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怪(二)
如果睜眼,看到床頭插着一把匕首,刀刃帶血……蘇榕驚呼一聲坐起,急忙摸了摸自己的臉,确保安然無恙。
“你醒了?”
蘇榕根本沒留意床邊站着人,循聲一瞥,帝辛!
不,當然不是帝辛,帝辛已經死了。那人只是同帝辛一樣的居高臨下,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對待蝼蟻。
蘇榕覺得此人面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對方拔起匕首的瞬間,蘇榕心裏一驚,捂着肚子默默向角落移去。對方若無其事用絲巾将刃上血擦幹,收入袖中。
“戰亂已息,朝廷未平。将軍命在下保護蘇後。”
此人行禮的功夫,蘇榕想起來了:這位數次救她,且方才救了她的孩子。奇怪,他叫什麽名字來着?
“你……本後問你,外面情況如何了?丹霄将軍人呢?”
“帝辛餘孽已盡數殺光,丹霄将軍正跟你的父親在殿內對峙。”
地道外一片安靜,那是兩隊人馬在殿外待命,随時又是一場腥風血雨。趁着他們在商榷帝位的歸宿,無心管她,蘇榕在這小小的地道,若有所思。
“回蘇後,少則八月,多則十月。”
蘇榕将手按在腹部,閉目感受着腹中的跳動,嘆道:“夠久了,八個月……”她猛地打了一個寒顫,方才她似乎并沒有開口問他。
蘇榕覺得這人奇怪,又記着他身上還藏有兇器,心裏隐隐有不好的預感。
砟樂察覺蘇榕眼中的詫異,解釋道:“察言觀色,深宮人人必備的能力。”
蘇榕沒有理會,她手下沒有任何回應,肚子如消失一般安靜,已叫她心中愈發難受:看來這孩子也知自己父母心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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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宮裏,蘇榕一刻也不想待了。
她從不想屬于這裏,可孩子卻又要生在帝王之家,這就是命嗎?天命不可違……
意識到有一束視線凝視自己,蘇榕不惱,反揚起下巴嫣然一笑。她擡起她的纖纖玉指,輕輕放到神醫肩上,慢慢由上至下,一一拂過。
“這些日子,有勞樂神醫了。”
媚眼如絲,呵氣如蘭,樂神醫不為所動。
砟樂默默推開蘇榕,轉身向地道外離去,蘇榕聽着地道門開了又關,十分沮喪。看來想要利用這位神醫逃走,得費些功夫。
蘇榕抖抖腳铐,緩緩躺下,地道門又響了。
砟樂端一個楠木小桌子,更驚的是桌面上一盆一杯的水正徐徐冒出熱氣。這……這是什麽賜死的辦法?蘇榕強裝鎮定。
樂神醫一臉淡然:“蘇後,請洗漱。”
水汽缭繞中,蘇榕看不清樂神醫眼裏的東西,原來她睡了一天。
此人去而複返,蘇榕反思自己方才不妥,心虛的安撫自己道:別急,量給他十個膽子,他也沒膽與自己私通。時間,給他時間,也是給自己時間。
砟樂嘴角上揚,似是在笑,蘇榕心煩意亂的擦了把臉,勸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蘇榕偷偷瞥了一眼砟樂,見他仍守着,忍不住想試探一番。
“你也擦把臉吧。”
她随手将毛巾丢進盆中,看似漫不經心,卻暗暗用了巧勁。那毛巾丢進水裏,瞬間濺了砟樂一臉。
砟樂神色未變,看來脾氣還是不錯的。
蘇榕一邊看着樂神醫撈出毛巾擦臉,一邊漱口。她漱口喜用海鹽,小桌上竟然也準備的沒錯,也不知是用心,還是巧合。蘇榕含起一口溫水,漱了漱吐回杯中,正要開口叫對面洗臉的停下,就見他把她吐出的水直接拿來漱口。
蘇榕不由呆住。
半晌,她紅起臉,又羞又怒:“大膽!”
樂神醫漱完口,端着金盆退走,神情自若。
蘇榕從未見過比丹霄更逾越之人,一時不知如何應對,正氣着,就見樂神醫去而複返,又端來一碗肉羮。
蘇榕無語,她太餓了。
再問話,嘴裏已經含糊不清:“哪裏來的肉羹?”
“區區肉羹而已,還望蘇後恕罪。”
樂神醫依舊彬彬有禮,事到如今還尊稱自己一聲蘇後,蘇榕沉思片刻,覺得似乎沒必要為難他了。
“蘇後有孕在身,這裏實在悶人,不如讓在下把地道門打開一些?”
“……外面屍體多嗎?”
“在下都掃幹淨了。”
樂神醫來去自如,應該武功不俗,更不知從哪搬來一展屏風,立在蘇榕榻前。
蘇榕想着有他守在門口,應該無事,一邊欣賞屏風一邊狼吞虎咽。這個大屏風,确實可以遮掩住許多醜态,只是呵呵……這時候誰有心情關注自己的醜态?想想深宮的那些女子,宮中事發突然,有幾個能活命下來。
屏風上畫着“湘女多情”的典故,想來也只是浪漫的傳說。帝辛至死,也未真心待過後宮,而蘇榕至死,也不做這兩位湘妃。
半碗下去,吃飽喝足,心情舒暢。
蘇榕擡眼,見樂神醫在盯着自己,豪爽的伸過碗去。蘇榕那包裹着布條的手有些拿不穩,哆哆嗦嗦,碗和勺發出細碎的輕響。
樂神醫莞爾一笑,搖頭道:“在下不吃。”
蘇榕縮回手,仰頭喝了一幹二淨,一陣腹诽:外面那麽亂,施舍肉羹都不要,真是個怪人。
唉,若美色吃喝都對他無用,自己究竟要怎麽拿住他的弱點,讓其為自己所用呢?蘇榕思前想後,覺得還是逃出宮外靠譜,若在這宮裏偷偷摸摸,确實會悶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