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暴雨來得急,一時半刻不會停。除了雨,其他好似都停下來,汽車,時間,還有兩人交握的手。
程仲賓的手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指甲修得幹幹淨淨,溫柔與她十指相扣。
謝書約手瘦,卻因從小養尊處優,意外柔軟,程仲賓感受着,目光軟,心更軟。
他并不追問她暫時不告訴他的理由,謝書約要賣關子,可他這樣,也太不配合。她問:“你不好奇嗎?”
“你說喜歡我,我已經很滿足。”程仲賓捏了下她手,看着她,一雙眸子愛意充沛。
謝書約一直知道他眼睛深邃好看,可從不知竟這麽迷人,這樣的迷人帶着侵略性,她莫名不敢與他對視,說:“那你總要知道我喜歡你哪一點,才好把優點發揚光大,讓我更加喜歡你。”
程仲賓不覺笑出聲來,他瞧見她白皙的臉蛋漸漸攀上櫻桃紅,認真向她求教:“那阿約大方一點,将這個優點告訴我,我好繼續保持,發揚光大。”
謝書約勾起他好奇心,但不肯直接告訴他:“哪有你這樣圖方便的,你要自己琢磨,也許你心裏清楚。”
程仲賓笑意更深,他很好說話,在外面如何不談,對眼前的女孩,他一直很好說話。他滿口答應,道:“知道了,我自己找答案。”
謝書約唇角翹得更高,臉上的紅也愈明顯,她看起來害羞,說話卻大膽,回答他最開始的問題:“明天吧。你教我跳舞,好不好?我也想見識一下,舞廳裏面是什麽樣子,我還沒去過呢。”
舞廳大多晚上營業,程仲賓明晚有飯局,幸好不是不能推的人,他立刻答應:“好。”
謝書約目光落到他腕上的精工手表上,她看清楚時間,快到晚飯時間,提醒他:“回家吧。”
于是程仲賓放開她,他發動車子,她手中一空,為了留住掌心他的溫度,不自覺握拳,放在腿上。
車子重新駛入雨中,程仲賓單手驅車,再次牽過她的手,握在掌心裏。
謝書約心髒砰砰着,他一句話,令她心跳更急。
“我們先訂婚,好不好?”程仲賓征求她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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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書約沉默了一會兒,她想到和杜子江無疾而終的戀情,浮起一絲擔心,他們會不會也沒有結果呢?
程仲賓捏捏她指頭,問:“想什麽呢?”
她回過神:“你不會後悔嗎?萬一以後……”
“沒有萬一,我不會後悔。”程仲賓知道她要說什麽,立刻截斷後面的假設,他十足篤定,“因為認定了你,才想先訂婚的。也許你可以這樣想,是我擔心你後悔,才想通過這種方式綁住你。”
她聽了發笑:“我有這麽大魅力嗎?”
“當然有,剛才在學校,我還遇到一位情敵。以後這樣的情敵,應該不會少。”
“人家只是邀請我做他的舞伴而已啦,是你多想。”
“那你就當我多想。”
謝書約笑着,她放松下來,另一只手伸出來,食指伸進他手表表帶下,勾着玩。
“好不好?”他又問,尋求她肯定答案。
“奶奶和我媽媽爸爸說好,我就說好。”謝書約虛僞将決定權交給家人。
程仲賓理解能力滿分:“那我就當你答應?”
謝書約一根一根扳他手指,程仲賓知她這是默認的意思,他心情大好,講:“阿約,那你要為我争取一下。”
謝書約樂出聲來:“難道你還沒有自信嗎?我奶奶多喜歡你呀。”
“但你媽媽不喜歡我。”程仲賓說。
“她哪有不喜歡你。”謝書約反駁,頓了頓,與他說實話,“她只是怕我降不住你,假如你在外面花天酒地胡來,我好吃虧的。”
程仲賓挑了一邊眉毛,問她,“你覺得呢?”
“仲賓哥。”她親昵靠了過來,都要貼到他肩膀上,笑眯眯看着他,“你以後不會在外面亂來吧?”
“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嗎?”他反問。
她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搖搖頭,給予高度肯定:“你不是。”
他贊揚她:“知我者,阿約也。”
她俏皮道:“你不要咬文嚼字。”
程仲賓無聲笑了一會兒,再問她:“阿約,你認為自己降不降得住我?”
謝書約故作思考,片刻後答:“未來不好說,但是現在,我一定把你降住了,不然你為什麽要急着和我訂婚?”
她總是說有趣的話,和她多待一分一秒,他就多一分一秒的快樂。程仲賓握着她的手緊了緊,以示好心情,他說:“我有一個請求。”
“什麽請求?”
“請你一直降住我。”程仲賓這樣說。
謝書約爽快道:“好呀,我會抓牢你的,我以前就說過。”
她這次不賣關子,直接向他揭曉謎底,講:“那次你說,以後我找男友照着你的标準挑,我就說過,假如遇到你這樣的,我一定抓牢。”
“我讓你抓牢。”程仲賓松開了手,示意她掌握。
現在變成謝書約緊緊扣住她的手,今天的雨水一定是蜂蜜制造,将世間萬物都釀成甜的。
時間恢複正常,将剛才的停頓補齊,好像變快起來,謝書約自覺放開程仲賓,車子轉彎拐入小巷,穩穩停下。
他解開安全帶,拿了傘下車,繞到副駕駛。謝書約鑽進傘底,他順手攬她肩膀,帶她往院子走。
直到走入屋檐下,程仲賓順勢松手,她才想起:“書包還在車裏。”
“我去給你拿。”程仲賓還未收傘,轉身往外走。
謝書約盯着他挺拔背影,笑了一下,才先回到家裏。
程仲賓将書包拿進來時,她不知和奶奶媽媽說了什麽,笑聲一片,奶奶見到程仲賓,主動說:“仲賓今天晚上在我們家吃飯。”
程仲賓立刻答應下來。
奶奶接着又道:“幹脆讓你爸爸媽媽也過來吃。”
這一句話暗含深意,程仲賓人精,哪能不知,是許可他身份的意思。
他望向謝書約,她也望着他,調皮眨眨眼。
那夜普普通通一桌飯,卻确定許多事情。比如謝書約二十歲生日那天設訂婚宴,還有他們兩人各自一些瑣碎叮囑。
雨一連兩日,隔日傍晚仍下着,程仲賓打電話告知,七點回來接她。
謝書約想到這是與他的第一次約會,長裙短裙一連試幾套,脫下來往床上一丢,很快五顏六色堆起來。她太沉迷打扮,程仲賓汽車開回來的聲音也沒聽見。
程仲賓從外面進來,收了傘,随意擱門邊。他進屋,先叫了奶奶,問:“阿約呢?”
“她在樓上打扮,好長時間了,就看她能不能打扮出一朵花。”如今他成了準孫女婿,奶奶拿程仲賓當自己人,她打趣完阿約,問,“晚飯吃飽了嗎?要不要我再給你煮點東西。”
程仲賓讓秘書推掉今晚飯局,對方卻撥電話到他手機上,盛情難卻,只好去了一會兒。沒喝酒,吃兩口飯菜就離席。
“不用了。”程仲賓多解釋一句,“一會兒跳完舞,我帶阿約去吃夜宵。”
“仲賓你也真是,以後還是工作要緊,為了阿約耽誤正事怎麽好?別慣壞了她。”奶奶雖是斥責的語氣,卻難掩笑裏的滿意。
“不會,我肯定把阿約放在第一位。工作的事情,下面還有人處理。”
“這話可別讓她聽見,不然跟你得寸進尺,有得你煩。”
“我還怕她太懂事,不來煩我。”
“她懂事?”奶奶好笑道,“你看她換衣服,半天換不好,也不像懂事的人。我上去幫你催她一下吧。”
程仲賓體貼道:“奶奶,不催她,我再等等,反正時間還早,不着急。”
等了大概十分鐘,謝書約從樓上下來,見到程仲賓,眼睛亮亮的:“仲賓哥,你回來多久了?”
回答她的是奶奶,誇張道:“等你一個小時了,你還可以再磨蹭一點。”
“我沒那麽好騙吧。”謝書約不相信,她說,“我上樓也才半個小時而已。”
程仲賓溫柔望着謝書約,眼睛裏難掩驚豔。她身上這條黑裙是在香港買的,細膩而貼身的針織料,方領将肩頸肌膚露出來,白得似雪。長袖長裙,腰身收得好,曼妙身段勾勒出來。
她這樣一穿,就好似脆生生的青蘋果熟了,變成可口紅富士。
謝書約被程仲賓看得不好意思,直到坐進車裏,她問他:“你剛才為什麽那樣看我?”
“哪樣?”
“就……”她總不能說直勾勾吧,委婉提示,“就一直盯着我啊。”
“你漂亮還不許我看?”程仲賓笑。
她總覺這話耳熟,想了一下,想起一句來:“難道我這麽沒見過世面,沒有見過漂亮的?”
“你不是見過世面嗎?什麽漂亮的沒見過呀。”謝書約笑出聲來。
程仲賓反應了一下,但是他沒反應過來,本來打算發動車子的,手換了方向,挪到她臉上,輕輕捏了捏:“誰說的?”
“當然是你自己啊。”謝書約同他表演了當時的對話。
程仲賓告訴她:“我當時指的是你,聽不出來?”
謝書約搖搖頭:“聽不出來。”
“我記得,那不久前,我誇過你漂亮。”
“什麽時候?”謝書約神情迷茫。
“那時候我以為你有約會。”程仲賓提醒,問,“想起來了嗎?”
謝書約想起來了,大概今天晚上那道糖醋排骨醋少糖多,她現在還覺嘴裏甜,她說:“這也能聯系到一起呀。”
程仲賓擰擰她鼻尖。
“仲賓哥。”她圓眼瞪起來,沒什麽威懾力,嗔道。
程仲賓笑出聲,汽車駛出小巷。夜晚路燈剛亮起,光昏昏沉沉。車內燈更亮,謝書約忽然心一動,她問他:“那次你說眼睛好看,該不會也是我吧?”
“不然呢?”程仲賓給了她肯定答案。
“原來你那樣早就喜歡我了!”她既驚且喜。
“可是你現在才知道。”他故意嘆一口氣。
謝書約真以為他有些失望,連忙安慰:“現在知道也不遲嘛。”還拉長調子,嬌聲叫他,“仲賓哥——”
程仲賓心情柔軟,“嗯”了一聲。
她轉移話題,從包裏拿出兩副耳環,同樣亮晶晶,一邊耳朵比一副,問他:“哪對好看?”
程仲賓看一眼,指了左邊。
“你沒有私心吧?”謝書約收起杜子宣送她那對珍珠。
“戴我買的。”程仲賓承認他的私心,一點也不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