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銀子

謝宛停住了腳步,銀子啊,心裏也開始饞了起來。剽竊古人的東西是罪過,她也不想為了出風頭或者才名去用老祖宗的東西,可是……真的很需要錢啊。

她咬了咬牙,轉身朝着人群走去。

幾個穿着錦衣的文人正摸着腦袋,想着詩句,顯得很是着急。

謝宛見桌上有紙筆,可見是随意取用 。她伸手在筆架上拿出一支稍小一點的毛筆,鋪整齊了一張宣紙。看來這管員外果真財粗,連這種公衆活動用的都是昂貴的宣紙。

她拿着筆正要下筆,突然從旁邊伸出一支折扇來。擋住了她的手腕。

“這位小娘子,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地方。”語氣顯得很是看不起。

謝宛皺眉擡頭,便看見一個穿着深色錦袍的中年人,清瘦的臉上是一貫文人的清高。

她也不惱,只是看着這人道:“這裏可曾有規定女子不能參與。”

“不曾,不過……”

話未說完,卻被謝宛打斷,“那可曾說過參與之人能互相打擾?”

“這……”這人顯然對謝宛的咄咄相問很是氣憤,他皺着眉,“這裏都是高才之士,哪裏是你這婦人能夠染指的,你這婦人,這般無德,不知是哪家的娘子,果真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聖人有雲有教無類,聖人都知道讀書不分人。先生讀了這麽多年的聖賢之書,難道連聖人這點精髓都沒學會?”

那人氣道:“哪個聖人說的,我何曾不知道?”

謝宛冷笑,“先生連哪位聖人所說都不知,可見……”

“讓這位小娘子寫吧。”旁邊一人突然出聲。謝宛偏頭,便見到是之前那個站在高處的青衣管家。那人面色嚴肅,有些不怒自威。人。

這中年人見狀,只得不服氣的讪讪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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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宛對着那管家道:“多謝。”

那人沒說話,轉身走了。

衆人看了熱鬧,也都沒多管閑事。頂多是用了管員外家的宣紙,人家不心疼,何必去管這個事情,剛剛那徐秀才也忒愛管事了,這不又碰了一鼻子灰嗎?

謝宛見衆人都沒注意這邊了,方才低下頭,點了點硯裏的墨,拿着筆開始在宣紙上寫起來。

為樓閣賦詩,縱觀古今,自然是崔浩的那首黃鶴樓了。連詩仙李白都甘拜下風,只要自己不倒黴遇到一個比李白還鬼才的,就絕對能拿走那賞錢了。

她根據現在這裏的地方名稱,将詩中有地名的都進行了更改,一揮而成,“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黃鶴一去不複返,白雲千載空悠悠。漢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青城洲。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一紙漂亮的小楷豁然紙上。能認識這裏的字,會寫這一手古體字,可真是得益于古文學教授的母親。

已經有人出來收宣紙了。謝宛在詩的左下角落下自己的名字“謝宛。”便将紙遞給了來人。

那人見謝宛紙上漂亮的小楷,顯得有些吃驚,好奇的看了一眼謝宛,見謝宛不卑不吭,雖衣着簡樸,但是卻又有幾分大家的溫婉。眼裏也多了幾分尊敬。他們都是跟着自家老爺從京城裏來的,從來都不敢小瞧任何一個看起來有才華的人。誰知道這些人是不是隐士高人,又或者日後飛黃騰達了。

東西都收走了,有些人還在寫,有些人交上去了,都在焦急的等待着結果,期盼着自己的詩句能被選上。對于不僅把自己的詩句放在這個高樓之中名流千古,還能得到管員外這種大人物的青睐,可是比那十兩銀子有誘惑的多。

謝宛也在等待着。十兩銀子,此時此刻對這個家裏來說太有用了。

樓的頂層之上,有二人隔着矮桌對立而坐。左邊之人留着胡須,看着四十餘歲的模樣,五官淩厲嚴肅,有一種長期高位之人的威嚴,此人正是當朝丞相蕭廉,字洪明。另外一人年歲更老些,兩鬓的頭發已經花白了,面色卻如平常人家的老人一般慈祥,像是勘破了生死富貴,正是這樓閣的主人管員外管铉。兩人皆是綢緞長衫,顏色卻又不華麗,都是一色的灰色。

蕭廉拿着酒杯輕輕抿了口酒,“老師何故要此時辭官,如今又在這大修亭臺樓閣,日後京都裏只怕又是風言風語。”

“洪明,老夫如今在這做個員外挺好的,如今朝中那些人只怕就喜歡看着老夫奢華度日,老夫越是貪圖享樂他們心裏才越放心。”

蕭廉又如何不明白京中局勢,可是如今內閣有曹鼎那些人把持,外有四位藩王虎視眈眈。老師不願與那些人同流合污,也只能避于鄉野之地了。

管铉摸了摸花白的長須,看着窗外遼闊的天空,對如今的生活倒是頗為滿意。自己老了,再也沒有那個能力去與那些虎狼之輩相鬥了,這個地方,需要的是蕭廉這樣果敢有謀略的人。将位置讓出來,也是聖上所希望的。

“蹬蹬蹬蹬,”有人上樓的腳步聲。

接着便聽到一個肅然的聲音道:“老爺,又有一撥。”

“好,拿上來。哈哈哈。”管铉樂呵呵的将人招呼進來,每日裏在這裏賞詩看景,也是樂事一件,只不過這麽多日子,怎麽就沒有一首詩合心意的。看來這家鄉的才子腹中詩書尚且不足。

那個青衣管家将寫着詩句的宣紙輕輕放在桌上。便退了出去。

管铉一邊挑着詩句,一邊感慨道:“洪明啊,想當年你一首九洲賦讓聖上都驚豔了,沒想到這麽多年了,都沒能再出其右。”

蕭廉微微笑道:“這麽多年未曾再寫賦了,倒是生疏了。”

“不然也,你看看現在這些讀書之士寫的都是什麽東西。讓他們以此樓為題,他們倒是一番歌功頌德。”一邊将沒看上的宣紙放在桌上,一邊搖着頭感慨。

突然,他手一頓,原本平淡的雙眼頓時精光咋現。

“好字,好詩!!”連着兩個好字,說的铿锵有力。說完細細又品了一番,方才眼冒精光的點了點頭,“洪明,你看看,這意境可不比你當年的九洲賦差。”

蕭廉見恩師如此誇贊,心裏有了好奇。伸手接過,随眼一看,這字體倒是新穎。古樸厚重;結字疏密相間,疏朗空靈,新穎別致;章法字密行疏,意境孤峭,冷厲郁勃。再看這詩句,意境高遠,不提着樓閣如何壯闊,只寫這周邊之景物,便讓人聯想到這高樓雄偉壯闊,平添了古樸之意。

“果真有才之人,”他看向那落款之處“謝宛”兩字,眉頭輕微皺,這名字如何看着像個女子之名。不過非常之人必定也有非常之處,蕭廉沒往心裏去。

他擡起頭來,看着管铉道:“老師,可否召此人一見?”

管铉早有此意,喚了一聲,“青銅。”

那青衣管家聞聲便進來。

“青銅,去召這謝先生前來一見。”先生是對有才之士的尊稱。

那青衣管家看了看自家老爺手中拿着的詩,面露驚訝,他弓着身子道:“老爺,這位不是先生,是一位小娘子。”

“女子?!”師徒二人驚訝出聲。

這邊謝宛已經等得有些急了。

那周家娘子說是吃了午飯便回去的,這要是再晚些,待會便趕不上車了。正在糾結是等消息還是回去的時候,那青衣管家便已經出來了。對着人群道:“我家老爺已經挑中佳作,明日會請人刻于樓閣之上,各位先生們近日辛苦了,我家老爺已命人在墨臺軒備了清茶,請各位先生移步品茗。”

衆人又是一陣議論紛紛,不過都顧及着自己文人的身份紛紛都走了。

謝宛見狀,心裏有些失望,難道崔爺爺那名傳千古的詩句都沒有入那位大人的眼?還是說這裏的欣賞水平不一樣?

罷了,興許這條路走不通。

想開了這個,謝宛也不多呆了,準備回去找周娘子回家去。

“這位娘子請留步。”那個管家走了過來。“小娘子,請移步閣內。”

謝宛心裏微微疑惑,又想到自己也沒有什麽可圖之處,便跟着進了閣裏。

剛進入閣內,那人便從桌上拿了個紅布包。

他将手中的紅布包遞了過去,“小娘子的那首佳作得到我家老爺的大家贊賞,這是小娘子的賞銀。”

果真是柳暗花明啊。謝宛接過那紅布包,沉甸甸的,摸着不止十兩銀子啊。

那管家道:“我家老爺很高興,特意加了一倍賞錢。”

二十兩!

謝宛心裏一喜,一筆不菲的收入啊。

接了賞錢,那人也沒再多說。謝宛心裏倒是對這家人的做法挺感激的,如是在外面給錢,自己一個弱女子走出去,只怕就成了被人盯梢的對象了。

站在高樓之上,蕭廉和管铉看着慢慢走遠的謝宛,紛紛的嘆了口氣。

“可惜是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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