着,她盯着自己的小腳丫,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小姐……”柳媽喚了她一聲。

阿笙的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她似乎還在糾結剛剛的問題,“安之不回來了嗎?”

小傻子看起來有點可憐,大眼睛霧蒙蒙的,好像随時會因為她的回答而擠出水來。

柳媽這回沒把話說死了,“安之要過一陣子才能回來。”

“這樣啊……”阿笙好像放心下來,她下了床,讓柳媽給她穿上衣服。

柳石在院子裏劈柴,他外衫脫下了系在腰上,露出結實的臂膀。柳媽上去給了他一巴掌,讓他将衣服穿好。

阿笙在甫懷之的府上養成了習慣,她對來來去去不認識的人不感興趣,目光在柳石身上淺淺掠過,之後就移到院子裏的大皂角樹上去了。

柳媽訓完柳石去廚房準備晚上的團圓飯了,柳石扔下斧子,走到阿笙身邊,腳尖踢了下蹲在地上的阿笙。

“喂。”

阿笙擡頭看了柳石一眼,柳石回頭對上她一雙大眼睛,心裏頭的憋着的氣梗了一下。

口中嘟囔了兩句,“看着倒不像個傻的。”

“你走開。”小傻子皺起細細的眉,這個大個子好煩人,将日頭擋的七七八八。

“這裏是我家,憑什麽我走開,該是你走開。”柳石道,“真不該救你回來,一個大累贅。”

這種話要是別的面皮薄的姑娘聽了,多半是難堪的要見不得人了,但是阿笙不會。她蹲着往後退了兩步,将自己重新沐浴在陽光下,又開心起來。

柳石看她一會兒撥弄草葉子一會兒摞石塊的樣子,盤算着該将她送到哪裏去,在心裏又一一推翻。

這樣年輕的一個小姑娘,一個傻子,如何安置都不安全。

真是個天大的麻煩,他真是幹了件天大的蠢事。

“柳二郎,這便是你家新來的客人?”棚子那邊餘四突然插話,阿笙下意識順着聲源擡了下頭,和餘四打了個照面,餘四愣了一下,“這小娘子端是面善。”

柳石舉着拳頭揮舞了一下,“仔細你的皮。”

餘四面上挂着比剛剛更重的調笑,“二郎給自己撿了個媳婦兒?”

這餘四每日不事生産,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面色青白尖嘴猴腮的,阿笙見了便覺得不喜,扭過頭颠颠跑去找柳媽了。

柳石只當餘四潑皮混子在發賴,逞口舌之快,威脅了兩句便也轉身回了房裏。

而那餘四從棚邊上退回房中,仔細回憶了下阿笙的面貌,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秘書監大人找人這事兒鬧的極大,光是賞金就夠讓人眼饞的了,他自然把事情也摸了個七七八八,那三人的畫像他也瞅了好幾眼。

剛剛那個女子,怎麽看怎麽像甫大人的小妾。

這柳媽過去給大戶人家當下人,說不準和那綁了大人小妾的兩個下人認識,他得探聽仔細了,說不好他餘四就要飛黃騰達了。

廚房裏柳媽在忙前忙後,阿笙像個小跟屁蟲一樣,在她身邊轉悠。狹小的廚房柳媽時不時撞上她,有些無奈:“小姐出去等好不好?奴一會兒給小姐好吃的。”

阿笙點着小腦袋,雙手還是挂上了柳媽的腰,随着她移動而移動。柳媽被背上小身子搞得心裏一片柔軟,什麽話也舍不得說了,任由她在廚房裏添亂。

柳家這頓團圓飯其實并不團圓,但是柳媽看起來心情還是不錯,和小兒子一起喝了點小酒,阿笙好奇地嘗了一口,被嗆的吐了個幹淨。

柳媽掏出手帕給阿笙擦嘴。

“娘,你自己吃啊,別喂了,那麽大個人。”柳石看不慣她娘殷勤地伺候阿笙,筷子在碗裏戳了戳。

柳媽不搭理他。

阿笙很快又習慣起來被人喂飯的狀态,心安理得地接受着柳媽照顧,嘴巴像松鼠一樣不住地咀嚼,吃着指了下桌上的臘肉炒豆腐。

“小姐要吃這個?”

“給安之。”阿笙道。

柳媽有些驚喜,“小姐如今都知道要給人留飯了嗎?”

阿笙只是點頭,“安之也要。”

吃過飯,柳石在院子裏布置賞月的下酒菜,柳媽在廚房收拾碗筷,她眼角突然濕了一下,“小山要是也能回來就好了,小慧娘倆要是在的話,孩子都該會走路了。”

阿笙看到柳媽眼圈紅了,伸着腦袋去看她。

柳媽給阿笙整理了下碎發,“慧娘懷着身子的時候,肚子圓的不行,面色也漂亮,桃花一樣,都說這胎肯定是個丫頭,丫頭養娘親。如果真的是個丫頭,大概如你一樣乖巧……”

“不哭了,”阿笙拍了拍她,“走,找安之。”

柳媽擦掉眼淚,以為她又是小孩依賴熟人的心性上來了,“安之還沒有回來呢。”

“安之說要什麽都有的。”阿笙道,“他讓、讓山回來,呼呼一下子就回來了。”

柳媽被逗笑了下,擱下手中東西,“安之如此厲害?”

“是呀。”阿笙點點頭,安之身邊的小玩意特別多,好吃的也總是不斷。

中秋節的賞月在阿笙看來與平日裏沒有不同,月亮不總是這個樣子,又亮又冷,彎彎或圓圓的。

她跟着看了一會兒,便鬧着要回去睡了,睡前又問了柳媽一遍:“安之明天回來嗎?”

柳媽只好說可能要幾天,阿笙也沒表現出失落,應了聲後便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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