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自私 ...

元妃的殿裏一個下人都沒有,唯有連綿的燈籠,将這整片宮殿照的如同白晝,甫懷之站在殿門口,沒有再踏進去。

他已經猜到元妃要做什麽了。

其實跟她走的瞬間甫懷之便想到了,只是尚且有幾分不确定,覺得她不至于在此時做這樣的荒唐事,于是犯了點好奇心。

元妃見他不動,便也停下了腳步,她背着光,面容隐入一片黑暗之中。

“甫大人當知鳥盡弓藏,到了如今還要與虎謀皮嗎?”

“元妃娘娘,不是叫下官來詢問那撞死在府前婦人一事……”甫懷之道。

“甫大人,這是同一件事。”

甫懷之笑了下,“娘娘這是何意。”

元妃側過臉,燈下看美人,她漂亮的丹鳳眼眨了眨,燈籠裏那暧昧的燭火也跟着晃了晃,“安之當真不知妾身心思?”

甫懷之搖頭,“下官不知。”

元妃設想過許多甫懷之會有的反應,不管是拒絕,還是猶豫,她都有進一步攻勢。但唯獨沒想他會這樣回答,一時有些不知怎麽往下接了。

“娘娘若是無事,下官要告退了。”甫懷之說着便要擡腳離開。

“甫懷之!”元妃終于氣急,她在旁人面前尚可運籌,在他面前一向難以僞裝,她扯住他的袖袍,自稱也不顧了,“這麽多年了,我不信你不懂我在說什麽,你還在裝什麽樣子!”

甫懷之手臂使巧勁兒揮開了元妃的拉扯。

“是下官冒犯了。”他狀似惶恐連退三步,直退出了殿門口。

他不接受,不反對,不問詢,只當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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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妃妩媚的眼睛狠狠閉上,再睜開,她順了口氣,道:“本宮知道大人顧慮什麽,所有人本宮都遣散了。宮中有條暗道,大人可去那處商談。甫大人難道不想知道,蔡氏為什麽為什麽會撞死在你府門口?”

甫懷之唇角上揚,他終于不裝傻充愣了,“胡大岳和蔡氏是被娘娘藏起來的。”

“不錯,那只是……”

甫懷之打斷她的話:“娘娘控制了二人,再以其子女性命相要挾,然後将二人放出來,要在我那處尋點晦氣。蔡氏雖然為人尖酸刻薄,但為了兒子仍舊不惜性命,胡大岳卻是個真小人,趁機抛棄妻子跑了。”

元妃面色不好看起來,“你都知道了。”

“剛剛猜到而已。”甫懷之道。

“你該知道,這是個警告。”元妃道,她語氣柔和下來,“這麽多年,你做的事,許多人都不知,可我全都知道。之前太後族女入宮一事,我設計的不好嗎?我還知道,你立刻發現鄧成德在我示意下,攪黃了潞王求取女奚列氏的計劃,于是你算計了他。”

“你惱恨他壞你計劃,不會一下子讓他受懲罰,你要讓他慢慢絕望,于是瞄上了他最引以為傲的女兒。你折辱他一家,還讓他的子女将你當恩人,對你交付忠心。”元妃走近了半步,“看,我足夠聰慧站在你身邊,我們是一樣的人,我才是天下最了解你的人……”

“那娘娘也該了解,”甫懷之笑意擴大,“下官平生,最恨被人要挾。”

韓照和韓秀姬叛逃南朝來到大缙的消息,他早就得知了,他與韓家人的舊怨,定然會發酵起來,然後成為大缙招安韓照的一個砝碼。

皇帝活得健健康康時,很依賴甫懷之,臨死前才開始忌憚他,想通過韓照來打壓他。

元妃可以用各種方式來做下馬威,她唯獨不該用蔡氏做這個由頭。

她這是在,一邊用甫懷之與韓家舊仇提示警告他,一邊還要用阿笙來威脅他。

“所以你找了個不能要挾你的女人?一個傻子,一個任你擺布的傀儡?”元妃面色漸漸陰沉下去,她冷笑一聲,“這是你拒絕我的理由?甫懷之,我可以給你權勢,給你一切,我也比她漂亮得多……”

和一個聰明的女人争權鬥勢,甫懷之雖覺麻煩,但尚算愉悅。

可這個聰明的女人現在顯出不能更愚蠢更無聊的嘴臉,甫懷之不耐煩地打斷她,“娘娘,請自重。”

“甫懷之,我一向知道,你是個沒有心的人。”元妃怨恨地看着他,“你只在乎你自己,你根本不會愛人。即便是一個傻子,你也不配。”

甫懷之緩步走出皇宮。

八個多月以前,他順着同樣的路,思考阿笙是何人送來的圈套。

如今他又想起了阿笙,他想阿笙若是有了孩子會如何。

今日近看,元妃氣色很不好,脾氣也變得更差了,大概是懷胎生産的緣故,她那樣一個貪婪之人,也曾為了早夭的兒子心傷過。還有蔡氏那樣的女人,都能為了自己的孩子不顧性命。

他眉頭皺起來,腳步一轉,去了太醫院。

皇帝殡天,太醫院都起來候着了。

甫懷之将窦太醫拉出來,“我來求個方子,要喝了……便可不生育的。”

窦太醫有些驚訝,甫懷之的傻夫人之事鬧的那樣大,他自然往那上面想去,心裏想提示他尊夫人那種癡症并不遺傳,不過再一想,可能就是嫌棄傻子生子呢?

他做了這樣久的太醫,自然是很懂少說話多做事的道理,于是道:“這種藥對女子身體傷害頗大,下官再配一副調養的方子……”

“不是女子。”甫懷之打斷他,“我喝的。”

這回窦太醫終于把內心的想法展示在臉上了。

等一切都安排妥當,天已經蒙蒙亮了。清晨中都城下了場雪,只是走過短短從府門口到卧房的距離,便沾了滿身。

甫懷之讓二林将兩道藥方子收好,等街上鋪子開了去買藥回來煎。

他抖落了滿身的雪,在門口暖過身子,才往裏間走去。阿笙還在睡着,一個大字型攤開在床上,十分霸道地占據了所有的位置。

甫懷之将她連被子一起抱起來,擱到裏面。

小傻子翻了個身,在他懷裏找了個舒适的位置繼續睡,眼睛都沒有睜開。

元妃說的對,甫懷之确實從來只顧自己。

比如他不顧阿笙對他的恩情,執意把她捆在自己身邊。

還比如他承受不了阿笙生育可能帶來的風險,也接受不了阿笙會把精力和注意都放在除了他以外的人身上。

所以他不會與阿笙商量,便直接絕了她自己生個孩子的可能。

他答應過會給她個寶寶,反正阿笙并不懂這些,只要有孩子就好,從哪裏來的并不重要。

這麽多年,一件件事造就,現在的甫懷之已經是這樣一個人了,改不了的。

他确實配不上阿笙,如果阿笙未曾癡傻,兩人之間大概充斥着矛盾與指責,所幸老天在這件事上,是在厚待甫懷之。

午時過一刻,甫懷之醒了,阿笙在一邊趴着看他,拿發尾在他鼻尖上掃來掃去。

甫懷之攥着她的手指,嗓子因剛剛睡醒而有些沙啞,“餓了嗎?”

阿笙點點頭,“阿笙在等安之一起。”

甫懷之揉了揉她的腦袋。

阿笙在甫懷之離開的那段日子裏,真的學會了穿衣,只是偶爾順序會颠倒,把罩衫穿在了夾襖裏面。

外面下着大雪,阿笙只在屋子裏呆着,于是甫懷之也沒給她換過來。

中午吃的是銅鍋羊肉,甫懷之脾胃不好,他不敢多吃硬食,那一碗羊肉片大都進了阿笙的小肚子裏。

吃到一半,阿笙嚷嚷熱,甫懷之不讓她開窗子,只給她脫了夾襖,松松垮垮地套着罩衫。

飯後,兩副藥端了上來。

本來飯只吃到七分飽,兩大碗藥下去,甫懷之感覺撐到了。

他一貫喝藥沒什麽表情,痛痛快快地解決,阿笙每次都很驚異,每次都要懷疑他喝的藥是不是甜的。

她要湊上來舔甫懷之唇上殘留的藥汁,甫懷之手擱在兩人之間,擋住了小傻子。

“這個性寒,你不好嘗。”他用茶漱了口,才放開一直在他掌心裏拱來拱去的阿笙。

小傻子一下子撞上來,牙齒磕破了甫懷之的嘴角。

阿笙知道自己闖禍了,退回去,縮了下腦袋。

甫懷之皺起眉頭,重重嘶了一聲。

“很痛嗎?”小傻子小聲問。

甫懷之點點頭,“很痛。”

“怎麽辦呀?”阿笙急了,她又湊上前,“阿笙給你呼呼……”

最後不僅“呼”了,還給舔了舔,寬大的罩衫脫起來比穿還方便。

甫懷之與阿笙說,傷藥要上三天才有效,于是小傻子三天裏只要看到甫懷之皺眉,便會湊上去給他呼呼舔舔。

第四天的清晨,阿笙一起床便高興地拍手,安之的傷終于好了。

甫懷之摸了下早光滑如初的唇角,覺得有點可惜,想下次要與小傻子說三個月。

一進入臘月,年味就漸漸濃起來。

甫懷之從前自己不過節,卻也不會拘着府裏下人過節,今年他吩咐要一起過除夕,負責采買的管事立刻忙了起來,把杏雨都借調走了。

甫懷之剛批示完杏雨的事,門房過來報,有位韓公子求見。

甫懷之擱下手中的信,道:“我還以為要等他到明年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這邊總點不開36章,不過我看有些小天使留言沒問題,只是我的這邊bug吧?

我有點怕嬰兒車挨鎖【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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