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

這一夜,慕傾寒是跪坐在地上趴在榻邊睡着的。第二日醒來時,全身都是酸痛異常。他苦笑着起身,看向床榻後不由得一怔,子凜,去哪了?

“攝政王大人,您醒了?”一個宮女端了一盆水走進來,“陛下吩咐我們在您醒來後伺候您洗漱。”“子......陛下呢?”“陛下下了朝會便出宮了。”

“朝會?”慕傾寒皺起眉頭,自己竟睡了這麽久嗎?連朝會都錯過了!“陛下有留話給我嗎?”“陛下說謝謝你,若是無事便回去吧。”“就這些?”“是。”

慕傾寒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可轉念一想,再一次苦笑,自己竟還是抱有期望嗎?昨夜......只能說是子凜情緒不穩,若來的不是他,而是軒子冽,子凜他......可能也會如此依賴吧。還期望什麽呢?自己,在他心中,早就不再特殊了。

可軒子冽昨晚并未在宮中留宿,他知道軒子凜的情緒瀕臨崩潰,他本該進宮陪他的。可是......現下,他有更頭疼的事要處理。

涼王府的書房內,幾個大臣圍着軒子冽叽叽喳喳說個不停,而軒子冽自始至終都是皺緊眉頭,一臉的嚴肅,再沒有一絲平日玩世不恭的樣子。

“王爺,現在冷铎不在,正是起兵的大好時機啊!”“是啊,如今軒子凜與慕傾寒徹底決裂,孤立無援,不可錯過這樣大好的機會啊!”

大臣們七嘴八舌的勸說着,軒子凜卻一聲不吭。沒錯,他确實想要那個皇位,也為此準備了很久,但是,他根本就沒辦法傷害自己那個笨蛋哥哥啊!

吱——門突然被推開,所有人都噤了聲看向門口,待看到那緩步走進來的人,除了軒子冽,所有人都露出了驚恐的表情。那個人,是他們曾經發誓效忠的皇——軒子凜。

“子冽,我有話和你說,讓他們先出去吧。”出人意料的,軒子凜沒有驚訝和憤怒,只是這樣淡淡的說了一句。

唉,軒子冽嘆了口氣:“你們下去吧。”“是。”幾人神色複雜的退出房間,卻并未離去,而是守在了門口,以防變故。

“午後我要去西南前線。”當房間裏只剩他們二人後,軒子凜平靜的開口,說出的話讓屋內屋外的人都異常震驚。

“什麽?!你瘋了!”軒子冽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邊境戰事有多慘烈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你雖學過武技,但和那些整日泡在死人堆裏的怪物相比根本算不了什麽!你......”“總要有人去的。”軒子凜打斷了他的話,“冷铎不在,那邊難免會軍心不穩,這個時候,皇帝親征的話,軍民都會更有鬥志。我這次來,有些事要交代你。”

說着,軒子凜從懷裏拿出一個木盒和一份诏書,軒子冽接過,打開木盒便愣住了。“玉玺?!哥,你......”“你若起兵,名不正言不順,反對的,找你麻煩的朝臣會很多,若有先皇遺诏和玉玺就......”

“先皇遺诏?!”軒子冽瞬間拔高了聲音,他慌忙打開诏書,“......吾若戰死沙場,則有吾弟軒子冽繼承皇位,廢攝政王......”“這樣那些老頑固就說不出什麽了,慕傾寒也沒辦法找你麻煩。”“等等,哥,”軒子冽放下手中的東西,握住軒子冽的肩膀,自己的身體卻在微微顫抖,“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和父皇一樣。”軒子凜笑着,“戰死沙場。”

“不準!”軒子冽厲聲道,接着又放緩了語氣,“哥,你聽我說,我不是很想做皇,冷铎哥可能還活着,你這樣離開的話,他回來我要怎麽和他交代?哥你......好好的活着不行嗎......”軒子冽的聲音有些哽咽,他很清楚軒子凜做出這樣的決定的症結在哪裏,但是他們,都不想再提起那個人的名字,這個結,是個死結。

“我不适合做皇,這皇位,更适合你。”軒子凜目光柔和的看着眼前與他一母同胞的弟弟,這個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保護着他的弟弟,這個拼盡全力愛護他的弟弟,“你會是個好皇帝的,弟弟。”這是他第一次叫他弟弟,也是,最後一次。

軒子冽一愣,接着眼睛變得霧氣朦胧:“哥......”“好了,放手吧。”放手吧,你已經保護了我這麽久,也該輪到我了,我會用自己的生命,為你換回一個安穩的江山。軒子凜淺笑着,眼中卻是滿滿的堅定,是那種身處絕望中的野獸,在最後一刻準備和敵人同歸于盡的那種,堅定。

軒子冽頹然放下雙臂,軒子凜拍拍他的肩膀:“謝謝。”

“為什麽......”軒子冽心痛的呢喃,為什麽到最後一定要犧牲自己呢?父皇是這樣,哥哥也是這樣,為什麽,要留下我一個人......“為了慕傾寒,值得嗎?”

“就算沒有慕傾寒,我也會去的。”軒子凜平靜的說,“我這樣做,不是因為慕傾寒,也不是因為冷铎,只是因為我姓軒,我們體內流着冰汐國皇族的血!國家需要我,那麽就算要犧牲性命,也在所不辭!”

軒子冽一驚,一臉震撼的看着自己的哥哥。此刻的軒子凜,臉上帶着驕傲張揚的笑,散發着一種無比威嚴尊貴的氣勢,那是軒子冽從未在他哥哥身上見到過的氣勢,但他并不陌生,因為他曾經在他父皇身上見過,這種,名為帝王的氣場。

“好了,我走了。”軒子凜笑笑,沒有絲毫猶豫的轉身離開。軒子冽也再開不了口挽留。待他離開後,軒子冽默默的盯着桌上的玉玺,哥哥了無生念,其實更多的是因為那個人吧。但那有什麽關系?軒子冽看着自己的雙手,緩緩攥緊了拳頭,我們可是冰汐國的皇族啊!

另一邊,慕傾寒離開寝宮後的一路上,越走越奇怪,宮裏好像發生了什麽事,所有人都是風風火火行色匆匆。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嗎?他心中一緊,連忙攔住一個侍衛:“發生什麽事了?怎麽一個個的都如此匆忙?”

“參見王爺。”侍衛行了一禮,“王爺不知道嗎?陛下午後要去西南前線,大家正在準備。”

“什麽?!”慕傾寒大驚,“什麽時候決定的?!”“今日早朝宣布的。”“混蛋!”慕傾寒氣的咬牙,該死的!竟敢趁他不在做這種荒唐的決定!他轉身向寝宮走去,他要回去等他,他要問清楚他到底在想什麽!

當軒子凜回到寝宮,不出意外的看到了一臉怒氣的慕傾寒。“攝政王大人還沒回去嗎?”他漫不經心的問道。

“你要去西南前線?”慕傾寒冷聲道。“呵。”軒子凜輕笑,“攝政王現在,連最基本的禮節,都不遵守了嗎?”

“我現在不是以攝政王的身份,而是以你的老師的身份問你,你午後要去西南前線,是嗎?”慕傾寒從未用過如此嚴厲的語氣和他說話。軒子凜一愣之後,卻還是笑:“沒錯,老師有什麽事嗎?”

“不準!”“憑什麽?”軒子凜冷冷的看着他,“現在邊境軍心不穩,岌岌可危,你不準我去邊境,難道要我躲在這深宮中無所作為嗎?”“那可是戰場!你沒有領兵的經驗,去了不過是白白送死!”慕傾寒緊緊地攥着軒子凜的肩膀,“朝中又不是沒有武将!叫誰去不行?”

“你以為現在需要的是武将嗎?淩辰也在邊境,他的才能不在冷铎之下,有他足夠,但現下邊境軍民需要的是一個可以讓他們安心,可以激起他們的鬥志的人。這麽簡單的道理,你不懂嗎?”

慕傾寒突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看着眼前無比冷靜的軒子凜,他有些茫然。子凜他,原來是這麽冷靜理智的嗎?那麽以前,究自己竟從未真的了解他嗎?不,不對,仔細想想,自己已經有多久,沒有好好看着他了?自從知道子凜對自己的心思之後,就一直逃避,而在自己不斷逃避的過程中,子凜卻一直在成長,沒有任何人關心,沒有任何人幫助的,成長。

軒子凜掙脫他的鉗制,向內室走去:“孤心意已決,請老師回去吧。午後便要出發,孤想再休息一下。”

“子凜!”慕傾寒拉住他的手腕,“好好保護自己,一定要平安回來。”“呵。”因為背對着慕傾寒,所以軒子凜可以不用再掩飾臉上的表情。他慘淡的笑了笑,這話和他當初對冷铎說的,何其相似。

“結束了,自然會回來。”再次掙脫開他的手,軒子凜繼續向內室走去,“老師慢走。”

“臣告退。”慕傾寒失落的離開,既然勸不了,那就只能期望,淩辰可以保護好子凜,讓子凜平安歸來吧。

午後,軒子凜率軍離開。城門送別時,他只笑着拍了拍軒子冽的肩膀,便轉身上馬,毫無停留的絕塵而去。而軒子冽臉上的表情,像是強忍着悲痛,卻馬上就要哭出來了一樣。

慕傾寒看着軒子凜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莫名的湧出一陣不安。他按住自己的胸口,子凜他,一定會平安回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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