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節
知真心與假意。
別人若是在山下,奮力爬上山就能碰到他,自己就是在相距幾步之遙的懸崖的另一側,離得近,卻無法逾越。
這種距離感,康岐安想想就頭疼。
“到了也不吭聲。”施齊修先發現他二位,領着懷旻上前,言道:“沐穹,還未見過他吧。方才所言康岐安,就是他。”
懷旻跟在表哥身後,神色凝重,腦子裏一直重複方才表哥所言。
“康将軍與姑父乃生死之交,其子康岐安受将軍所托,三年來殚精竭慮,收集證據。姑父能夠平冤昭雪,最該謝的不是我,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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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康岐安、李行致二人到之前,懷旻問施齊修:“既是生死之交,為何鮮少聽先父提起過?也并無多少往來?”
施齊修同他解釋道:“将軍能征善戰,少年成名。朝中有人妒賢嫉能,風言風語層出不窮。直至祿河一役,前線對峙數月,兵疲糧盡。奸佞更是借此機會挑撥離間,使将軍逐漸失信于君。其實當時姑父與将軍并不熟識……但你父親的為人你是知道的,看不過意,便逾矩為其正言,最後才得以親自押送糧草救急。至于鮮少提起,這是後來……”
說至此,施齊修發現那二人到了,便先領了懷旻去迎。
懷旻未跟康岐安攤明過身世,本以為他見了自己會驚訝,結果沒怎麽看出來。倒是自己瞟見李行致,緊張、尴尬。
比看見不久前才一同行罷茍且之事的康岐安還緊張,還尴尬。
康岐安對事拿捏分寸的力度自己熟悉,好壞心裏有準備。李行致則不然,兩人相處的時日畢竟不長,且不說交心,臺面上的東西都還沒理清楚幾件過。
前塵舊事與目下的爛賬如一桶泔水,什麽味都混在一起,熏得人頭暈。這泔水若要往身上潑,懷旻絕對反應不過來,躲也躲不得,只有挨淋的份。
懷旻将記得起的鬼神在心裏一個接一個地拜,只願這二人嘴巴積德,給自己在表哥這兒留一片淨土。
就算不留,起碼說得委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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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出人意料,李行致上前,懇切地握住他的手。見他如此,懷旻更懵了,只能任他一雙帶着薄汗的手抓着。
“我已明白前因後果……昨日是我冒昧,懇請嵇兄諒解。”語畢,他還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
“不必如此,是我未先言明,有錯在先。”懷旻不明就裏,只能接着前言說客氣話。趁此時,速速瞟一眼康岐安,見他正偏着腦袋打量屋檐下的燕子,置之度外。
康岐安看不慣李行致握手太熟絡,心裏不舒服但又不好發作,索性偏過頭,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叫懷旻自己理解“前因後果”大體是自己添油加醋瞎編的故事。
“……這是怎麽?”施齊修不知昨夜三人之間的事。
“小誤會,鬧別扭而已。治平,可否先讓我等進門?”康岐安随手撿起一條樹枝,那是燕子築巢時一不小心落下來的。
“啧,看我……進去再說。”施齊修将人往裏請。
既是近友,就不拘于禮數,施齊修與李行致擡腳先行,懷旻跟在後面,晃眼看見地上斜斜落着的影子。
一只燕子飛下來,欲銜落在地上的樹枝。康岐安想将撿起的遞給它,這肥啾啾的燕子就盯着樹枝,直奔他手邊去。剛到面前,康岐安伸手就要摸一把,想家燕該是不怕人的。結果那燕子一見蓋過來的大手,吓得魂飛魄散,樹枝也不要了,丢盔棄甲宛若逃兵,在空中連翻了幾個滾,差點跌在地上,爪子一蹬逆轉方向“唰”地一下竄上屋檐,躲在梁柱後面。
康岐安只得把樹枝放回原地,心想這小畜生真不給面子。起身跟上時,看見走在前面的懷旻捂着嘴,身影抖一抖地進了屋。
你能看着影子,別人就看不見似的。康岐安腹诽,也跟着往裏去。
這一宴是告慰嵇父在天之靈,也是慶祝打贏了動搖藍派根基的一役。如今絲綢案牽扯進了織造局,地方案子已鬧進宮裏去。這兩條引線一鋪,就等京中王爺與諸位大人想辦法點火,就能燒到根源上。
當務之急,康岐安需得顧全自身,他現在是靶子,容易被茍延殘喘的餘孽反咬一口。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若被反撲,不好擺脫。另外,李行致要與沈德嵩将盛德布莊再奮力往上擡一擡,争取坐大。如此,藍派倒臺後宛北的絲綢業若出現癱瘓局面,到時候就要靠盛德布莊力挽狂瀾,或收購或扶持,同時建立權威,立住根基。
“表哥,你呢?”施齊修牽扯最深,且在此被當做刀刃用,懷旻聽明白了,擔心起他來。
“你哥自有王爺保他,應該不會有事的。”李行致雖然如此安撫懷旻,但也隐隐向施齊修投去擔心的眼神。
康岐安一語不發,也只是看着施齊修。
這三雙眼睛盯得施齊修發怵,只得給他們每人斟了酒,趕緊說:“別拿看死人的眼神看我,不吉利。”
放罷酒壺,施齊修又言:“今日是為慶事成而聚,并非我就要被流放的送別宴,莫要杞人憂天。吃菜,吃菜。”
但願是杞人憂天。
宴中,找了個放水的空檔,懷旻在茅房門口蹲人。康岐安提了褲子還沒打整體面,擡眼就瞧見懷旻站在牆根,捏着鼻子朝這邊看。
康岐安蹙着眉,一揮手,示意懷旻跟上他。
輕車熟路地轉到偏僻處,康岐安把他還捏着鼻子的手一把拉下來。
“還有味兒?你狗鼻子?”
懷旻聞了聞,的确沒味了,就揣手站着。
“問吧。”見他并不是想象中那般态度,康岐安心裏少了些負擔,但依然還是有那麽點膈應。
“先替我嵇家謝謝令尊,若有機會一定登門道謝。再者,你同李行致說了什麽?”
康岐安沒算到他把這筆恩情記到自家老爹頭上,錯是沒錯,但沒想到他竟半分也沒有要謝自己的意思。
至于懷旻問的話,康岐安叽叽咕咕說了一遭,把與李行致的對話跟他講了一遍。他跟李行致編的故事裏将自己編作一個大好人,扣了頂于懷旻有恩的帽子,康岐安越說越臊。
果然,懷旻聽罷直說他不要臉。
罵了人,懷旻想起問他:“費這些力氣就編個故事?”
“當時情急之下,口不擇言,之後冷靜下來自然……”
“康岐安……”懷旻打斷他,似想到了什麽,甚為開心,眯縫着眼死盯住他。
“你生怕別人知道你好男色是吧!”
懷旻自認為抓到軟肋,五官都快擰成狐貍模樣。
被他曲解,康岐安不知從何辯起,想到個最直接的,脫口而出:“走,現在就出去同他二人講你我行那茍且之事不止一遭兩遭!”如此說着就要拉懷旻出去與二人坦白。
懷旻眼見這架勢,臉都紅了,直把康岐安往回拽,惡狠狠朝他吼:“你敢!”
康岐安見他炸了刺,幹脆把話擺上臺面說:“我當然敢,是你不敢。”
劍拔弩張時,施齊修遠遠地看見二人,喊到:“你們再磨蹭,那壇子酒都快見底了了!”
如此,二人被喚回席間,這才沒僵在此處。
現代番外(1)
康岐安x懷旻場合
“小本生意,愛買買,不買滾。再站這兒不走妨礙經營,我就聯系媒體,一準兒讓你占個大版面。”懷旻把熱乎乎的煎餅果子遞給攤前的女學生,繼續忙下一單生意。
康岐安側了側身子,把攤面正前方讓出來,以示自己并沒耽誤他做生意。
“你究竟跟他有沒有見不得人的關系?問了三遍了,我也還要忙着回去開會。”他的确是等得很不耐煩了。最近公司情況很複雜,難得抽出個吃飯的空檔來見他,就想問明白。
懷旻一勺子鹹菜丁撒過去。
“會不會說話?!”
“會。”
“紙巾,自己拿。”懷旻朝左手邊努努嘴,手上不停,忙活自己的。
康岐安一臉嫌棄地扯了三節卷筒紙,用這不合身份的廉價工具将不合身份的廉價鹹菜從昂貴高端的西服上撚起。
奢華的光輝沾染了貧窮的氣息——留了一個油點。
“他在你心裏算什麽?”康岐安換了種不太順口的方式問。
“等我安上轱辘,他就算個備胎了。”懷旻脫口而出,想也沒想。
康岐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肯定一個有建設性的企劃案時,也是這樣的。
“我呢?”康岐安拐進裏面替懷旻收錢。
“找五塊。你啊,你……瀝青路面鋪的渣滓。”又做好的一個遞過去。
瀝青路面,不是說要從他身上碾過去,而是諷刺他車都開走了,他卻一門心思留在原地。
見過死纏爛打的鴨子,沒見過死纏爛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