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找人 ...

還有一日就是中秋了,中都城裏城外進出的人很多,有幾個店裏小夥計搭伴趕着回郊外鄉下家中過節,離城門老遠便被攔了下來。

“那邊那個,帽子摘了。”守城侍衛叫了聲,他手裏抖着幾張絹布,布上畫着像,他比對了下,“行了,走吧。”

被要求摘了帽子的小夥計手裏抱着包裹和帽子,有些惴惴不安,“爺,這是怎麽了?有逃犯?”

“問那麽多,有你什麽事。”侍衛不耐煩道,話沒說完他變了臉,挂上笑,扔下幾個小夥計往前方一路小跑過去,“高大人您怎麽來了?”

被冷落的小夥計回頭,看見一藍色官袍的男人正往此處走過來,他個子極高,寬肩方臉,塊頭很大,那身從六品的官服幾乎要裝不下他了。

這守城的侍衛是個慣會拜高踩低的,他口中的高大人高陵,一個從六品的城門郎,平日來城門時候也不多,他本不會這樣舔着臉上前奉承,自從前幾日意外得知高陵是懷化大将軍在外的私生子,便轉了個态度。

高陵知道他這個人什麽德性,面色有些不虞,一雙濃眉皺起來,道:“上面的指令你們都接到了?”

“接到了接到了,找三個人,兩女一男,找着人的賞千金,标下都曉得。大人,這城裏城外一天來回的人千八個,大海撈針似的,到底是在找什麽人啊,您知道不?”

“做好你該做的,少那麽多廢話。”高陵将他跟小夥計說的話返還給他。

那侍衛讪笑着摸了下鼻子,手裏的絹布擡起了,頂上面一張畫像便露了出來。

高陵目光一怔,接着又在心中搖搖頭,這世上巧事兒真多,秘書監大人的小妾,竟然長得如此像阿笙。

高陵沒想到的是這世上有比長得像的更巧的事,那小妾就是阿笙本人。而被大張旗鼓張榜尋找的阿笙,此刻在中都城裏一條幽幽的小路上轉醒過來,疑惑又驚懼地看着四周。

她身上穿着中衣在地上躺了一夜,好不容易退下去的高燒又有點起來了,阿笙晃着暈乎乎的小腦袋在巷子裏走着。

兩邊的院牆都很高,将日頭擋了個七七八八,有些陰冷,她抱着胳膊瑟瑟發抖,貼着角落坐下來。

這樣的日子阿笙以前過了很久,胡奶奶突然不見的那一天,她就是半夜被胡大岳夫婦趕出家門的。初春天還很涼,地上的雪沒化淨,她攢着小雪球既當水喝又當飯吃。

安之也不要她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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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一陣冷一陣熱,腦袋越來越昏沉,阿笙沒了多餘的精力去想太多,她抽了抽鼻子,只在心裏頭有點難過又有點生氣。

等再見到安之,她一定不要理他了,給她吃梅子也不行。

******

雖然只有母子二人,這也是一年多來柳家難得的團圓,柳石為了中秋去割了半斤肉打了二兩酒回來。趕巧平日相熟的屠戶家裏老父病重關了鋪子,他繞了遠路去另一個屠戶那裏,回家時找了條偏路穿過。

這一片在大缙建國之前,在中都城還叫做汴梁城而作為南人朝廷的都城時,曾經是國公府宅子的範圍。後來國破了家也亡了,南人偏居南方一角重新建了國,國公一家也跟着逃了過去。

這裏就做了民居,被拆成兩片,中間多了一條不窄不寬的小路,兩邊住戶正門偏門都沒有開在這條路上的,後面又臨着一條水溝,于是很少有人經過。

柳石哼着從北地學的小調,他一時沒注意腳下,險些被絆倒,差點将手中的酒肉甩出去。

“他娘的……”

柳石罵道,他低頭一看,只見一大團白色的東西蜷縮在他腳邊,竟然是個人,再仔細看看,還是個姑娘。

小姑娘看起來年紀不大,面色蒼白,嘴唇也沒什麽血色,眼睛半睜半閉地看着他。

“這怎麽回事?”柳石被吓了一跳,心道不會大白天遇到鬼了吧,這沒有人氣兒的地方果然來不得。

小姑娘口中似乎喃喃了兩聲,柳石猶豫着走近半步,模糊間聽她在說:“水……”

能要水喝,應該不是鬼怪。柳石放下手中的酒肉,蹲下身,離得近了,隐隐察覺好像有些不對,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小姑娘臉蛋上觸了下,燙的快能蒸蛋了。

柳石皺起眉頭,這小姑娘穿着細布做的中衣,看着細皮嫩肉的,料想也是個不錯家境人家嬌養的姑娘,可為什麽沒有外衫沒有鞋子的躺在這裏,又燒成這個樣子。

“這都是個什麽事兒。”柳石嘟囔了聲,把酒肉換在左手上,右手抱起小姑娘擱到自己背上。

小姑娘渾身熱乎乎的,還軟和和的,柳石黝黑的臉上紅了下。

“你穿成這樣躺在這裏,所以是你的問題,不怪我看光了你。男女授受不親,但是我要是不管你,這裏幾天也不會經過個人,你肯定要死在這裏了……”

這條小道離柳石家不算遠,背上的重量輕的幾乎可以忽略,柳石身高腿長步子大,很快就到了家。

“娘!快來!”

柳媽在屋裏揉着粟米面,“小石回來了?肉割了嗎?”

“割了。娘,我撿了個人,快死了!你趕緊來看看!”

“撿了個死人?這小子又胡說八道什麽呢……”

柳媽手在下襟一抹,走出了廚房,見院子裏石桌上擺着酒和肉,她過去将東西收好。進了屋子,發現床上躺了個人,身量瘦小,長發鋪滿單薄的肩背,半遮住了臉。

“娘,得快去找郎中來看,她要燒死了。”

柳媽大驚,“你這是哪裏帶回來的人?”

“水溝那邊的巷子,要不是我今個兒意外從那邊過,不定等什麽時候才會有人發現她暈倒在那裏。”

柳媽走到床邊,将床上人臉上的發絲撥開,她後退半步,顯得比剛剛還要震驚。

“小姐?!阿笙小姐怎麽會在這裏?”

“什麽?”柳石摸了摸後腦勺,“娘你在說什麽?”

“回頭再跟你解釋。”柳媽試了試阿笙滾燙的額頭,“快,快去找郎中去。”

柳石被柳媽推着背趕出了屋,他一出屋,正和鄰居家餘四打了個照面。

這柳家的院子是在國公府一個偏院基礎上建的,中間簡單用棚子隔開,住了兩戶人家,東邊是柳家的,西邊便是餘家,兩戶共用一個大門。

餘家是地道中都城本地人,和柳家一樣,家裏也是做小買賣的,有個鋪子。餘家老夫妻原有兩個兒子三個女兒,多子未必多福,十幾年前一場猩紅熱,死了一窩,五個孩子只剩下餘四一個了。

餘家夫妻倆因此将這個獨苗苗有些寵壞了,老兩口都是本分做事兒的人,這餘四卻迷上了嫖/娼、養角、鬥蟋蟀,不學管賬也不看鋪子,每日端着個蟋蟀筒子走街串巷,生生把爹娘都給氣死了。而沒了爹娘管之後,餘四更是變本加厲,把能典的都典了,現在只剩下這個宅子住着。

柳石最是看不起游手好閑之人,有腿有手不好好做事,他沒他娘的好脾氣,有時還礙着餘家老夫妻的面子與餘四招呼。

“柳家二郎,哪兒去啊?”餘四在棚子那頭抻着頭往他家院裏張望。

柳石只當沒聽到他說話,悶頭要出門去找郎中。

“我剛剛聽着,你撿了個人回來?”餘四道。

柳石腳步停下來,“關你什麽事。”

餘四被他擠兌了一句,也沒生氣,還是嘿嘿笑着,“你們家人就是仁義,這路上遇到生人都幫忙。”

“可不是,不像某些人,祖宗基業都敗了個精光,不知道哪天死了還有沒有臉見祖宗去。”

這話說得重多了,餘四不再沒話找話了,他見柳石快步走出去,也沒挪動,還揣着手在棚根蹲着往柳家看。

柳媽去井裏提了桶水進了屋子,不一會兒柳石領着郎中回來了。

這餘四雖是個敗家子,但也是有吃有喝的活到現在,靠着鬥蟋蟀那點彩頭自然不夠,他號稱百事通,這中都城北裏的事兒,大家小戶,不管是大的紅白事兒還是小雞毛蒜皮的夫妻吵架小兒夜啼,就沒他不知道的。他以此敲詐勒索,或是給人賣個好處。

柳家撿了個人,是大事,餘四自然關注的多些。

等郎中出了門,餘四上前去問:“大夫,裏面那個怎麽樣了?”

“無甚大事,這位姑娘只是體虛體燥引起的發熱。”郎中道。

餘四心頭一動,那柳老二撿回來的竟然是位姑娘?瞧他說話一本正經的,還看不起老子。結果自個兒随便就領了個姑娘回家,安的是什麽心思,這人是他撿的?還是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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