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暴君與夫子
天還未大亮，因着有雨，進皇城的路越發不好走了，相府有三人有入宮，三頂轎子的規格大是不同，前前後後排成了一排，搖搖晃晃朝着皇宮去了。
雖然嫡母裏平日裏沒少教導嫡庶有別，讓他明白他在這府中也不過是比那下人強一些，和他的兄長和妹妹比起來那就是個渣渣。但是對外的時候，卻總是要展示她相府女主人的氣概，給兩個兒子的東西皆是相同的，怎麽說也不能失了相府的面子。
所以夏銘岚年紀小，轎子倒是大，比不上便宜爹和便宜兄長，但是和路上其他的人比還是毫不遜色的，他在轎子中還能半躺下小恬一會。
在轎子裏昏昏欲睡了一路，等到了宮門外，雨聲越發的大了，跟在淩霜清轎旁的小書童為主子撐起了傘，到了宮門，便是大将軍都要從馬上下來，別說他們這些坐轎子的，沒有皇家特許，誰家的轎子敢進。
一雙修長白皙的手掀開了轎簾，一身淺青衣裝的公子緩緩從轎子上下來，他還有些睡眼朦胧，瞧上去并不怎麽清醒，沒睡醒，動作卻是不含糊的，只是一個下轎的動作，他做來卻是自有一股神-韻在，那舉手投足間流露而出的氣勢，叫跟在他身側為他撐傘的小童越發的心驚膽戰起來。
從清晨被二公子喚進房內為他束發開始，平子就越發的不敢直視他們家二公子。
今日的二公子與往日有那麽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同，二公子還未成年，頭發不必全數束起來，只是他迂腐得很，自從五歲上了書房之後，每日都是要把頭發全部束上去。今日卻是不同，竟然只是讓他簡單的盤了個發髻，便将剩下的頭發全數散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形象改變了，所以整個人給人的感覺不同了，總之平子站在他的身側，雙腿總是忍不住要打顫。
二公子似乎注意到了他的情況，半垂着眸有些不甚在意的啧了一聲，那一瞬間，平子覺得二公子的氣質有了一種改變，那種讓他顫栗的氣息消失了。
盡管如此，他還是不敢逾越，只能小心翼翼的将傘遞給二公子。
一本正經的和丞相父親和狀元哥哥告辭之後，淩霜清沿着記憶之中的路往上書房去，跟在他身後的小書童背着他晨起挑選出來的幾本書和一堆無關物品，低着頭跟在身後。
平子是這個月開始才跟着夏銘岚的，相府的夫人是個有能耐的，她不想夏銘岚身旁有可以信任和随意差遣的下屬，所以每隔一段時間，他身邊的人都會換一批，确保沒有人和他的關系很好，忠心耿耿為他。
從前夏銘岚只以為這是府內的人事調動，并不在意，畢竟他一心只有聖賢書，現在的淩霜清卻是沒興趣陪那位夫人鬧騰的，他瞧着平子不錯，長得也挺對他的胃口的，小小一個，挺清秀的，決定以後都留在身邊用。
皇子們每天清晨辰時上書房，一直到下午申時離開，每天都要學習五個時辰以上，學習任務重。比起諸位皇子，太子學習的時間還要更長，他的皇弟們下了課，他還要辛勤的學習，以應對皇帝的考校。
淩霜清自然是不用去管顧太子殿下的學習時間的，他撐着傘一路往上書房走，卻在路過一條小巷之時，聽到了幾聲嬉鬧聲。
“哈哈哈今日下了雨，你居然淋着雨來，你們輕塵殿莫不是連把傘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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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他說這些做什麽，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小水坑，快點把他推下去拉倒，他今日要見新夫子，若是誤了時稱，我們能看場好戲呢！”
“瞧他那一臉不忿的樣子，若不是打在臉上太明顯，真想在他臉上劃兩刀。”
“胡說什麽話，怎麽說也是個皇子，陛下再不喜，那也是皇家血脈，打在身上便罷了，臉上傷了叫幾位殿下瞧見了，過問起來我們都要死。”
“切，幾位殿下誰管他啊，也就八殿下傻乎乎的，真當他是皇兄。”
淩霜清腳步微頓，扭頭望進那巷子之中，便見幾人圍着一個抱着書本的小孩，一邊嘻嘻笑笑，還一邊推搡他，直把人推進了那水坑之中，才哄堂大笑起來。
“你們瞧他還護着那些書呢，你說你看書有什麽用，大字不識一個，或許幾位殿下日後能看你傻，多留你一條命哈哈哈哈哈~”
淩霜清皺了皺眉，他咳了咳，大聲道：“誰在那小巷中？！在做什麽！？”
聽到有人來了，幾人一驚，到底是做壞事的，手忙腳亂就要走，這裏畢竟是宮中，他們在這裏欺辱皇子，叫哪個貴人知道了，怕是都要挨一頓打的。他們跑得快，還不忘走之前踹那污水中的小孩一腳，非常的過分。
小屁孩們散了，淩霜清示意平子在巷口等着自己，獨自撐着傘往那坐在水坑之中的小孩走去。
那孩子穿得并不華貴，衣料瞧着還不如他這樣的相府庶子，瘦瘦小小一個縮成了一團，看上去和沒吃飽過飯一般，綁頭發的發繩已經被衆人扯斷了，落在那污水之中，小臉之上，滿是驚恐。
他看着淩霜清，抱着懷中的書本往後挪，似是害怕淩霜清要接着那些人的動作繼續教訓他一般。
淩霜清皺着眉，若是他沒有猜錯，這便是他今日要教的學生，七皇子黎景塵了。只是這孩子的處境比他想的還要糟糕許多，明明已經七歲了，那模樣卻是和五歲的小娃娃沒什麽區別，瘦骨嶙峋的。
“是七殿下嗎？”淩霜清蹲在水坑邊，這般問。
小孩抖了抖，看向淩霜清的目光裏透着疑惑，似乎在奇怪為什麽淩霜清會認識他，因為他不曾見過這個人。
淩霜清笑了笑，道：“微臣是殿下的夫子，我們本該在上書房見到的，沒想到先在這裏遇到了殿下。”
黎景塵抱緊了懷中的書，猛的站起來，渾身濕答答的就要跑：“上書房要遲了。”
淩霜清一把拉住了他，道：“無事，今日開始殿下便要跟着臣學習了，臣說不遲，殿下就不遲。不知殿下住在哪座宮殿之中，臣送殿下回去換身衣衫。”
黎景塵的神色古怪，他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是對上了淩霜清的笑臉，又憋了回去。
“我自己回去。”他轉身要走。
淩霜清點了點頭：“也可，那臣在上書房等着殿下。”
黎景塵腳步匆匆就跑了，淩霜清本想說他懷中的書他可以幫他帶過去，但是那小孩看着小，跑起來倒是快，淩霜清今日還要去見過太傅，也就沒有追上。
反正未來還有大把的時間，這位殿下他會好好教導的。
看這孩子膽小怯懦的模樣，倒是半點不似未來會毀滅世界的暴君。
天道在淩霜清的腦袋裏嘤嘤嘤的哭：“我們家宸宸從小就是天之驕子，什麽時候叫人這麽欺負過！這些人欺人太甚！”
淩霜清懶得搭理天道這個傻爸爸，他覺得宗沐宸大概是受不了這個沒事就嚎兩聲，整天委屈巴巴的天道所以才跑的，換成他他也受不了，一點都不想和這樣的天道待一塊。
可惜他沒辦法把天道從自己腦袋裏丢出來，只能讓低聲喝了一聲：“閉嘴。”
天道閉嘴了，如果他現在有個人的模樣，想來兩眼都是淚汪汪的。
走在回宮的路上，黎景塵低着頭有些漫不經心，若是此刻有人瞧見了他的目光，定然是會不寒而栗的，此刻的他與方才小心翼翼的怯懦模樣完全不同，那雙漆黑的眸中滿是陰戾，換成天道來看，這人周身都會有一身的黑氣。
初到上書房，淩霜清先是拜見了太傅，認真聽他講了些上書房的規矩，皇子們小課并不在一處學習，每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一間，若是有伴讀便陪着皇子一塊，沒有就是單獨一人。只有一些大課，或是太傅要講什麽時事，才會叫他們集中到一塊來。那時候皇子們的夫子也要跟上。
給皇子當夫子也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每個月都有考校，一旦不合格，馬上就要離開上書房。皇子們的學習進度靠夫子把控，一個月也有太傅考校，若是殿下們學的不好，夫子們也是要挨罰的。
七皇子的身世不好，皇帝也不常記起他，本該五歲上書房時就給七殿下選好的夫子，卻是今日才到來，太傅說來也有些悲哀。可這是皇家的事，他們這些人也沒有插手的資格。只能是多提醒淩霜清一點，希望他好好教導七皇子。
見過了太傅，淩霜清來到黎景塵的書屋之時，黎景塵已經乖乖的坐在那裏了，淩霜清仔細打量了他一番，意外發現他的臉上有一個不甚明顯的巴掌印。
這個巴掌印方才兩人見面的時候應該是沒有的，也就是說他回去換個衣服，又被人打了……
淩霜清不是什麽聖母聖父，可一個小孩被這樣對待，他還是氣不過。
示意平子放下東西出去，淩霜清關了書房的門，在黎景塵身前坐下。
黎景塵有些瑟縮，不敢去看淩霜清，低着頭要挪遠些，像是不适應兩人這樣的距離。
淩霜清沒讓他跑，他今年也十三了，比起七歲還瘦瘦小小的小屁孩，力氣還是大很多的，所以将人直接摟到了懷中。
黎景塵似乎因為他這樣的動作整個人都僵住了，頭越發的低了，身體還開始發抖。
淩霜清低聲嘆了一口氣，伸手掐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腦袋擡了起來。小孩大概從未吃飽過，抱在懷中甚至有些咯人，一張臉巴掌大，皮膚發黃，所以臉上的巴掌印也并不清晰。大概是沒營養的關系，他的頭發又幹又散，還格外的少，只是簡單的拿了一條帶子綁在腦袋上，有些亂糟糟的。“殿下臉上這巴掌，是誰打的？”指尖撫過那巴掌印，淩霜清柔聲問。
黎景塵睜着一雙濕漉漉的眼睛，不言。
淩霜清又嘆了一口氣，他松開了捏着小殿下下巴的手，即便是有心改善小孩的狀況，現在也不是時候，畢竟在上書房，他沒辦法多做什麽。只能是伸手解開了黎景塵的發帶，幫他簡單的理了理頭發，又小心的紮好。
他自己都不會束發，給小孩紮的也不好看，但是他弄得認真，并未發現懷中小孩看他的眼神，非常的古怪。
幫忙紮了頭發，淩霜清又理了理黎景塵穿得有些亂糟糟的衣服，這才道：“臣是殿下的夫子，從今日開始，殿下便是臣的學生了。”
黎景塵從他懷中退出來，還是不開口說話。
“既是殿下的夫子，臣便要知道殿下現如今學到了哪裏，本該考校一番殿下的學問，只是看殿下現在的情況，想來考不考都是一樣的。”
黎景塵小心翼翼的将幾本書都擺在他的書案上，離得遠了，他便像是不怕淩霜清了，恭恭敬敬給淩霜清行了禮。
淩霜清回禮，這才起身，讓門外候着的平子将他們從府中帶出來的早點帶過來。
“不知殿下用過早膳了沒，若是不嫌棄，先同臣一道用一些吧。”
淩霜清笑得好看，黎景塵盯着他看了半晌，像是在判斷他有沒有威脅一般，許久，才點了點頭。
應和了一聲：“好。”
警惕的小刺猬終于收攏了周身的刺，這應該算是一個不錯的開始了，淩霜清想。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是不是jj抽了，昨天有一個評論顯示不出來_(:з」∠)_
給小天使竹補一個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