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九點,邱岑跟林澗準時踏進班級,尋了個角落位置坐下來,等着開學班會的開始。

剛一落座,後面有人敲了敲邱岑的椅子背。

邱岑回頭,看見李毅一個人占了一排,笑着打趣:“挺齊啊你們宿舍。”

李毅故作高深地點點頭,“彼此彼此,我宿舍那幫逼還沒起呢。”

邱岑順便一回想,驚覺從開學到現在,對面宿舍他就見過李毅,另外幾個人連說話聲都沒聽見過,這都不是沒起了,這得是一回學校就被封印了。

他無奈地搖搖頭,拍拍身邊的空位子,招呼李毅坐過來,三個黑黑的腦袋瓜子湊在一起好歹多充個數,也沒人知道這是三個人當了八個人使,顯得格外有底氣。

就比如邱岑他爸抽煙被送女王發現,老邱必須得拉着邱岑當同夥,因為宋女王說他一個人時候就格外沒面子,但兩個人站一起挨說時候就感覺說的不是自己一樣。

林澗滿臉不耐煩地敲着桌子,“能不能行,開學都一禮拜了這時候突然說要開班會。”

可不,收到班長通知時,邱林兩人正準備來個大盤雞電玩城網吧一條龍,門都鎖好了,邱岑那剛換成勇敢的心的手機鈴聲就響了。

兩人瞅着班長的電話號碼,當下臉就黑了。

“班長的電話,永遠都沒好事兒。”邱岑瞅着遠遠坐在第一排的班長的後背說。

那後背動了動,班長莫名其妙地回頭看一眼,半晌又納悶地轉了回去。

“啧,”林澗沖他擡擡大拇指,“如果眼神能殺死人,班長的墳頭草三米高了。”

李毅也佩服地說:“要說牛還得是我邱大牛牛。”

“滾,”邱岑推他,“什麽邱大牛牛,智障吧你。”

三個人正說着,教室門被人推開了。

從門外面走進個怎麽看怎麽不像正經大學生的人。

那人目不斜視地進了屋,直奔講臺,再對着底下的學生站定,清了清嗓子。

“瞅你們這紅光滿面的,暑假過得挺好吧?”

底下默了會兒,還是李毅摸了摸鼻子答道:“還行。長了三斤。”

講臺底下傳出一陣悶悶的笑聲。

邱岑在底下拿胳膊肘頂了頂林澗,小聲問:“第一排那個不是班長?”

林澗也正納悶呢,聞言猶豫地點點頭:“可能不是?”

邱岑:“那班長這頭發也掉的太厲害了吧,一個暑假不見,後頭都禿了。”

講臺上的人時不時扭頭,他就能看見那禿瓢,這都不是普通禿頭,瞅那跟腳下地板似的光滑程度,得是開了光了。

“不是,”李毅聽着笑得要沒眼了,“這是導員啊。”

邱岑林澗震驚:“導員?”

“他來幹嘛?”

從大一一入學開始,如果說只見過三面的班主任已經是飄在三界之外的散仙,那這個傳說中存在的導員更是神龍不見首尾,神隐一般兩耳不聞窗外事,四年大學都不一定能見面了。

李毅點點頭,“是啊,上學期期末高數及格率百分之二十五,急了嗎這不是。”

說到這個,就不得不說鑲大其中一個邱岑不滿意體驗感超差的一面了。

他們機械工程是要學高數的,也是微積分,安排在大二一整年學習。由于專業需要,課程難度相比其他專業有很大程度的提高,偏偏老師也是不知從哪個山溝裏出來的,歪打正着進了鑲大,一口一個“必定(不定)積分哦”“錢(全)微分哦”,使本就難學的課程難度又加大一截,再加上大學自由管理,學生們整天吃喝玩樂,形成了“腦子:我想學習。身體:不你不想。”的現狀,期末考試更是“我是高數學習兩天半的高數練習生,喜歡編、猜、瞎求導、亂積分①”,按說七十多個人的專業能通過百分之二十五已經很給面子了。

不過還好,邱岑跟林澗兩個人臭味相投,平時抄抄作業,再按時去教室報道,拿到平時成績,紛紛以六十分的成績低空擦邊飛過,穩穩當當地拿到學分,不用重修和補考。

而被分在考場各個角落的胖哥和大眼兒就沒這麽幸運了。

邱岑一想那神奇的高數老師,再想目前正在參加實踐活動的胖哥和在宿舍呼呼大睡的大眼兒,只覺一腦門子官司,替他們。

講臺上那禿瓢導員還在絮絮叨叨:“明天補考了吧?我等着看各位的成績,要是還過不了,我就得考慮考慮這學期還開不開補考考場了,你們那畢業證......”

“他這麽負責嗎?”邱岑問。

李毅惋惜地哀嘆:“要是他教我,我肯定能及格。”

下午,邱岑光臨8號,推門進來時候李添正在裏間做蛋糕,一手拿着抹刀給蛋糕上一層厚厚的巧克力。

邱岑只跟他打了個招呼,就不再打擾他,繼而輕車熟路地從冰箱裏拿出倆橙子,榨了兩杯橙汁,将其中一杯放在李添那邊的琉璃臺上,一杯自己端回櫃臺,坐在了凳子上,化身8號前臺小哥。

誰知李添完全不受他影響,反而還說:“你要是無聊,可以聊天。”

“......?”

邱岑一開始沒聽懂,下意識想問一句上那兒聊天,平時他能跟林澗東拉西扯,可是今天林澗這會兒正給李毅講高數,學渣給學渣講題,一個敢講一個敢聽,他都沒眼看。

愣了會兒,直到看見李添正低着頭看似認真地做着手上的事,他才猛然明白。

李添的意思是,可以跟他聊天。

他在前臺收銀跟小姑娘瞎扯,李添在隔着一層透明玻璃後面做蛋糕,兩人還能唠嗑。

邱岑拿起橙汁,喝了一大口。

才道:“上午開了班會,推門進來來的是我們導員,威逼利誘,為了讓我們高數及格。”

李添看他眼裏的神采和挑着的眉,他像是有什麽高興的事兒要說,卻又勉強壓住話頭,一如小學生考了滿分向父母彙報那樣,得意洋洋的樣子讓李添沒忍住勾了勾嘴角。

他垂下眼,順勢問道:“你及格了麽。”

邱岑對着李添豎起小拇指,“那必須,我可是通過率百分之二十五裏面的人之一”

“高數小能手?”

“低調低調。”

邱岑看似深藏功與名,給李添說着小時候的事:“其實我小時候數學可差了,多虧班裏還有個休過學的小朋友墊底,不然我就是倒數第一了。那時候吧,老師是個小年輕,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扭着尊臀從辦公室晃到班裏,對我們這些祖國花朵跟後媽似的,犯點小錯就罰抄乘法口訣,我們辛辛苦苦抄完了她看也不看扭頭就撕了扔垃圾桶,拼都拼不會來。後來我沒事就抄,預備了好幾張,一犯錯就抽一張給她。”

李添聽着他抱怨,倒也聽得津津有味,仿佛有個古靈精怪的小男孩在腦子裏蹦蹦跳跳,活靈活現。同一時間,他手上的蛋糕也漸漸成型。

“不想着怎麽教好數學,天天的往校長室跑,要我說她拿不了優秀教師還真是她的問題,她就非得說是因為我。”

“非說我——未來的高數小能手,是攪屎棍。”

“......”

李添被他惡心到了,正要說點什麽,邱岑換上個納悶的表情,繼續:

“我就很奇怪啊,我被罵攪屎棍其他小朋友就笑。我想他們笑個什麽呢,我好歹還是個棍,他們是什麽?”

“......”

“他們是sh......”

“行了,”終于,李添蹙着眉打斷他,“惡不惡心你。”

“嘿,”邱岑作委屈模樣,眼裏卻亮亮的,帶着笑意,“你讓我跟你聊天,你還說我惡心”

李添手裏的蛋糕已經快完成,手正要去抓巧克力屑,聞言也是一頓,伸出去的手不由自主的偏了軌道。

“我可沒說過。”

“啧。”邱岑看着他,穿上褲子就不認人了是怎麽回事?

他将杯子裏剩下的橙汁一口幹了,想進裏間刷杯子,路過琉璃臺,看到上面放的特意比自己的那杯多的橙汁,不滿意地皺了眉。

他擡手敲了敲。

蛋糕上面本應是巧克力屑現在換成了滿滿一層石榴子,李添正盯着它發愣,心裏正恍惚地想着怎麽補救,當下一激靈,猶在狀況外,疑惑地看他。

“看什麽看,”邱岑擡手将他腦袋往下一拍,指着杯子,“快點喝,我要刷了。”

你不喝我不喝,橙汁往哪兒擱?

李添拿起那跟杯口齊平,恨不得一動就能溢出來的橙汁,穩穩當當地喝下了肚。

“感情深,一口悶。”邱岑“孺子可教”般滿意點頭。

要說就是這麽巧,邱岑幹了一下午的櫃臺小哥,無形中認為自己給8號攬了一衆少女回頭客,也心安理得得享受着李添做的各種糕點。

李添對自己每從烤箱裏拿出一盤餅幹他就拿走“first bite”,早已見怪不怪,還特意翻出個小竹籃,每做完個就拿出兩塊放進去,給邱岑當零食吃了。

畢竟這個免費的櫃臺小哥也沒什麽其他要求了,幾塊糕點,財大氣粗的李老板還是可以放心給他的。

忘了說,巧就巧在,邱岑将咖啡遞給一個面熟的小姐姐時,一擡頭。

——看見了胖哥。

Excuse me?

如果現在給他一面鏡子,那麽一定能看到他臉上這麽寫着。

胖哥怎麽會來這?

他幾乎是将咖啡塞給了小姐姐,繞過櫃臺出了門。

正紅着耳朵偷偷看邱岑的小姐姐一臉蒙,抱着裝咖啡的塑料袋。

早已發現異樣的李添快步走出來,給小姐姐裝了倆剛出爐的蛋撻,說了句抱歉,小姐姐才恍惚着出了門。

李添也推門出去,看到剛才那失心瘋般的人正站在門口的花壇邊,貓着腰躲在綠植後面,不知在看什麽。

他也學着他的樣子,彎着腰站在他身後,向同一方向看去。

隔着窄窄一條馬路的斜對面,胖哥提着大包小包的塑料袋,進了花店。

兩人繼續保持同一姿勢,心裏皆是疑惑。

沒多久,胖哥依舊提着塑料袋出來,手裏還多了一束百合花。

兩人就這麽看着胖哥提着沉甸甸的袋子,緩慢地走出視線。

如果再給邱岑一面鏡子照照,那麽一定能看到他腦袋瓜子邊上圍的一圈“?”。

似是還不确定,邱岑問:“那是胖哥吧。”

李添點點頭,又反應過來他看不見,于是肯定道:“是。”

邱岑蹙着眉,站直了,回了店裏,

“你不去看看嗎?”

“不去。”邱岑搖頭,坐回椅子上,低頭看着手機,時不時伸個手拿點小零食。

李添幾乎能看到他渾身都寫着“好奇”倆字,奈何本着“每個人都有點小秘密不能随意侵犯再好奇都不行”,安安分分地把自個兒釘在椅子上,悶悶地笑出了聲。

邱岑跟讓人嗆着茬撸了一圈的貓似的,渾身不自在,瞪着他:“你笑個屁呢。”

李添也覺得這麽笑他不太好,當下也止住了笑聲,話裏卻仍帶着笑意:“我笑個屁,我笑春蟲蟲。”

“你笑個屁的春蟲蟲”

作者有話要說:  ①只是覺得這句話很好笑,不針對個人,望手下留情。

另外,罰抄乘法口訣那個事兒我确實幹過。

另另外,下午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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