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半年後，西南邊陲。

“爺，咱都找了一年了，還要繼續嗎？”

慕傾寒看着眼前的小鎮，面無表情，眼中卻有着深深的疲憊：“嗯。”

他不能放棄，萬一，他就在這裏呢？

“走吧。”慕傾寒向小鎮走去。

這個小鎮和之前他們去過的小鎮差不多，百姓都相當的淳樸友好。慕傾寒幾個人在小鎮裏漫無目的的逛着，聽着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的對話。

“喲，大娘，你可是許久沒來了。家裏那個年輕人醒了？”“醒了醒了，這都一年多了，可算是醒了。看他受了那麽重的傷，還以為救不回來了，沒想到啊，年輕人恢複能力就是強。”

慕傾寒猛地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一個賣菜的小攤，一位老大娘正在一邊挑菜一邊和小販聊天。

“那他說他是誰了嗎？您別是救了敵國的人。”“他就說是咱們國的一個士兵，別的也不肯多說。可能是因為剛醒過來，我看他的情緒也不是很好，整天悶悶不樂的。”

“這位大娘，打擾您一下。”慕傾寒走過去，神态有些焦急，“您剛剛說，您在一年之前，救了一個士兵？”

“你是誰？”大娘滿臉警惕的問。

“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一年半之前那場戰争，我......我的一個親人也參加了，可是他至今下落不明。有人告訴我他死了，卻沒找到他的屍首。我不相信他死了，所以來邊境找他。剛剛聽見您和這位小哥提起您救過一個人，所以想來問問。”

那位老大娘仔細打量着慕傾寒，看到他眼中明顯的焦急，一點也不像是作僞，嘆了口氣：“我和我們家老頭子住在一個山崖下，山上面離打仗的地方不遠。那天；老頭子去不遠的湖裏抓魚，回來時背着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說是從湖邊撿到的。那人身上有很多傷，又流了很多血，救剩一口氣了。我家老頭子原來是大夫，就想着救救試試，沒想到竟然活下來了。至于是不是你的親戚，我就不知道了。”

慕傾寒聽的心裏一緊，不知怎麽的，他心裏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子凜！

“那個，大娘，你可以帶我去你家看看他嗎？求求你。”慕傾寒懇求的看着她，大娘猶豫了一會兒，終于被他眼中的哀求打動：“走吧。”

在去大娘家的途中，慕傾寒得知大娘的丈夫姓劉，他們救的那個人傷的真的很重，現在雖然傷都痊愈了，但身上留了很多疤痕，左腿還有些微瘸。他醒來後不怎麽說話，只說自己是冰汐國的士兵，也不說自己的名字。

慕傾寒聽的越發心疼，恨不得現在就飛到劉大娘家裏。

山路有些崎岖，幾人走了兩個多時辰，一個小小的木屋出現在視野裏。木屋前有一個院子，院子裏有一棵高大的槐樹，樹上開滿了白色的槐花。樹下有一個人，坐在一個木凳上，擡頭看着滿樹槐花。

慕傾寒的呼吸一停，是他！真的是他！他還活着！子凜還活着！慕傾寒一個踉跄差點摔倒，身邊的小厮趕緊扶住了他，下一刻他用力甩開小厮的手，跌跌撞撞的向那人沖過去。

“子凜！”

樹下的人身子明顯的僵了一下，接着有些微微的顫抖。

“子凜......”慕傾寒站在那人身後，他放緩了呼吸，小心翼翼的叫了開了口，“你是......子凜，對嗎？”

那人沒有回答。慕傾寒伸出手去想把他轉過來，剛碰到他的肩膀，他猛地一顫，迅速的轉過身從凳子上站起來，卻因為沒有站穩而跌倒了地上。

“子凜！”慕傾寒趕緊過去扶起他，這下也是算是看到了他的臉，不是子凜，又能是誰呢。

慕傾寒簡直要哭出來了，這一年半一直揪着的心忽然就放開了，他也沒了力氣，就那樣坐在地上，将軒子凜緊緊的抱在懷裏，聲音哽咽：“我就知道你還活着！我就知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懷中人不住的顫抖，半晌，輕聲道：“我不認識你。”

“你騙人！”慕傾寒低吼，“子凜，你聽我說，之前是我的錯，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求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他輕輕吻了吻軒子凜的額頭，“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良久的沉默。

軒子凜輕笑一聲，眼中卻是滿滿的淚，他輕輕的掙開慕傾寒的懷抱，踉跄着站起來：“慕傾寒，你放過我吧。”

“這是幹什麽啊！”一旁的劉大娘實在看不下去了，過去拍了拍軒子凜，“孩子，你跟我進來。”

軒子凜默默随着她進了屋，劉大娘拉着他坐下，給他倒了杯熱水：“你這孩子啊，從受傷昏迷到現在也有一年多了，剛開始，我和我家老頭子還以為你活不下來了，畢竟你受了那麽重的傷。可你還是醒過來了，既然能醒過來，就說明還有放不下的人，放不下的事。

外面那孩子，找了你也有一年多了，他說你是他的親人。我一個鄉野老婆子，也不懂什麽大道理，但有一點我還是懂的，那就是該珍惜的，一定要珍惜。這世上能碰見一個肯對你用心的人不容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從現在開始，別虧待了自己，也別虧待了肯對你好的人。”

軒子凜捧着熱茶沉默的聽着，虧待？就是因為不想再虧待自己，之前他又何時虧待過那個人？唉，他輕嘆口氣，算了，随他去吧。

劉大娘見他神色松動，笑了起來：“我這地方雖小，但再住下一兩個人還是沒問題的。外面天快黑了，現在出山不怎麽安全，就讓他們住這兒吧。”

“嗯。”軒子凜點點頭，這本就是劉大娘的家，她留不留他們住，本就不是他可以說了算的。

“好好好，這多好啊。”劉大娘樂呵呵的出了屋門去找慕傾寒，軒子凜坐在屋裏，遠遠的看見慕傾寒聽見劉大娘的話之後，眼中瞬間有了光彩，不由得又是一聲輕嘆。

過去的事，真的就這樣讓它過去嗎？

傍晚，劉大爺采藥回來，見家裏多了兩個人，一時還有些怔愣，剛想說話就被劉大娘拉到一旁說了兩句，便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之後沖慕傾寒他們憨厚的笑笑，同樣樂呵呵的同意了他們在這裏住下。

第二天，慕傾寒遣了小厮回鎮上等候，自己卻沒有離開，而是打着照顧軒子凜的旗號留了下來。不過他也确實接管了一些工作，學着煎藥，照顧軒子凜的起居，陪他出去散步。軒子凜對他還是沉默居多，可他并不在意，反而樂在其中。

沒了約束和責任的枷鎖，只是像平凡的夫妻一樣生活，這是慕傾寒所希望的，也是軒子凜以前分外渴望的。不知不覺中，兩個月過去了。這期間，軒子凜對他的态度緩和了不少，雖然話還是不多，但比剛開始時只字不說實在是好了太多。平時出去散步也不會再拒絕他略顯親密的觸碰，有時心情好了，還會對着他笑笑。

慕傾寒真的很開心，他相信，若是不出意外，子凜肯定會徹底原諒他，會重新回到他身邊。他不知道會需要多久，但不管多久都沒關系，他會一直陪在他身邊。這次，換他來等他。

這一天，天氣特別好。吃過早飯，慕傾寒二人去了依舊山間散步。軒子凜腿上的傷好了許多，雖然自己走的時候還有一些微跛，但也不是很嚴重了，相信很快就會完全好起來。

他們去了常去的那片樹林，軒子凜心情不錯，邊走着邊和慕傾寒說着話，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可走着走着，軒子凜忽然不動了。

“子凜？”慕傾寒奇怪的看向他，見他死死的盯着前面，滿臉的不可置信，不由得也順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

當看到站在前面不遠處的那個人，慕傾寒整顆心瞬間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