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胖哥一關上門,屋裏倆人跟被屁崩了似的從椅子上彈起來,風風火火地收拾好自己,在窗口看見胖哥從宿舍樓走出來,倆人也趕緊鎖好門沖了出去。

鬼鬼祟祟地跟了一路,只有路人偶爾投來的奇怪目光,一直走在前面的胖哥并沒有察覺。

這回他倒是沒有買一堆東西拎着,只是照樣去了杏花路,從8號斜對面的花店裏買了百合花,順着杏花路一直往裏走,腳步輕快地走遠。

邱岑抽空往8號裏看了眼。

李添不在,那個吃廖記煎餅的小姑娘正在櫃臺後面玩手機。

随後他跟着林澗,林澗跟着胖哥,一道往前走去。

杏花路走到頭,再往東一拐,又能拐回大路上。

胖哥走得倒挺快,他們前後腳跟着他,路上并沒有交談,心中的疑惑卻越來越深。

看到街道兩側的變化,邱岑心底也隐隐有了猜測。

随後就被印證了。

只見胖哥最終停在了一個建築物前,上了臺階,自動門向兩邊滑開,将他放了進去。

邱岑擡頭看看。

林澗緊跟着念了出來:“如家酒店?”

兩人對視一眼,也不再猶豫,跟了上去。

進了酒店,前臺坐着的小姑娘伸了伸脖子,熱情地招呼:“晚上好,您想要個什麽樣的房間?”

邱岑擺擺手,客氣地說:“我們已經訂好了,剛才進去的胖子是我朋友,我們是一起的。”

“不對啊,他那是雙人間,裏面一直有人住...”小姑娘蹙起了眉,起了疑心。

剛剛那人她記得,隔三差五的就要來一趟,看望一個女的。

“是,”邱岑笑了笑,“今天我們是要聚會的,我們倆來晚了,他也沒告訴我們房間號。”

小姑娘挑了挑花了一早晨畫出來的眉毛,想了想,還是拒絕了:“那你們打電話叫他出來接你們吧,我們是不能随便透露客戶信息的。”

笑話,她在這幹了兩年多了,見多了偷着開房的小情侶和包養情婦小白臉的男女,這要随意把他們放進去,萬一真出了事,她也別在這幹了。

“唉姐姐,”林澗皺着眉,“我們真不是壞人,真的是找朋友啊。”

小姑娘順着杆往上爬,“我可沒說你們是壞人啊弟弟,你還是——叫他來接吧。”

“我們要是聯系得上他,現在也進去了啊,我倆這出來沒帶手機嘛。”

小姑娘八風不動,一板一眼地給林澗講起這件事的嚴重性。

從幹前臺這份工作的來之不易講到當代夫妻關系難以維持和諧的緣由。

邱岑也趁着這功夫,伸着脖子看桌子上放的登記表,脖子都快僵了,才看到胖哥的簽名。

“206。”他扯了扯林澗襯衣下擺,小聲說。

林澗當即也不逗小姑娘玩兒了,倆人匆匆往電梯那跑去。

可憐那小姑娘被耍了一通,此時來不及生氣,匆匆在後面喊着“你們不能去哎”,一邊踩着高跟鞋“篤篤篤”地在後面追。

兩條小短腿瘋狂捯饬,倒是趕上了騎自行車送小新上學的美伢。

兩人本沒想鬧這麽大動靜,此時來都來了,除了找到胖哥也沒別的法了,幹脆一鼓作氣往前沖。

怕被人追上,就沒坐電梯,推開消防通道的門,順着樓梯爬上二樓。

剛從轉角處出來,前面的林澗驀地剎住了閘,邱岑沒注意,當即也受不住腳,一鼻子撞了上去。

“唉操。你幹...”

“噓。”林澗趕緊打斷他,示意他看前面。

人高馬大的胖哥正站在206的門口,一個瘦瘦的女人站在門內,從他們的角度并不能看清女人的樣子,只能看到這女人比胖哥矮了不少,只到他胸口。

有隐隐說話的聲音從那邊傳來,他們聽不清。

胖哥看來是要走了,他伸手安慰地拍了拍女人的肩膀,那女人低着頭,半晌才踮着腳尖,摸了摸胖哥的臉,戀戀不舍的模樣即使隔着十米多,也能準确傳遞到拐角的兩人身上。

邱岑&林澗:“卧槽。”

然後打了個哆嗦。

如果胖哥現在轉頭,就能看見消防通道門口的牆邊上有兩個腦袋,臉上帶着如出一轍的震驚。

什麽情況?!

走廊中間的電梯門緩緩打開,随後一道尖利的女聲響起:“保安!快把他們帶走!”

206門口的兩人均是一愣 ,似乎都被吓了一跳,一齊轉過頭來。

前臺小姑娘指着拐角處湊在一起的兩個腦袋。

林澗的手久違的拍到了自己的腦門上。

幹得漂亮。情況實在緊急,邱岑腦子裏只來得及蹦出這麽一句。

“你?”林澗指着那女人,“翠花?”

如家對面的東北餃子館裏,四人兩兩對坐,桌上熱騰騰的餃子冒着熱氣,杯子裏的啤酒一口沒動,四人都是一陣沉默。

良久後,胖哥才咳了一聲,“對,她就是...”

林澗接過話茬:“娃娃親的翠花?”

邱岑将視線掰到翠花身上,腦子裏環繞着最近挺火的那句,宗介的——還活着!

翠花早就被兩人盯得不好意思了,此時低着頭,兩鬓的發擋住了臉,卻露出了泛紅的耳朵。

“去去去別瞎說,”胖哥挨個瞪了一眼,“她不叫翠花,叫芳芳。”

兩人默。

不知是誰翠花翠花叫的可開心了。

胖哥這人其實對小姑娘的長相不太挑,基本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就差不多了,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誰不願意找個更好看的小姑娘談談戀愛呢?

再說翠花,邱岑上下粗略打量了下,長得雖比不上胖哥奉為女神的鐘馨同學,但也是清秀可人,俨然一副鄰家小妹妹的樣子。

這與他們印象裏翠花該有的樣子完全不同。

胖哥之前一提到家裏給安排的娃娃親,那嫌棄程度讓他們一致以為,翠花得長了個唐伯虎點秋香裏面石榴姐的模樣,如今看來,疑點頗多啊。

翠花,哦不,芳芳羞澀地笑了笑,小聲說道:“你們好,我是小飛哥的未婚妻...”

“甭,”胖哥趕緊拒絕,一副渣男模樣,“我暑假回家不是說了嗎,那個不算,小時候鬧着玩兒的事兒怎麽能算呢。”

小姑娘扁了扁嘴,眼圈就紅了起來。

“唉別,你別哭啊。”剛才還理直氣壯的人一下慫了,一腦門子官司。

頗有種穿上褲子就不認人的感覺。

“你別哭,讓人看見一位我欺負你了呢。”

邱岑林澗對視一眼,之前的各種猜測都被推翻,當下也松了口氣。

想到兩人這幾天的各種計劃和考慮,一時沒繃住,笑開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胖哥眉頭皺的更緊了,包子臉上寫滿嫌棄。

“你們笑個屁呢,我還沒說你們呢,還跟蹤我,準又沒憋好屁。”

“唉,”邱岑端起啤酒喝了口,還是止不住笑意,“看你最近不太對,以為你欠人錢了呢。”

遂把那天看到他的事兒和自己與林澗的計劃都說了。

胖哥聚精會神的聽完,沖倆人豎起大拇指。

“拍電視劇呢啊?”

林澗也不再別扭,拆了筷子吃着餃子,“可不,剛才看你站門口,以為你剛嫖完呢,豔福不淺啊。”

“滾啊。”

随後胖哥又給他們說了芳芳的事。

原是他們老家那邊閉塞,年輕人都出去打工,家裏留下老人和孩子生活,靠着夫妻倆時不時寄回來的錢和地裏的莊稼維持生計。今年芳芳高考又落榜,在他們那并不看重學習的地方,也沒人當回事兒,家裏人都催着芳芳出來打打工什麽的,好好生活就成。

而胖哥,竟然成為了村裏唯一的金子。

一個考上了大學,聽說能有大出息(邱岑:?)的金子。

然後和他從小玩到大的芳芳,早在心裏将他認作自己未來的老公,什麽都會,厲害的不得了。便大老遠跑過來找他,想在這邊找個工作,一邊照顧胖哥上學,一邊掙錢。

胖哥自始至終都沒把那兩家人玩笑般的娃娃親當回事兒,只将她認作自己妹妹,收到小姑娘電話時候,她已經先斬後奏,到了火車站。

于是胖哥不得不匆匆把她接回來,安置到附近的酒店裏,兩頭忙活,私下裏勸小姑娘上學。

小姑娘是來掙錢的,自然是不願意的。

胖哥一時也想不出什麽轍來,就這麽愣愣的兩頭忙。

今天依舊是過來看看她,然後就撞見了懷疑他被騙了網貸還不起靠出賣身體(誤)掙錢的兩人。

林澗聽了佩服地拍拍手,看到胖哥這樣的都能有這麽死心塌地的姑娘喜歡,更加對鏡自憐,為自己波折的感情經歷而感到幽怨。

邱岑淡淡的掃他一眼,暗嘆了句無病呻吟,繼而轉頭對胖哥說:“她現在還沒有工作?”

小姑娘被點了名,頭垂得更低了。

“她要出去找,我沒讓她去。這麽點小姑娘能幹什麽。”

芳芳不樂意了:“我、我能打字、排版...實在不行,還能能刷盤子刷碗...”

後面的話随着胖哥的瞪眼越來越模糊。

邱岑靜默了幾秒,“要不我問問我媽,他們學校應該有圖書管理員什麽的,中學要求沒那麽嚴。”

胖哥又是一愣,反應過來後感激地看他一眼,道謝:“那你一定幫我問問。”

邱岑擺擺手,“唉沒事兒,實在不行,讓她去李添那打工也行啊。”

小姑娘終于微微擡了個頭,站起身鞠了一躬,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啧。

胖哥這小媳婦倒是不錯。

吃過飯後,邱岑跟林澗回了學校,胖哥還要把芳芳送回去,便讓他們先走了。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再提這事——這麽丢臉的事兒還要再提出來?

李添看完了邱岑發過來的情緒很激動的幾大段話,笑着搖了搖頭,眼前已經浮現了那人皺着眉頭,嫌棄得對胖哥避如蛇蠍的模樣。

屋裏又回蕩着幾聲悶笑。

笑聲停止後,他眼裏漸漸沉靜下來,眼底一片發着亮光的黑。

像是想到了什麽。

他抿抿嘴唇,動動手指,又翻出了這幾天一直猶豫卻始終沒撥出去的李小丹的號碼。

将手機湊到耳邊,等着那機械的聲音傳來。

一。

二。

三。

李添的眼睛逐漸睜大。

電話通了。

一。

二。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李小丹挂了電話。

一股莫名的,煩躁的氣息襲上心頭。

李添驀地将手機擲在地上。

“啪。”

手機順着慣性,一路滑到了桌子底下,帶出木質地板上一道淺淺的痕。

他沉默的環視四周,看到的卻不再是正常的家居擺設。

眼裏的櫃子是歪歪斜斜的,天花板上的燈散發着明明滅滅憂郁的暗光,身下的床更是柔軟的不可思議,讓他以為整個人飄在空中,沒有絲毫依靠,四周的事物不斷地旋轉、旋轉...

作者有話要說:  還記得翠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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