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李纨
這年冬日,揚州林如海來信,道自己身子不大好了,要接黛玉回去。
賈母寶玉如何依依不舍暫且不說,由儀這邊靈光一閃忽地想了個好主意出來,在幺兒的系統空間翻了半日,找出了個許久以前存下來的東西,施到了黛玉身上。
至于效果如何,且得等黛玉回了揚州,見了林如海才能知道。
只說賈府這邊,自打黛玉走了,寶玉便每日悶悶不樂,賈母也一連好幾日情緒低沉的。
後來又接了史家湘雲過來小住,賈母情緒好些了,寶玉仍然是那個悶悶的樣子。
“倒是許久沒見寶釵姐姐了。”探春與迎春對弈,擡手落下一子,忽然開口道。
迎春聞言頭也不擡,一面拈着一枚白子在手上:“我前兒過去,看她屋子裏滿滿的賬本子,幾個管事樣子的男人在屏風外跪着,氣氛好生緊張。我也沒敢進去,跟姨媽打了個招呼就出來了。”
“寶姐姐跟咱們總是不一樣的。”惜春端着茶慢慢品着,一面對由儀道:“這茶味道真好。”
“能不好嗎?”由儀聞言飛了她一眼,一面翻着賈蘭交上來的課業一面道:“珍藏的陳年普洱,就讓你給翻出來了。”
惜春對她讨好一笑,又聽迎春道:“今日怎麽沒見湘雲妹妹?”
惜春于是輕嗤一聲:“人家和‘愛哥哥’玩兒呢,哪裏會搭理我們這些姐妹。”
探春聞言,輕輕提醒一句:“這話注意些。”
惜春也不在意:“我知道,這不是在嫂子這兒嗎!”
探春迎春相視一笑,均是無奈。
轉年三月,正是春暖花開的時節。
一道晴天霹靂打在了賈府中。
Advertisement
在江南的書信第三次送到史老太君手中的時候,史老太君對合府上下宣布,要為二房寶玉與巡鹽禦史林如海的女兒黛玉訂下婚盟。因二人尚且年幼,便暫且只是訂婚,待到二人成年再正式成婚。
賈政對于兒子娶外甥女自然是極為贊成的,王夫人見賈政點了頭,縱然心中不喜,也只能答應了。
但任誰都知道,林家這一回是将女兒托孤給賈家了。
林家自然有一位管家上京來操辦訂婚事宜,同時帶來的還有厚厚的一沓嫁妝單子。兩家下了定禮之後,嫁妝單子當場宣讀,也算是無奈之下的決定了。
一則是為了讓賈家知道,林家黛玉縱然無親長護持,卻也有豐厚嫁妝傍身;二則是為了威懾林家‘陪嫁’黛玉的下人,不要将手伸到黛玉的嫁妝上去。
這單子一式四份,黛玉手中一份、賈家一份,同時還有林如海舊友和官府各存一份,日後即便是賈府犯了什麽大逆不道之罪乃至抄家流放,黛玉這一份嫁妝都是能夠保存下來的。
這并不和規矩,卻也是林如海為了女兒能盡到的最大努力了。
當然在這一切的背後,由儀笑笑,深藏功與名。
這邊婚事塵埃落定,薛家就再無指望了。
薛姨媽在屋內怒罵半晌,寶釵倒是兀自平靜。
畢竟她對金玉良緣并沒有什麽盼望,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多敲打敲打京中的管事們。
她比起生在四大家族最繁盛年代的母親,又多了兩分清醒。
如今薛家在京中能保住的東西已經不多了,依靠賈、王二府之勢和舊年積威,她也勉強能夠穩住。故而此時搬出去是萬萬不能的,縱然有下人嘲笑,她到底是個最現實清醒不過的人。
不過她一個女兒家,越過兄長出面打理店鋪,已經引來外面不少人的非議,就連姨母王夫人私下都告誡了她幾次。
但那又如何呢?比起未來的一樁好姻緣,對此的她而言,還是保住薛家的産業更為重要些。
嘆了口氣,想起哥哥,寶釵此時卻鮮有的有些欣慰。
至少無論哥哥多麽的纨绔不着調,至少對于她還是信任的,對她掌權這件事也沒多少非議,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訂婚的風波剛過,沒等寶玉美滋滋的過勁兒,東府裏就出了一樁大事。
東府賈蓉的妻子,所謂“蓉大奶奶”,過世了。
邢、王二位夫人自然過去待客坐鎮不提,因那府裏當家人尤氏又病了,于是賈珍又額外請了王熙鳳代為打理家事一個月,鳳姐便日日早上坐車過去,愈發的意氣風發了。
但這些和由儀也沒大關系,她這裏仍然是三春的小聚之地,因賈府有事,湘雲自然打道回府,寶釵卻時常過來點個卯。
她也諸事纏身,但有些事情并非一時可成,在家裏又要聽母親念叨,于是便也時常到由儀這裏來讨個清靜。
賈蘭的課業倒是愈發進益了起來,賈政閑來考較兩句,對他愈發滿意的同時,對大他兩歲的寶玉也愈發不滿了起來。
再說這邊賈代儒竟然點頭說他縣試、府試無虞,這可讓賈政大喜了,當下就要點了人送他回金陵,還是王夫人出面攔住,只道縣試還早,明年開春再做打算。
其實王夫人在裏頭也是有些小打算的,一則賈蘭功課好她也驕傲,但到底寶玉才是她的心頭肉,想到賈蘭考中對寶玉将是多大打擊,她心中就不大樂意。
這事就這樣被暫緩了下來,但賈政對賈蘭自此更是看重,時不時就要叫過去考較功課,又給些舊交引薦。實在是他當年科考無緣,現在見孫子如此就十分激動。
十一月,賈政生辰自然是大辦的,但宴上一條喜訊傳來直讓賈府宗祠青煙冒了三日。
賈母喜得合不攏嘴,日日夜夜念叨着“光複有望”,王夫人從此更是挺直了腰板很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貴妃之母。
于是賈府之中又加緊籌辦起了貴妃省親之事,園子開始了加緊修建。
只是賈府中銀錢不稱手是常有的,雖然寧府也出了一份子,還是有很大的缺口。
王夫人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自己好妹妹,當下就往薛家的院子去了。不想寶釵早早料到王夫人必定要來這一趟,叮囑給薛姨媽開藥的那大夫動了些手腳,讓薛姨媽日裏犯困,能昏昏沉沉地睡上幾日。
于是王夫人過來就是寶釵接見的,她對着個小輩,難免有些抹不開臉,但見薛姨媽已起不來床了,只能對着寶釵開口了。
寶釵只是取了個小木盒出來遞給王夫人,道:“媽早說:這府裏要修建園子,銀錢上或有不稱手的。咱們家這些年全靠你姨丈姨媽照看,如今有了這一件事,必定要出幾分力的。便已從鋪子上調了三萬兩銀子來,日後若是貴府寬裕了,便還來,若是不寬裕,只當是送的罷了。”
又苦笑着道:“還請姨媽見諒,不是不想拿更多,實在是如今不如往前了,我哥哥是個不省事的,我這個女孩兒家出面理事難免有人不服,手下産業看着多,也都是虛的,拿出這些已是盡了全力了。”
這話說得好聽,王夫人聽着也嘆了口氣,拍了拍寶釵,道:“我的兒,難為你了。”
于是接過那盒子,道:“我改日再來看你母親。你若是哪日閑了,就去那頭走走,你三個妹妹是時常在你大嫂子那兒的,過去走走,你們姐妹們一處,也熱鬧。”
“是。”
寶釵柔柔一笑,應了。
于是王夫人帶着三萬兩銀子回去,剩下的缺口還有個十幾萬,各家借一借,又打國庫裏支了兩萬兩,回來還缺個三五萬兩。
晚間定省時,王夫人與王熙鳳說起此事來,由儀遲疑着道:“太太,府裏若是實在緊張,媳婦嫁妝裏也有個小莊子,緊巴緊巴,也能拿出萬八千兩的銀子來。”
“你的錢不必動用。”王夫人想也不想開口回絕道:“你寡婦失業又帶這個小子,手裏存些銀錢才好,府裏再緊張也緊不到你那一點子東西。”
——她再如何的不喜李纨和賈蘭,大家閨秀的教養也使她不會要由儀這一份。
賈母也道:“珠兒媳婦,你存這些東西也不容易,就留着吧。若是實在不夠,我這裏還有些銀錢,先拿去用。”
前頭是對由儀,後一句是對王夫人說的。
“哪裏好動用老太太的私房呢?”王夫人忙道:“實在不好,媳婦嫁妝裏還有兩處空餘田莊,左右也沒那個閑心打理,出手了也好。”
黛玉在那裏坐着沉吟半晌,第二日早上定省時便将一個小錦盒雙手遞給了王夫人,在衆人面前略含歉意地表示道:“父親生前将家産大半充了公,嫁妝中的東西我不好動用,只有這個一萬兩銀子是父親留下給我傍身的,家中若是在緊張,暫且拿去用吧。”
由儀聽到這兒随意掃了黛玉座位後站着的那位老嬷嬷一眼,眸中含着些笑意。
以黛玉之天真,實在不像是能将事情做成這樣的人,只能是後頭有人出謀劃策了。
這林如海臨終前給女兒留下的人,倒也有立得住的。
王夫人聞言稍愣怔了一下,忽地擁住黛玉,道:“我得兒,難為你做到如此了。”
賈母閉了閉眼,當做默許。
王夫人便将那盒子接過,對黛玉保證道:“你放心,等日後家中寬裕了,定然先還你這一份。”
黛玉連道:“這不急的。”
王夫人私下又将金陵祭田出手一部分,總算湊夠了銀子,這省親別宮總算是轟轟烈烈地建了起來。
————
我好像把寶釵描寫成了一個野心家。
但是比起原文中那個溫婉含蓄的寶釵,我還是更喜歡這樣的她。
野心勃勃、缜密沉穩,她終将擁有無盡的財富伴身,比起作為一個男人的附庸,還是這樣的她更為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