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奶油泡芙和老婆餅,一共是三十塊五。”
“好,可以微信支付吧。”
“可以。”邱岑指指櫃臺上貼着的二維碼,又叮囑:“天兒熱,您東西別放太久,得趕緊吃。”
櫃臺外面的女人笑笑:“好的,謝謝。”
李添正抱着畫板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畫圖,聞言對收銀臺後面當了一上午收銀員的人有點刮目相看。
“要不你在我這兼職吧,正好讓那小姑娘連軸轉好幾天了,讓她休息休息。”
櫃臺後坐着玩手機的人擡頭看他一眼,點點頭,打趣道:“那是不是得給我發工資啊?”
“一小時十五?”
邱岑不滿意地瞥他,“打發誰呢?我們家女王的學生出去打工還18呢。”
李添瞅着他笑,“那得了,沒錢了。”
“我真是好慘一男的。”
邱岑聳聳肩,算是接受了李扒皮的提議。繼而眼睛又放回了屏幕上,跟軍區大院裏憋着的林澗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距離他上一條消息已經過了有五分鐘,還不見那邊回複,他索性放下手機,百無聊賴的環顧四周,最後還是落在沙發上的人身上。
李添正一手持筆,專注的畫着手中的畫,從邱岑的角度能看見他線條流暢的手臂,細瘦白皙的胳膊上面能看隐藏在皮膚下面淡青色的血管,蜿蜒着從手肘一直到手腕,不同顏色的彩色鉛筆被手腕帶出各色的線條,落在平整的紙上,逐漸形成一個色彩豔麗的與他氣質完全不符的甜膩的糕點。
邱岑盯着他的手,像是在掩飾什麽淡淡地問:“你為什麽要自己畫那些。”
還記得他第一次光臨8號,就看見這人抱着畫板寫寫畫畫,兩人同時一擡頭,他就撞進了他深邃的眼。
李添依舊繼續着筆下的畫,頭也不擡地答道:“閑得慌。”
邱岑挑着眉,不太贊同他的回答。
正好手邊還放着一本畫好的畫冊,他擡手拿過來翻了翻,這本裏面是各樣的甜點,看着圓潤可愛,頗有食欲。
猶記第一次翻那一本本畫冊時,裏面各有特色的蛋糕和甜品,都不像是随意畫下的,每一筆每一畫都不是随意而就。
邱岑若有所思地說:“打發時間的話,能想到把東西都畫下來當做菜單的也很少見了。”
李添笑笑,正好畫完一張,将畫板上的夾子打開,把素描紙小心地抽出來。
“畫得多了,扔了怪可惜的,就想留下來,就好好畫了。”
邱岑點點頭,不再言語。
李添拿出手機看看時間,問:“餓了嗎,出去吃點?”
“行,”邱岑從椅子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我要吃點老婆餅,剛才就看半天了。”
“別吃了,出去吃飯吧,回來當零食。”
“不行。”邱岑搖頭,從抽屜裏拿出個打包盒,各種餡的老婆餅一樣裝了點,抹了又抓了把葡萄幹塞了進去。
“我先開個胃,不耽誤吃飯。”
兩人去了水煮魚,進了店裏,發現人不是很多,冷氣開的充足。
邱岑指着一個位置,“咱們第一次來時候就坐的這個。”
李添驚訝地看他一眼,“記性挺好。”
兩人在相同的位置面對面而坐,邱岑打開包裝盒,往嘴裏塞了個老婆餅,臉頰被頂起了兩個包,他這才含糊不清地回答道:“我都記得。”
李添移開視線,不知他是故意這麽說的還是不經意的話,反正在他聽來似乎有別的意思。
服務員還是上次給他們水煮魚撈辣椒的小姐姐,不過她一天見到的客人太多,即使樣貌出衆,也早就不記得這兩個人了,也發現不出一開始面帶疏離的人如今藏着眼裏複雜的情緒。
小姐姐依舊是端着撈出來的火紅辣椒走遠,剩下了兩個年輕少年。
李添伸着手夾了一筷子豆芽放到碗裏,脆脆的黃豆芽半生,在嘴裏除去辛辣火熱,又有一絲鮮香。
“你吃這個,”邱岑拿筷子指着鍋裏的白嫩魚肉,“肯能沒刺兒,我有經驗。”
李添點點頭,想将魚肉夾過來,結果魚肉太軟,被筷子從中間夾斷,又落回了鍋裏。
邱岑“唉”了一聲,幹脆站起身,拿着漏勺将魚肉盛進去,伸着胳膊放進李添的碗裏。
“吃都不會。”
李添瞥他,怪道:“這不是給你個表現的機會麽。”
“我喂喂你得了。”
“你不嫌丢人也行。”
“滾。”邱岑用筷子敲敲桌面,滿臉嫌棄。
“說真的,邱...小理,”李添眼睛看着桌子,“我第一次見你吃水煮魚時候真吓了一跳。”
邱岑沒在意稱呼,畢竟自己私下裏也小狗小狗地叫,而是疑惑地問:“怎麽了?”
“你看過《功夫》吧,裏面周星馳被蛇咬之後,躲在鐵桶裏面那樣吧。”
“嘴腫了?”
“嗯,”李添點點頭,“畢竟你看着還挺...嚴肅?沒想到能抱着一盆水煮魚吃得昏天黑地的,我都不好意思吃。”
邱岑抓住了重點,“嚴肅?”
這個詞擱誰身上都比擱他身上合适吧?
要說嚴肅,我們小狗可以摘得桂冠吧。
李添:“嗯,嚴肅,就跟你來8號當片兒警那天一樣,我當時就想,啊,這個人,不好惹。”
邱岑想到那天情況,也沒繃住笑了。
當時自己估計是智商下線,腦子放家了,那粗略的伎倆也能将付宏志那幫人唬得一愣一愣,現在想起來,真是不堪回首。
丢臉能丢到李添面前了。
邱岑定定心神,突然想起什麽,問道:“那天要是我沒來,你打算怎麽辦?”
李添沉吟片刻,似是也在思考,一會兒才說:“讓他神氣完,也就走了。他那會兒剛從醫院出來沒多久,應該不想再回去了,就是氣不過找場子來了。”
“你真的把他打進醫院了?”
“差不多。”
“秀啊小哥哥...出了什麽事兒?”為什麽一向喜歡隐忍的低調的李添,選擇去打付宏志?
一個把當老大收小弟當做人生信條的雜毛,無聊至極,要是換做邱岑他自己,也懶得與他一般見識,順着他,讓他抽放完了也就得了。
“看他不順眼而已。”李添說。
邱岑擡眼,正和李添對視,用與平常不同的語氣認真地問:“不順眼?”
這個理由似乎過于敷衍了。
一時間,兩人都沒了聲音,耳邊唯有店裏的吵鬧和中央空調運作的聲音,兩人之間的氣氛卻陷入沉默。
邱岑始終堅定地盯着李添的眼,心裏卻早就失去平衡,忐忑不安。他不願意輕易放棄一個這樣的機會。
那是李添向他吐露心聲的機會。
過了不知多久,在他快要堅持不下去時,李添肩膀突然一塌,先敗下陣來。
随後用兩個人都能聽清楚的聲音說:“付宏志知道我的事。”
“......”
心裏的不安瞬間冷卻,邱岑嘴唇嗫嚅,掙紮了半天,終是不知說些什麽。
他只能聽着李添将事情緣由緩緩道來。
付宏志跟他一個小學和初中,高中時父母妄想早已成型的歪脖樹變成青松,有個體面的未來,于是托關系讓他轉去更好的學校,然而這卻并不耽誤他從大人議論別人家長裏短中聽到李添家裏的事,自然知道李添的家庭狀況。有這樣一個好機會讓他能嘲笑從來覺得不順眼的敵人,他自然不會放過,也始終惡意地相信,李添害死了他爸,破壞了整個家。
邱岑一怔,恍惚間從李添眼裏看到一絲脆弱,濃濃的後悔侵入他的心,他艱難地開口:“對不起...我就随便問問。”
“沒事兒,”李添搖頭笑笑,“要是總在意這些,我早就逼瘋了。”
——真的是從沒在意過?邱岑默默地想。
看着他蒼白的臉色,心裏的不舒服如洪水猛獸,破籠而出,刺着全身,躁動不安。
吃過午飯後,兩人又回8號待了一下午,不知是不是邱岑的錯覺,他總覺得李添沒有平時那樣淡定從容,就連做甜品時,也緊蹙着眉頭。
時間在每天往返于家中和8號匆匆而過,轉眼漫長的大二暑假就到了尾聲。
開學前一個星期,鑲大就開了宿舍,允許外省的學生提前回來安頓。
邱岑也在宋女王的不舍(大概)和李添的留戀(自認為)中回了宿舍。
這回胖哥跟大眼兒也提前回來了,繼去年放假站在草原上找不到家的情況,這回大眼兒順利回了家,還帶着一堆草原的特色美食回了學校。胖哥除了瘦了點還是原來的樣子,只是從來不離電腦的日常又加了一樣——時不時盯着手機,短粗的手指頭在屏幕上飛快地打字,心事重重的模樣有點奇怪。
大眼兒小人得志,非說這是有情況了。
接待新生是大二年級的任務,今年219宿舍榮升大三,再不用迫于導員的淫威下大清早的站在校門口當招財貓,也不用熱情地頂着笑臉表面親切內心mmp地幫新生拎行李領着新生簽到了。
“爽。”躺在床上睡到自然醒的大眼兒說。
邱岑早就醒了,躺在床上不想動,聞言也哼笑一聲,舒服得伸了個懶腰。
“今天先去回味下生煎吧。”同樣躺着的林澗說。
大眼兒:“好好活着不好嗎。”
“走吧走吧,順便去看看有沒有新菜色。”
“219宿舍作死的一百種方式。”
“其實,咱們食堂除了生煎炸帶魚其他的也還湊合......”邱岑坐了起來,同時一愣。
“胖哥呢?”
大眼兒眯縫着眼看去,“嗯?”
胖哥那張床上,只有一床半掀開的被子,床上的人早已不見蹤影。
邱岑伸着手摸摸胖哥床上的溫度。
涼的。
“這是半夜走的?”
“...他昨天出去了,”林澗蹙着眉仔細回想,“什麽時候回來的?”
另外兩人也眯着眼睛想,可想了半天才猛然發現,他們竟然不知道胖哥什麽時候回來的。
“胖哥昨天晚上回來了嗎?”
“我靠,我就說,”大眼兒支起身子,“肯定是有情況了。”
話落他又跟漏氣的氣球一樣倒回床上,惋惜道:“完了,219脫單第一人竟然是他。”
邱岑無奈搖頭,從床頭的籃子裏翻出手機,因為一直在睡覺兩耳不聞窗外事,手機還保持着昨晚入睡前的關機狀态。
“打個電話吧。”他說。
那邊胖哥很快接起電話,說是在參加社團活動,讓他們不用等他吃飯,下午回。
邱岑聽着他語氣沒有絲毫異樣,當下也放了心,覺得幾人都是多想,将胖哥的情況告訴了他們。
大眼兒摸着頭一臉納悶,“胖哥什麽時候愛參加這些東西了。”
胖哥一直是能坐着絕不站着能躺着絕不坐着的主,怎麽還上趕着勞心勞力,還去參加社團活動?
“可能是有看上的小學妹了吧。”林澗說。
大眼兒有點得意自己猜對了,“那還是有情況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可能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