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暴君與夫子
于是兩人一塊吃了頓不錯的早餐,天道也在淩霜清的腦袋裏給淩霜清科普了一番黎景塵的童年。
七皇子雖然是皇子,但是一直為皇帝不喜,幼年生活得格外的艱辛,他雖然生活在他母妃的身側,怎麽說也是個有母妃的孩子,可還不如沒有。
因為他的關系,他母妃在最為得寵的時候從天上摔下來,自他出生之後,皇帝便少有寵幸她,久而久之,他的母妃就心理扭曲了,每天以虐待他為樂。
不給吃飯打巴掌都算是輕的,更多時候,她喜歡用鞭子抽打黎景塵,抽得他站都站不穩,渾身是血,她就開心了,還會特意吩咐多照顧一下黎景塵,好不讓他輕易的死去,畢竟是個皇子,随便的死掉,她也沒辦法說清楚。
黎景塵從小就被虐待,到現在已經七歲了,越發無法逃離這個深淵。宮內的人欺負他沒有後臺,一個皇子還不如有後臺的下人,動不動就對他大罵,書房的伴讀們也站在其他皇子的身旁對他非打即罵,所有的經歷看下來,只有“慘”一個字可以概括他到目前為止的人生。
“這就是正常人都能給折磨成變态吧。”淩霜清看着自己面前乖巧的啃包子,看上去餓極了,卻吃的很慢的小孩,心軟得一塌糊塗。“難怪長大之後整個人都扭曲了。”
天道作為傻爸爸,自然是附和淩霜清的,他也心疼的要死,畢竟這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孩子,一直以來給他大開了金手指的存在。在另一個世界活的這麽慘,如果他有實體,現在一定一把鼻涕一把淚。
“那些人後面被報複也都是活該,誰讓他們那麽對待我們家宸宸!”他義憤填膺,小光團在淩霜清識海之中發抖:“這次我們在!說什麽也不能夠讓宸宸受這樣的苦!”
黎景塵不知道為什麽,只是一頓飯的功夫,他的新夫子看他的表情越發的溫柔了,那雙鳳眸之中都快蕩出了水來。他有些無措的眨了眨眼,整個人的表情越發的恭敬了,事實上心裏對這個人有多鄙夷,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這些人都是這樣的,第一次見到他,知道他過得多慘的時候,總是會用那種眼光看他,但是他們什麽也不會做,哪怕是給他一點溫暖,他們都是不敢幹的。太傅雖然覺得他可憐,但是,考校功課從來都是不留情的,明知道他的書本都被人換過,上課的時候,也沒有人好好教他。
他們大概是抱着看小動物的心态在看他吧,只是短暫的留神之後,就會離開。
若是不離開,很快就因為各種原因,而開始疏遠,甚至動手欺負他。
這麽多年過來,黎景塵見多了這樣的人,所以就算眼前這位新上任的夫子對他笑得溫柔,他也沒有半點崇敬的意思。
最終都是會和那些人同流合污的,現在給他一點吃的又如何,早上救他有如何,一樣不能夠改變他的現狀,一樣不知道他真正的生活,無法将他帶出地獄。
吃過了早飯,淩霜清讓平子簡單的收拾了屋子,也沒打算現在就和黎景塵說些什麽,畢竟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淩霜清沒打算早晨就開始改造這個孩子的三觀。他覺得這個活在後宮之中的孩子不可能像他表現出來的這般怯懦簡單,不然也不至于長大變成那般模樣。
不過沒關系,根爛了,就從根部開始一點點的扭回來,他有大把的時間,好好教這個孩子怎麽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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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霜清翻了翻黎景塵帶着的書,挑了挑眉:“若是臣沒看錯,這些都是些雜書吧,殿下原本要學習的課本呢?”
黎景塵抿了抿唇,道:“都被他們撕了。”
“臣知道了。”淩霜清點了點頭,轉身在自己帶來的那些書之中翻了翻,取出了一本。“無事,日後殿下的書都由臣來保管,我們今日先學這本。”
黎景塵多看了他兩眼,對這個人的态度又有些拿不準了。
因為一提到學習,這個人的目光都變得有些恐怖起來了。
在住進國師塔之前,淩霜清是淩家的少爺。
嗯,就是專出國師的那一家人,淩霜清被作為國師培養長大,學識是沒話說的,只是他睡了太久了,久到腦袋都有些生鏽了,有些東西記不起來。
他早上起的早,随手翻了幾本書,算是提前備了一下課。但是要教的東西還真沒有那麽多,講的時候都是掰開了揉碎了給黎景塵講解的。
黎景塵對他的教學方式有些反應不過來,雖然他沒有被其他的夫子教過,卻也知道讀書就是背書,夫子會讓他們一直背誦,死記硬背也要将書本上那些東西記在腦子裏,記住了之後,才是理解。但是理解卻是要學生自己領悟的,夫子很少講。
但是淩霜清上課則不然,他會将書本上的每一句話,其中的每一個典故都仔細的講解,一兩句的教,掰開來細碎的讓黎景塵記下去。
黎景塵對這個人的認知稍微有一點改觀,學習起來倒是非常的認真。
他一直都很珍惜那些能夠分配給他的資源,也一直想要好好學習,只是有些人從來不讓他如願,也不知道這位夫子能夠對他溫和上多久。
中午有休息的時間,本該出去外面吃,但是淩霜清不想去和那些一副醜惡嘴臉的人見面,便耍了些手段,讓平子把東西送到屋內吃。
黎景塵便也跟着他一塊在屋內吃。
因為不用出去,所以也沒有故意打落他的飯菜或者将什麽東西撒在他的飯菜之上,黎景塵這一餐吃的格外的滿足。
大概這一天過得太過順遂了,所以到上書房下課的時間,黎景塵都有些不想離開了。
就算心思再深沉,他也是個七歲的小孩,有好日子自然是希望過好日子的,表現得多恭敬,內心對這個夫子有多少的不屑和疑惑,最終在美好的一天就要結束的時候,都變成了惆悵。
回去又要被打了……
這麽想着,七皇子有些怏怏不樂的向自己的夫子告退,完全不知道自家夫子看他的目光有多麽的柔和。
天道察覺到淩霜清的情緒,興致勃勃的要和他讨論育兒經:“我家宸宸炒雞可愛對不對!你也很想養對不對!我就說了!沒有人能夠抗拒我們宸宸的可愛!你都不知道,他長大之後,追他的人有多少,排了好幾個世界,一個個穿過來都想攻略他呢!”
淩霜清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天道這個一談到他們家小孩就開始巴拉拉的小智障。
在淩霜清看來,黎景塵和宗沐宸還是有不同的,一個是天之驕子,從小養尊處優,一個是小可憐,從小被欺負到大,怎麽樣都是黎景塵可愛一些。宗沐宸那種好日子不過閑的發慌的人,他才不覺得同情呢。
他會出現在這裏還不是因為那個家夥搞事。
老老實實回了相府,淩霜清也沒去湊合那一家人的晚飯,他去不去都不會有人在意,便是他那個在外頭清風朗月的狀元郎哥哥,在這個家裏也是當他不存在的。
讓平子去廚房拿晚飯,又吩咐他拿兩人份,淩霜清将東西裝好,給自己的房間施了個障眼法,轉身就翻牆進宮去了。
他穿進這個身體之後,他的力量會慢慢的滋潤身體,将他改造成與他原身的身體相差無幾的模樣,為的是能夠承受他的力量,不至于爆體而亡。每個世界的天道各有不同,淩霜清能施展的力量也各有不同。
不過即便是本體幾百分之一的力量,也足夠淩霜清在這個世界橫着走。
按照天道的話來說,他可是“神”級別的人物,便是渡過了成神劫的宗沐宸,和他對上都難贏。
但是淩霜清并沒有這樣的記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個什麽。從前他覺得自己是個怪物,擁有那麽強大的力量,讓人忌憚,又不老不死,不是怪物是什麽。但現在既然有人願意稱呼他為神,那他就勉為其難的當一個神吧。
輕塵宮是宮內靠近冷宮,非常偏僻的一處居所。黎景塵的母親椿美人到底也是生育皇子的人,賜了一座宮殿,但是因着不得寵,所以日子過得有些緊巴巴的。
椿美人當年也是盛寵加身,錦衣玉食過來的,這些年越發的敗落,想要過的好,便克扣宮人的東西,連帶着兒子的東西也克扣,本來歸屬黎景塵的份例,多數都成了她的了。
黎景塵見不着他的父皇,便是見到了,也說不上話,一個小孩子在後宮之中無依無靠,椿美人便越發的肆意妄為。
黎景塵早餐弄髒了衣物回來換的事情讓她知道了,當時就打了他一巴掌,後來越想越氣,氣他在後宮被人欺辱,覺得自己在後宮之中被人欺負也是這個兒子的原因,黎景塵一回宮,她便讓人把他叫過去了。
之後便是日常的抽鞭子。
宮內的宮人們都習慣了,也麻木了,更沒有勸娘娘不要這樣對皇子,所以黎景塵踏入這裏的時候,便發覺整間宮殿只有椿美人罵街和抽動鞭子的聲音。
一拂袖,時間如同被停滞一般,淩霜清以為自己來的早,想來椿美人還未動過手,卻不想走進宮殿之中,黎景塵的背後是一片血紅。
一揮手,時間重新開始流動,這一鞭子下去,大概能看到黎景塵的骨頭,他本就削瘦,再看那滿是鞭痕,沒一處好看的後背,淩霜清只覺得氣憤。
小時候黎景塵還會哭,慢慢的他知道了他哭得越慘,那個自稱是他母親的女人便會笑得越發癫狂,也就慢慢的不哭了。
到現在他已經麻木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遭遇這些,但是一直都清醒的知道,他要逃離這座牢籠。
如果逃不出去,那便毀掉它。
這一鞭沒有落下,黎景塵卻全然不覺,直到他身後的女人尖叫質問“你是誰!怎敢私闖後宮!”,他才猛地回身。
他還有痛覺,這一個動作讓他幾乎痛暈過去,但是那種震撼遠沒有看到那個人的時候大,那一瞬間,黎景塵的淚水奪眶而出。
他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哭,不知道為什麽要在看到夫子的時候哭,他只是記得那個身影,纖瘦,卻有力,将那一鞭握在手中,一扯,便将鞭子從那瘋女人的手中奪了過來。
那一刻,有一種直覺告訴黎景塵,所有一切都要變了。
也許他的好日子,遠不止這一天。
椿美人還要叫,黎景塵輕描淡寫的伸手在她眉間一點,她便整個人都昏了過去,軟倒在地上。
淩霜清将食盒放到了一旁,蹲在了黎景塵的身旁,低頭看着他。
黎景塵此刻已經顧不得僞裝了,他也無需僞裝,淚水模糊了眼前人的容顏,黎景塵動不了,他哭到不能自已。
一雙手撫上了他的臉頰,他聽到夫子低聲的嘆息,他見到他的時候,似乎總在嘆息。“不用怕了。”他說。“以後沒有人能夠再動你了。”
黎景塵等這一句等了很久,從他懂事的那一刻到現在,卻在剛認識一天的夫子口中聽到,他的心中滿滿脹脹都是些說不出的情愫,激動到了一定的程度,整個人直接昏了過去。
天道在淩霜清的腦袋裏嗚哇哇的哭,說他們家宸宸太可憐了,為什麽要到這樣的世界遭這樣的罪!
淩霜清嘀咕了一聲。“誰知道呢,也許是生活太過順風順水了,所以抖M了吧。”
天道的哭聲一頓,停的太過着急,他開始打起了嗝。
淩霜清覺得自己再搭理他就是煞筆,彎腰伸手,小心翼翼的将黎景塵抱了起來。
宮人們眼瞧着他抱着七皇子将人帶走,卻半點反應都沒有,這座宮殿安靜得出奇,然而偌大的皇宮之中,又有誰會注意到這裏的古怪呢?
淩霜清不喜那些亂七八糟費腦筋的事情,很多事情對他來說很簡單,只需要動一動指尖就能解決。
這是他的力量,願意怎麽用,是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