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走不走

第二十八章 你走不走

一車寬的水泥路綿伸向前,盛轶走在江棋前面,大霧中依稀還能看清半身背影的距離。

那是個不肯回頭的背影,讓江棋難受的從嗓子眼往下都在發酸。

他想跟上去,想跟他說說話,那麽長的時間裏,他積攢了無數的歉意、為難、矛盾、甚至甜言蜜語急于宣之于口,但盛轶不聲不響,他就都無從說起。

走了能有十來分鐘,盛轶終于在拐彎的路口停下了,等着後面的人跟上來,江棋沒再往前,保持着既有的距離。

“進去吧。”站了會,盛轶說。

“不說點什麽嗎?”再不說點什麽,他心口勒的就要斷了。

盛轶不看他,似乎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那要不我說。”江棋舔了舔幹涸的嘴唇,“剛我那樣對你,你明白什麽意思吧,正常情況下,一個男人是不會吻另一個”

“江棋。”盛轶不想他繼續說下去。

江棋閉了閉眼,克制着讓自己冷靜下來,再睜開時他苦笑道:“什麽時候知道的?”

“不久之前。”

“車禍那次是吧,我猜到了。”

盛轶沒有糾正他,車禍那次只能算江棋做的明顯,沒有那一次,以後他也會慢慢知道,“那你呢,又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如果我說是我第一次見你,是不是太言情了,你應該不會相信。”江棋輕輕撚着腳底下的碎石,淡然一笑,“不過相不相信也無所謂了,只能說我們在一起的時間真的太長了,随時随地的一個契機,都可能讓這段感情變質。”

盛轶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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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棋看向別處,“不過你不用覺得負擔,我天生就是個同性戀,不是你也會是別人。”

“那為什麽是我?”

“你這問題……”江棋無奈的笑了笑,“都說男女之間沒有純潔的友誼,我既然是同性戀了,我跟你之間還可能只是朋友嗎,一個道理。”

“而且我也不是沒喜歡過別人,恰巧你是時間最長的那個而已,本來不想告訴你的,結果你自己猜到了,那就沒什麽好忍的了。”江棋抓了抓頭發,盡管動作生硬,但還是想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麽在乎,“所以呢,還是沒什麽想說的?”

除了問的那一兩個無關痛癢的問題,盛轶從始至終沒有對他這段唐突的感情發表過他作為當事人該有的意見。

江棋能猜到原因,只是不能細想,即便是喜歡了多少年就做了多少年的心理建設,事到臨頭,他還是做不到收放自如。

但無論如何他想要一個答案,一個他可能早就知道的答案。

“我……你……”盛轶說的有些艱難,“不該是這樣。”

“确實不該是這樣,你是希望你現在什麽都不知道嗎。”

“那你……”盛轶小聲說:“為什麽還要告訴我?”

江棋周身的血和這周圍的一切一樣,在零下的氣候裏固化僵硬,從盛轶問出他為什麽沒有繼續粉飾太平下去,他就知道,什麽都結束了。

“你說為什麽。”江棋說:“我喜歡你,不是那種喜歡,是想得到你想睡你想一輩子和你在一起想如果有可能登記結婚的那種喜歡!我可以忍十年,盛轶,但并不代表可以忍下一個十年。”

聽他這樣直白的論述一段感情,對面過了很久才說:“對不起。”

“沒什麽對不起的,你對不起我什麽呢。”江棋笑笑,“意料之中的事,不要覺得時間一長,就好像虧欠了我什麽,如果有可能,誰又願意等這麽久。”

江棋深吸了一口氣,咳了聲,“你去說還是我去說?”

盛轶看着他,“說什麽?”

“說我工作上有十萬火急的事,必須現在立刻馬上趕回去處理,可能沒辦法再在這裏過年了。”

盛轶像是沒料到他這麽快就想走,亦或是沒想到在他還沒徹底表态時,這樣一段長達十年的關系就要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在他面前崩離了,“不能等過完年再走嗎,明天就是……”

“不能。”江棋果斷搖頭,“別留我了,我現在心情非常不好,想一個人待着。”

盛轶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在江棋煩躁的目光中,突然指了個方向,“不是說好回去找東西把它扶起來的嗎,你不管了?”

江棋差點被他氣笑了,現在誰他媽還有心情管那堆草,而且,他攤手,“又不是我弄的。”

江棋把不是自己的鍋甩的幹淨利落,盛轶确實不能為難他。

也确實沒有理由再留他。

回去後,江棋上樓收拾東西,順便訂機票,盛轶沒有跟上來,不知道是不是找他家人解釋他突然要走的事去了。

沒有機票,沒有機票,沒有機票,江棋一刷再刷,還是沒有今天的機票。

最早一班是明天晚上的。

失大策了。

那就去住酒店吧,他不可能和盛轶安然無恙的熬到明天,他現在心裏很亂,如果沒有一個地方讓他安靜的待着,他很怕自己突然情緒崩潰。

“沒有機票了。”盛轶似乎早他一步發現了這個事實。

“送我去機場,我自己想辦法。”

盛轶站在門邊,看向他,“你一定要這樣嗎?”

江棋頹然的坐在床邊,居然只想着沖鋒陷陣,沒好好思量過怎麽撤退,自殺式的打法。

“不這樣哪樣。”江棋直視着他的眼睛,“你能答應我嗎,接受我和我在一起?”

盛轶在他近乎逼問的目光裏,搖了搖頭。

不能。

夠了,清楚明白。

“那你還留我做什麽?”

盛轶想說話,江棋沒讓他出口,“別說我們還是朋友,我想沒必要再讓我重複一遍,我對你的感情究竟是什麽,這種時候怎麽做朋友你告訴我。”

盛轶,你不能這麽自私。

真的拒絕就幹脆一點,像現在這樣,直接搖頭,告訴我不能,休想。

江棋:“送我去機場吧。”

盛轶:“明天行嗎,現在去你住哪裏?”

“有錢還會沒地方住嗎。”江棋又是一陣煩躁。

“明天。”盛轶重複了一遍,“明天一早我送你去機場。”

江棋看他,“再陪我睡最後一晚?”

盛轶別過頭,“別說笑。”

剩下的這半天,江棋都是恍惚的,腦子裏千軍萬馬的過了很多東西,記住的一個沒有,他陪小孩子們玩,陪他奶奶聊天,給盛李的電腦修BUG……一整天都忙忙碌碌。

好在盛轶沒有來過他身邊,江棋還能硬扛着,只是想到他那句不能,免不了又要難受。

即便是預設好的結果,親身經歷,對一個有血有肉鮮活的人來說,滋味有多壞,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晚上他們依舊躺在一張床上,背對着背,誰都別想睡。

“江棋。”盛轶在黑暗裏小幅度的轉了個身。

“閉嘴。”

過了一會,“江棋。”

江棋閉着眼,“再亂喊我動手了。”

“動什麽?”

“你說我一個同性戀動什麽?”江棋說:“你身上哪裏我沒渴望過,所以閉嘴睡覺,否則別怪我管不住手腳。”

盛轶似乎很低的笑了聲,過了會說:“我其實很喜歡和你待在一起,只是從來沒想過要睡你,你突然這樣問我,我答不上來。”

江棋毫無預兆的坐起了身,掀開被子,盛轶從後面拉住他,“你去哪?”

江棋沒說話,在床邊坐了會,因為始終沒有辦法把自己從焦躁和失落的痛苦裏揪出來,他此刻有無數難以形容的情緒急于發洩。

“好吧我不說話了。”盛轶拉了拉他,背轉過身自己睡下了。

江棋握緊了身下的床單,一直到感覺不到力氣的存在,手心滾燙時他才松開,重新躺下了。

盛轶會有內疚和不忍,但那都是暫時的,他早晚會從失去一個朋友的遺憾中走出來,說不定哪天回過味,還會覺得他惡心變态。

想到這,江棋無比懼怕以後的到來,因為他不知道,他要跌跌撞撞走多久,才能從這段無疾而終的感情裏走出去。

再來十年,他要以哪種方式過以後的生活,才能容易一點,生活裏不再有盛轶,不再有他口嫌體正直習以為常的暗戀。

江棋幾乎一夜沒睡,一大早他就起床洗漱。盛轶跟着起來,看臉色就知道也沒睡好。

“跟他們說了嗎?”江棋問。

“回頭我告訴他們。” 盛轶說:“不然他們不會同意的。”

一大早,居然已經有人放起了鞭炮,今天是過年。

盛轶開車送他去機場,一路上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到機場後,江棋辦完值機,一路往安檢走,沒有任何停留的意思。

盛轶追上兩步拉住他。

“我現在真的沒辦法和你待在一起。”江棋說。

“我知道。”盛轶一點點松開,江棋走了兩步,轉過身來,笑了笑,“能提個要求嗎?”

“你說。”

“讓我親一口。”

盛轶:“……”

江棋:“最後一口。”

盛轶張開手臂,“過來吧。”

江棋靠近,能明顯的感覺到他的緊張。

盛轶以為是親嘴,在他走過來時,下意識的抿了下唇。

江棋扯過他的領口,低頭在他喉結上親了一口。

帶着一丢拘謹,又有幾分色*欲的一口,除非特殊情況下,一般不會想到要去親的地方。

“我的通天計劃失敗了,用這個補償一下。”江棋眯着眼睛笑,“走了。”

剛要離開,盛轶勾住他的腦袋,在他頭頂落下一吻,“到了給我發個消息。”

“想的起來再說吧。”江棋說。

他轉身,不可抑制的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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