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隔天,依舊烈日當空,蘇玉瑤難得破例白天出門赴約,和沈堯去看電影。
約是昨夜在錢從安的生日宴上說定的,沈堯親自開車到蘇公館來接她,到了門口摁響喇叭,門房就把門打開。
蘇玉瑤提拉着裙擺一骨碌小跑坐上副駕駛座,邊說道:“哇好曬好熱呀!”
沈堯見她一副怕死了的模樣,再看她手裏收着的洋傘,頓時又是好笑又是無語:“你不是有帶傘嗎?怎麽不打?”
蘇玉瑤把傘放一邊,搖起手裏的小蒲扇:“就這幾步路,我懶得打開了嘛。”
沈堯剛才沒注意,這會兒她拿開傘才發現,她還拿了把小蒲扇,眼皮一跳,憋笑憋得不行,終于還是沒憋住:“小麻雀,你真可愛!”
誰家小姑娘上街,不是打扮得漂漂亮亮,拿把團扇輕搖掩面,再不濟也揮把折扇,唯她,竟然大大方方就拿了一把老頭老太太們納涼時用的蒲扇!
打扮得如花如玉的小姑娘手裏搖着一把蒲扇,明明不倫不類,卻顯得意外的可愛!
蘇玉瑤一開始沒明白他在笑什麽,順着他的視線低頭看自己,沒有奇怪的地方,再手一動,恍然大悟,把蒲扇舉到眼前,搖了搖,眨巴眨巴眼睛。
沈堯果然放聲大笑。
行吧,就是在笑她的小蒲扇。
蘇玉瑤把蒲扇放在大腿上面,摳着上面高低起伏的蒲葉脈絡,正經道:“你別笑了!它雖然沒有那麽好看,但是很實用!”
“比那些個好看的扇子有用多了,而且我看也沒有很醜啊!”
“嗯,确實。”沈堯努力憋住不笑,讓自己說的話更有說服力,“它醜得比較可愛。”
蘇玉瑤不開心,她的小蒲扇竟然被嫌棄了!
這可是她最近熱得睡不着,特意托田嬸去市場給買回來的消熱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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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用着它,簡直太幸福!
但是就在剛剛!它被人嫌棄了!在它的主人面前!因為醜!
這絕對是對主人審美的否定!
蘇玉瑤氣憤的轉過頭不去看他,更加用力的搖搖手中的蒲扇,涼風把她的碎發吹得飛起,迷住了眼睛。
沈堯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真是,這段時間自己所有的笑點都在這裏了!
蘇玉瑤回頭狠狠地瞪他!
“別別別,是我膚淺了,你喜歡就拿着。”
沈堯忙擺手求饒,沒敢再逗她,怕小姑娘家家的臉皮薄,待會兒不好意思惱羞成怒,跑了他沒處去尋。
然而他妥協認慫的結果就是,到影院的時候,蒲扇沒如預想的那般放在車裏,而是被繼續拿在手上,但是拿的那個人換成了他。
整個滬城都鼎鼎有名、相貌堂堂的沈家大少,忽然拿着一把蒲扇招搖過市。
此情此景,該是怎樣的驚悚!
蘇玉瑤去買票的時候,還聽到旁邊的人自以為小聲的在讨論:“你說大少不會是中邪了吧?”
“呸呸呸,胡說什麽呢!”那人的女伴道,“現在這麽熱的天,搖蒲扇多舒服呢!我看大少這是真性情!不屑随波逐流!那些個整天別把折扇的,你見誰拿來扇風了?”
蘇玉瑤嘴巴一癟,剛才覺得大仇得報的高興心思,還沒來得及捂熱呢,頓時就消散不見。
怎麽拿蒲扇到了他手裏就是真性情,就是不随波逐流!怎麽就沒人說蒲扇醜死了再借機笑話他一番呢!
蘇玉瑤不甘心的重新走回到沈堯身邊。
擡眼卻見沈堯似乎并未被周圍人的言語影響,便是拿着一把惹眼的蒲扇,也依舊在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仿佛拿的不是蒲扇,而是什麽大家物件。
蘇玉瑤暗想,這人與人之間的差距,除了家世還真得看長相,這長得好看的,披個麻袋都難掩蓋風度氣質,而那些長得不好的,錦衣加身也讓人覺得畏畏縮縮。
頓時又覺得自己也是幼稚,非要與他鬧什麽小性子,故意想出這招來捉弄他呢。
偏他也明知道,卻仍由着她胡來。
心裏的氣忽然就消了一大半,把票遞給他,說:“把扇子還我吧。”
“我拿着感覺還挺好的。”沈堯托着她的小腦袋往電影院走,“快進去吧,待會兒裏面人多,肯定悶得慌,我拿着它幫你扇扇風,說來還是你有先見之明。”
都拿那麽久了,看也被人看見了,這會兒再此地無銀三百兩,豈不是白被圍觀一場?
沈堯生出深深的無奈感。
“你不怕拿着它有辱你名聲了嗎?”蘇玉瑤心裏得意。
“名聲又不能讓人涼快一些,何必太過在意,我發現還是要選實用的。”沈堯像是開了竅,挑盡了中聽的話說。
蘇玉瑤十分滿意,終于選擇放過他。
兩人進場先找到自己的位置,時間未到,電影還未開始放映,蘇玉瑤享受着蒲扇帶來的風,吃着買來的零嘴,覺得好不惬意。
這一松懈下來,便有了要閑聊的心情。
想起昨日從錢從安那裏聽來的消息,沈堯好歹也是出了場的,關瑞珊是沈石看中的兒媳婦,他和周瑾延的關系又不錯,就非常想知道他現在是個什麽想法。
這般想也這般問出來,因為面對的是沈堯,就懶得拐彎抹角。
沈堯伸手從她的零嘴裏抓了把瓜子大大咧咧的嗑着,含糊不清的說:“沒什麽想法,和我有什麽關系。”
他早已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和關瑞珊是不可能的,都是家裏亂點鴛鴦譜,關家和鄭家大概也想撮合,才有了現在這破牽扯。
否則和他半點關系都不可能有。
他是什麽人呢?整個滬城有什麽風吹草動,他想知道的,就沒有什麽能瞞過他。
關家兩位小姐和周瑾延的事,他一早就知道,說不定比八卦小報知道的還早,只是懶得管,更懶得去摻一腳。
當時他去請林出荷出面教蘇玉瑤的時候,就已經是這個意思。
“怎麽會沒有?”蘇玉瑤說,“你爹不是想撮合你們嗎?鬧出了這事,你們難道就沒有點什麽想法?”
“你也說了是我爹,他的想法只是他的想法,還左右不了我的做法。”沈堯毫不在意,“何況這事牽扯到周家,比我着急的人有的是,在我爹枕邊吹陣風,都比我說話管用。”
他說的直白,蘇玉瑤知道他指的是周雪婷。
思索了一會兒發現也是,周瑾延若因為這事惹惱了沈石,以後的日子可不會太好過,周雪婷自然要在其中幫忙周旋。
她好奇:“那大爺現在是什麽意思?”
“這麽關心這事呢?怕不能順利嫁給我?”沈堯忽然變得不正經起來,沒有像之前有問必答,而是又露出一副輕佻的神情。
蘇玉瑤白了他一眼說:“愛說不說。”
若非錢從安和她說了這事,而又只一知半解,害她知道,卻又沒有結果,被吊着胃口難受的緊,她才不會主動關心呢。
“真半點便宜都不讓賺!”沈堯捏了把她的臉,咬牙切齒,但還是得給她解惑。
嘆息道:“周雪婷大概和我爹說了點什麽,我爹暫時沒什麽表示,也不緊逼着我和關瑞珊再聯系,但也沒直說此事作罷,現在三家人的關系算是有點微妙吧。”
蘇玉瑤點點頭,卻想不明白沈石此舉何意。
前方大幕布亮起來,預告電影即将開始,便把注意力又轉回到電影上面。
沈堯自然不會告訴她,沈石大概是不允許他的權威被挑戰,故意拿捏着這事卻不發作,就是想看關家和周家的交待。
而他和關瑞珊的事,因着一個鄭家,可能不會這麽輕易就被松口放棄。
但又如何?如果鄭家不再。
在外又吃過晚飯,沈堯送蘇玉瑤回蘇公館,蘇玉瑤剛下車,揮揮手正要轉身進去,忽然旁邊猛地蹿出來一個人攔住她的去路,嘴裏叫着蘇小姐。
蘇玉瑤被狠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倒退了兩步。
然定睛一看,攔路這人十分落魄,面容憔悴,嘴唇幹裂冒泡,卻是有些眼熟。
沈堯這會兒已從車上趕下來,站在她身後半圈扶着她的肩膀,緊緊皺着眉替她發問:“你是什麽人?”
來人一下撲倒在地哭喊:“蘇小姐,你可還記得我?我是伍德呀,你還曾和阿玲去過商行,托我幫買東西來着!你還記得嗎?”
蘇玉瑤細看他,依稀還能看出清秀的面容。
“你還來幹什麽?”她問得平靜,倒沒有氣憤,也沒有意難平,阿玲做出那樣的事是她自己選擇,最後伍德還來求情,說明對她也是有幾分真心在。
事情了了便罷,她雖不再追究,但也沒想再和他們有聯系,倒是不懂他怎麽會又找上門。
“蘇小姐,阿玲可曾回來這裏?”伍德見她還記得他,神情十分激動,想要跪行上前,被沈堯眼裏的寒光一吓,畏畏縮縮到底不敢繼續。
蘇玉瑤不解他這話是何意,但也不想再與他繼續糾纏,便說:“不曾,蘇公館與阿玲早已無任何關系,你若是要找人,到別處去找吧,這裏沒有你要找的人。”
伍德聽了宛如失了魂,倒是沒再繼續糾纏,卻就地嚎啕大哭起來。
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蘇玉瑤還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景,一時不知改作何表示,沈堯便幹脆攬着她直接越過伍德,直接喊了門房來開門,送她進去。
仔細囑咐她說:“這事你別出面,我去給你打聽一下情況,晚點電話裏和你說。”
蘇玉瑤點頭應下來。
心裏惦念着,晚些沈堯果然打了電話來,同她說了打探到的消息,一時令蘇玉瑤不知改做何評說。
伍德把阿玲接出去後,兩人就去了外地營生,靠着在商行學到的本事,伍德在外地開了間店鋪,日子倒不難過。
結果好景不長,也不知是擋了誰的財路,伍德被随意按了個罪名,給收押起來。
他想叫阿玲拿了銀子将他保出去,哪知阿玲卻攜着銀子跑了路。他在監牢裏足足被關押了滿三月才被放出來。
但出來後再找,哪裏還有阿玲的影子呢?
沒錢沒勢,他在外地待不下去,借了個朋友的錢才買了車票回來滬城。
到底是不死心,抱着一絲僥幸的心理,希望阿玲也回了滬城,便四處的去找。除了蘇公館,但凡和阿玲有過聯系的地方,他都找了個遍。
可惜依舊一無所獲,怎麽能不痛哭!
蘇玉瑤不知阿玲竟會做出這種事,這人果然是主意大的,挂了電話後,終究只搖搖頭什麽也沒說。
作者有話要說: 七月了,新的一個月,希望有個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