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柳,你去休息一下吧。”丹尼爾中文說的還挺流利,就是有些口音。
柳小姐堅持抱着東西,沒讓他“搶”去,“丹尼爾,我可以的。女性也可以頂半邊天。”
“柳,你真是令我着迷!”丹尼爾動情的表白。
他雖然是在法國長大的,可骨子裏卻最喜歡東方女性的長相,秀美雅麗。柳的長相就很讓他着迷了,意外的是,人格魅力也非常讓他動心。
柳小姐只笑了一下,把這句話當成了對她的欣賞,并沒當回事。大概是因為外國人本來就比較熱情,表達方式直接。
除夕前兩周,柳小姐總算是如約到家了。
柳小姐輕輕關上門,客廳裏沒一個人。脫下鞋子,側耳聽到廚房裏爸爸媽媽的對話。
“來,你來把這個餡剁了。剁細些。”
“這是什麽餡?姑娘最喜歡吃蝦仁餡的餃子。等姑娘回來了,你多準備些。”
“知道了,我還用得着你說!”
柳小姐趴在門邊看忙碌的爸爸媽媽。她歪着頭,“媽媽,那要多準備些哦!”
柳媽媽的背影頓了一下,随即連忙轉過身,臉上的驚喜遮都遮不住,“什麽時候到的?”又帶有一絲責怪的意味說:“怎麽也不叫我們去接。”
柳爸爸手裏還拿着菜刀,激動的說:“回來了好!”
“我想回來給你們一個驚喜嘛!”柳小姐俏皮的說。
柳媽媽笑吟吟的打量女兒,雖然看着黑了些,瘦了些,可精神氣好了許多。
“剛下飛機吧?趕快去休息休息。等會兒吃飯了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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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小姐連着轉了幾趟車,确實有些累,也不跟父母客氣,“爸爸把肉餡剁細一點哈。那我就去休息啰。”
柳爸爸應:“爸爸辦事你放心!”
女兒回家了,柳爸爸幹勁十足,菜板“咚咚咚”的響個不停。
家裏的氣氛溫馨了許多,年味也越發濃了。
有人喜就有人悲,關家這邊此時一點過年的氣氛也沒有。
往常這個時候,關先生在準備着回家過年的東西。他們倆結婚後,就約定好了,一年去他父母家,一年去岳父母家。因此,每年要準備的東西都很多。
柳柳一定會拉着自己打掃整個屋子,拉着他逛各種超市,買各種小玩意,給雙方父母買有用的東西,并把房子裏布置的喜喜慶慶的……
一切都是往事了,關先生看着撒滿暖色燈光的房子,燈光雖暖,卻并不撫慰人心,反而在嘲笑他。絕望的閉上眼,手握成拳垂在褲邊。
聽到動靜,關媽媽披着披肩出來,問:“你爸問我們什麽時候回家。”
在這裏的幾個月,關媽媽眼睜睜的看着兒子茶飯不思,身形一天比一天消瘦,眉頭幾乎沒有展開過。作為一個母親,她心如刀絞。
最開始,她以為兒子再遇到心儀的人就會好了,便暗中給他安排相親,還以自己的身份把兒子騙去了。
就那麽一次,卻讓他們母子關系僵了很久。
拒絕了那個姑娘後,兒子對她說的一句話她始終記得:“如果您非要我再婚,非要我有孩子,那麽就當沒生我這個兒子。”
她想:自己還是不要把人逼緊了,先放任他一段日子。以後再談這些事吧。
“把爸接到我這裏來過年,今年不回鄉下了。”關先生想要跟柳小姐在同一個城市過年,他就只敢奢望這個地步了。
關媽媽欲言又止,轉身連連嘆氣。
打她心底講,她也想柳柳那個姑娘了。以往她在,家裏都是歡歡樂樂的,就算全家人只坐在一起,也能感受到那股熱鬧氣兒。
現在啊,家裏冷冷清清的,一天到頭沒人說個話。她也反省過,在鬧離婚時,自己對兒媳婦的态度不算好。也後悔過,可是現在都沒用了。離都離了,她還能怎麽做呢?
這年除夕,關家一家人在關先生家過。
關小妹在廚房幫媽媽準備飯菜。
“二丫頭,你還不準備結婚吶?”關媽媽手上切着菜。
“不結婚了。”關小妹實事求是的回答,她可以談一輩子的戀愛,可以一個人潇潇灑灑的生活,為什麽要結婚?
關媽媽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句話了,大過年的,她也不想破壞氣氛,扔過去一個淩厲的眼神,“你跟你哥真是要把我氣死才好!”
關小妹聳肩,她有錢有自由,沒有皇位要繼承,要個男的一起生活幹嘛?給自己找氣受嗎?
關爸爸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關先生閉眼假寐。
很奇怪,明明家裏很熱鬧,電視在放着劇,廚房裏有食物的味道傳來,茶幾上有各種吃的,窗戶上貼着窗花……他的心裏卻異常空虛,彷佛天地間只有他一個人。
他們家團年是傍晚,去年的今天,桌上氣氛融洽,大家有說有笑的。今年,總覺得少了個人,稍微說了幾句家常話,就自己吃自己的了。吃飯間,只有餐具互相碰撞的聲音。
在這樣的日子裏,桌上的菜很多。關先生夾起一塊紅燒排骨,入口卻覺得沒以前那麽好吃了。柳柳最喜歡吃這個了,每次吃的時候雙頰鼓起,像只小倉鼠,彷佛格外美味。眼眶倏地溫熱,險些把眼裏打轉的淚珠掉下來。狼狽的站起身,“我不吃了。”
穿上羽絨服步履匆匆的出門了。
關媽媽還沒來得及問去哪,就不見人影了。
關小妹多少猜得到一點,給爸爸媽媽各自夾了一塊肉,“吃飯吧。哥都那麽大了,別操心了。”
關先生駕着車來到了岳父母的家。
因為他以前經常來,沒有遇到任何阻擋就進了小區。
柳小姐家在三樓,他不敢上去,只敢站在樓底,看三樓窗戶透過的燈光。
天色漸晚,夜色濃郁。
有些小孩子被大人們牽出來玩,仙女棒在黑夜中閃耀出暖暖火花。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手機號。
柳小姐吃過飯不久,正陪着爸爸媽媽一起看春晚。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即使沒有備注,那個號碼還是一眼被她認出來了。臉色頓時就變了,在心裏記了成千上萬遍的數字,怎麽可能這麽快就忘了呢?
她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拒絕接聽。又神色無常的跟爸爸媽媽一起欣賞節目。
只是她的心思多多少少被手裏的手機分去了些。
手機鈴聲一遍一遍的響起。柳小姐聽的心煩意亂,正打算把這個號碼拉黑,動作卻遲遲沒落下。
外面有人在放煙花了,漆黑的空中炸開一朵朵銀花,炫目耀眼。
她咬唇,心想:最後一次,看他說些什麽。就這一次。
她拿着手機對爸爸媽媽說:“我去接個電話,等會回來看。”
柳媽媽問:“誰啊,大過年的找你。”
“工作上的事。”柳小姐很快進了卧室,留下餘音。
柳爸爸沒發現什麽,接着看電視。
接通電話的一瞬,關先生呼吸都帶着激動,激動過後就是緊張。他全身繃緊,想要說的話很多,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聽筒裏傳來一些小孩子的嬉笑聲,大概是在樓下小區內。柳小姐沒等到聲音,盡量冷着聲說:“哪位?不說話就挂了。”
“柳柳,是我……你別挂。”關先生一下就急了,抵在牆壁上的頭擡起來,眼裏的哀求之意沒人看得到,卻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幾乎是聽到對方聲音的那一刻,柳小姐的眼前瞬間起了霧,她用另一只手擦掉還沒來得及劃過臉頰的淚,用盡畢生冷淡回答:“有什麽事嗎?”
她又不是石頭,用盡真心愛過的人,怎麽可能一朝一夕就能忘掉?
關先生掐滅手裏的煙,寒風灌進他的衣襟,往常他是不怕冷的,今晚的冷卻讓他冷到了骨子裏。
嘴唇微微發顫,喉嚨好像堵住了什麽東西一樣難受。沒頭緒的來了句:“有人放煙花了。很好看。”
柳小姐靜默着,趴在窗邊。
“柳柳,我很想你。我知道自己錯的一塌糊塗,可是我仍想得到你的原諒。”說到這裏,他聲音隐約有些崩潰,尾音帶着顫抖,“家裏沒人再等我,被窩裏再沒有你的溫度,我好像,真的不能沒有你。”
柳小姐早就哭成了淚人,整個人伏在窗臺,肩頭抖動的厲害。
那邊的人似乎也哭的很兇,嗓子啞的像沙磨過一樣,“你說怎麽會有我這麽蠢的人呢?”
兩人聽着彼此的呼吸聲有了十幾秒,關先生抱着最後一點奢求:“我們還能合好嗎?”
柳小姐一下挂斷了電話,脫力般滑坐在地板上,緊緊咬着自己的手指,眼淚大顆大顆往下砸。
關先生自嘲一聲,他還在期待着些什麽呢?他這樣的人值得原諒嗎?
三十多歲的男人哭的泣不成聲,拳頭一下一下落在牆壁上。
哭了好一會兒,柳小姐開了手機,指尖有些抖,打完了完整的短信:不要再來糾纏我了。這是最後一次。
接到短信的關先生眼裏瞬間有了些光,然而等看清內容,那光很快熄滅,比之前還要黯淡。
這下總該死心了吧。他摸出煙盒,抽出一根煙點燃咬着,自嘲一笑,自作孽不可活啊。
煙盒漸漸癟了下去,手自然垂下,腳邊的地面上有幾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