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暴君與夫子

春日的晨,籠罩在一層煙雨之中,朦胧動人。

開春之後,池塘新放了一批錦鯉,此刻在水中聚集撲騰,争搶着從上方落下來的魚食。

塗着蔻丹玉手随意的灑下魚食,聚齊的魚群,半坐倚着欄杆的美人,和煙雨朦胧的清晨,所有的一切,組成了相府後院的美人圖。

有人撐着傘腳步匆匆的來了,進了雨亭,紙傘旋轉着被收起,細碎的水珠落在地上,砸出一兩點不一樣的顏色。卻沒有人去注意這些,喂魚的美人并未回頭,亭中能聽到的,唯有雨聲沙沙。

“小姐。”來人欠身行禮,微微福了福身。“小姐讓奴婢查的事情已經有點眉目了。”

聽了話,美人的手微頓,她本擡頭看着天,現下卻微垂着眸,眸中一片清明,甚至還帶這些冷意。“小姐驟然讓奴婢去打聽七皇子的事情,是有些麻煩,不過二少爺是七皇子的夫子,這幾年兩邊也有些交集,所以能知道的事情還是有的。”

“別說這些有的沒的,我讓你打聽的要緊事呢?”

“小姐說的那些奴婢實在問不到人,為了不讓人懷疑,問話又拐彎抹角了些,好不容易旁敲側擊出來了。七皇子并未來過相府,這些年出宮都少,今天倒是聽聞和二少爺出獵去了,只只是他們在郊外見,并未來府中。”丫鬟回想着自己問詢的事情,一點點的複述。“我們身在府中,知道的少,卻是容易打聽的,這些年七皇子的日子漸漸也好些了,約莫是年歲大了,陛下寬宏些了,只是要說多受寵也沒有,在幾位皇子之中算是弱的,又沒有個靠的上的母家……唉……”

說到這裏,丫鬟又是不解了。“小姐你打聽七皇子作什麽……”

“呵。”夏茗煙冷笑一聲,只是搖了搖頭,不多言語。“大哥呢?”

“開春了,大少爺難得休沐,大将軍找他一塊出去呢。”丫鬟是夏茗煙的貼身丫鬟,地位高,對府裏的一些事情也知道的比較全。“早上大少爺還問了小姐要不要什麽東西,他給您買回來呢,結果您發了一通脾氣,讓他走了。”

夏茗煙對早上發生的事情并無太多記憶,丫鬟提了,她便一副恍然的樣子點了點頭,又擺手讓她下去了。

丫鬟想了想,到底還是問出了口:“小姐,您從早上便在這裏坐着,是有心事嗎?若是小姐還在為婚事發愁,晴兒倒是知道一件事。”

“嗯?”

“大少爺早上見過夫人了,說只要小姐您喜歡就好,不必急着為您的婚事籌謀,有些事情快不得。”

聽到這樣的話,夏茗煙的勾了勾唇:“大哥倒是為我着想,他自己慢悠悠的,也想着我一個女孩子家家的,也一道可以慢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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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兒捂嘴笑了兩聲,樂道:“小姐這會子倒是取笑起大公子來了,早上還怨他呢,說都是他慢悠悠的,才害得您被夫人盯上。”

夏茗煙将裝着魚食的紙袋遞給一旁跟着小丫鬟,又取過手帕擦了擦手,這才施施然的起身。“回去吧,這雨下的,也不知道他們都出去做什麽。”

“這樣的小雨,許是适合漫步街市吧。”

幾人撐着傘回了內院,談笑生聲飄散在煙霧之中,夏茗煙擡頭看了一眼頭頂有些厚重的雲層,終于有了一種自己尚還活着的感覺。

春風撫過她的臉頰,帶着一兩點的細雨,吹得她更加精神了些。只是她眼底的冷色越發的沉了,雖然笑着,但是眸中是一片沉甸甸的黑,愈是笑,越發深沉。

出城的路上下起了零星的細雨,騎在馬上,風吹起來,那綿綿的細雨落在身上,倒是半點不讓淩霜清讨厭,但是有些人卻是看不過去的,故而淩霜清方從馬上躍下,就被一張披風裹了個嚴嚴實實。

這幾年開始抽條,身高已經和淩霜清相差無幾的七皇子殿下氣鼓鼓的看着自家夫子,語重心長的叮囑:“夫子總是覺得自己康健,仗着身體好愈發胡來,既是下了雨,便該跑慢些,獵物又不會跑了。”他一邊數落着自家夫子,一邊熟門熟路的将人拉進了茶棚之中。

這是京郊的一處茶棚,恰好在官道之上,規模還不小,這出獵的隊伍占了一小塊地方,淩霜清便被黎景塵拉到了那圈人中間的位置,被他按着坐下。

淩霜清有些不适的想要去解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風。“殿下莫鬧,只是一點細雨而已,衣物皆未濕,只一層薄薄的雨珠便裹着這披風,像什麽話。”

黎景塵正為淩霜清斟茶,聞言便是一臉委屈的看過來了。“我這不是擔心夫子的身體嗎?夫子每日教導我便已經殚精竭力了,若是與我出獵一趟,染了風寒,那不是我的大罪過?”

“便是殿下累倒了,我也不會倒下,所以殿下不需做這些。”淩霜清多看了兩眼黎景塵帶出來的人,對今天要辦的事情有些了解。“殿下莫不是被這一場雨攔了路?”

黎景塵的人在皇城之內不好動作,所以常年是在外面折騰的,黎景塵有時候會約淩霜清出城游玩,事實上是借着和夫子游玩的名義,帶人出城辦事,這些事情,往往都不是什麽好事。淩霜清清楚自己學生的尿性,他絕對不會是被這樣一場小雨攔下的人,那麽攔住他的必然另有他人。

“怎麽會,被攔了路的另有他人。”黎景塵也很配合淩霜清的話,示意圍着他們的人讓開,便露出了坐在茶棚另一層的兩人。

正是相府大公子夏銘晨與威武大将軍宋淳。

兩人似乎已經知曉這邊的情況,見淩霜清看過去,夏銘晨笑了笑,舉着手中的茶杯向淩霜清問好。

正常來說,兄弟在外相見,淩霜清是庶子,合該去拜見他那嫡親大哥,但是淩霜清并沒有過去交談的意思,便只是點了點頭便算是問了好,指尖微擡,便讓周圍的人又圍回來了。

那邊有誰重重敲打桌邊,發出了不小的聲響,淩霜清卻是滿不在乎。“他們倒是有興致。”

黎景塵笑了笑并未回話,因為那邊的聲響有穿過來了。

宋淳的聲音本就不小,更何況他有心大聲說話。“銘晨兄,相府向來規矩嚴,怎麽偏生出了銘岚這般人!你看看他這做的叫什麽事!真以為跟着位皇子,七皇子叫他一聲夫子,就真是高高在上,連大哥都不必來見了?!”

夏銘晨的脾氣還是好的,只是說出來的話也不好聽:“宋兄不必如此,舍弟在家便不愛說話,想來又是犯了懶了,并非有意不尊嫡兄的。”

黎景塵嗤笑了一聲,那邊的聲音頓了頓。

宋淳又道:“不過一不受寵的皇子,派頭卻擺的這般足,呵。”

黎景塵不再言語,只是起身道:“約好要一起春獵,本就晚了些,既然夫子不懼那春雨,那我們便走吧。”

淩霜清剛起身,就被黎景塵又握住了手。“省得在這裏聽犬狂吠,污了夫子的耳朵。”

淩霜清對他們這些怼來怼去,卻不造成任何傷害的話語無感,既然黎景塵要走了,他便跟着也走,只是走之前多看了宋淳一眼,覺得那人與平時憨厚的那位“威武大将軍”對不上號。

天道知曉了他的想法,便想着為他探查一番,這一查便覺得奇怪了,咦了一聲。

淩霜清垂眸,知道這裏面是有問題了。

他翻身上馬,很快便于黎景塵一道疾馳而出,跟在他們身後的“守衛”們很快就四散而開,慢慢的都不見了。

離了茶棚,出了官道,便都是無人知的地界,黎景塵不言,淩霜清便縱馬跟在他身後,聽天道在腦袋裏給他解釋:“清清,那個叫宋淳的有問題。”

“嗯,說來聽聽。”淩霜清前段時間中了個探花,皇帝給安排了一個閑職,無需去上朝,但是畢竟進過朝殿,見過那位威武大将軍,彼時的大将軍一身盔甲很是威武,雖然是襲爵來的這個稱號,卻有着宋家人的那種氣度,擔得起這個稱號。現在的這位怎麽瞧着都有些別扭,雖然他已經盡量在模仿宋淳,但還是多少有些不同的。

“挺有趣的,他雖然外表是宋淳,但體內的靈魂卻是另一個模樣的。”天道看起來對這種情況并不覺得好奇,他甚至還很是熟稔的給淩霜清科普。“這應該是一個來自未來,或者來自另外一個位面的人。”

淩霜清眯了眯眸子。“這麽說,他和我一樣,都是外來戶?”

“怎麽可以這麽說,我們是正兒八經進來的,他最多算個偷渡的。”天道和淩霜清解釋:“我們所在的世界原型是一本書,在一定的機緣巧合之下,是可以進入書中的,只是他不會得到這個世界天道的承認而已。”

“沒有天道承認會如何?”

“也不會如何,如果他本身有什麽力量,比如清清這樣,不被世界天道承認就無法使用那些力量,如果本身就是普通人穿,那就沒什麽關系了,一樣都是垃圾。”

“有趣,看起來穿來沒多久,倒是和夏銘晨混熟了。”

将軍府小将軍宋淳算是和夏銘晨和夏茗煙應該是青梅竹馬一塊長大的,三人關系極好,這個外來者隐藏的很好,居然能夠瞞過宋淳的好友夏銘晨。

那麽問題來了,是他模仿的好,還是夏銘晨對自己的這個好友根本沒怎麽上心呢?

這些都不是淩霜清關心的事情,畢竟他的任務只是攔着這個世界最大的BOSS黎景塵毀滅世界,其他的人淩霜清向來不在乎不關心。

如果不是他還未成年及冠,他早就搬出相府,自立府邸了。就算現在在相府,他也基本不和相府的那些人有所牽扯,夏銘晨倒是沒說錯,他就是懶得搭理他們,因為在淩霜清的眼中,他們還算不上是入得了他的眼的東西。

“夫子在想些什麽?”黎景塵勒馬停下,見淩霜清有些走神,好奇的催馬上前來問。“怎麽騎着馬還分了神,萬一摔了怎麽辦。”

只有兩人的時候,淩霜清多少有了些精神,只見他瞥了一眼騎在馬上的黎景塵,嗤笑了一聲:“便是一心兩用,我也不會滾下馬去。”

黎景塵自然是知道他家夫子厲害的,畢竟他的武功都是和自家夫子學的,到現在都打不過對方,他也沒什麽資格調笑他什麽,每次都會被怼回來。“夫子方才是在想夏銘晨和宋淳的事?”

“是他們攔下了你?”

“夏銘晨畢竟在太子手下做事,見我帶了大隊人馬出來,自然要多問那麽一兩句,叫我給搪塞過去了。”黎景塵聳了聳肩:“應該不會叫人注意到,畢竟我是個這麽命裏帶邪的皇子,怕死一點多帶人出來也不稀奇。”

淩霜清不滿的皺了皺眉:“誰命裏帶邪,你是帝王命,天生就該是帝王,聽那些人的蠢話做什麽。”

“是是是,我是夫子的學生,那天生就是上好的命。”黎景塵知道淩霜清不愛聽這些,畢竟他特別的護短。“這次出來,是有事要麻煩夫子。”

淩霜清稍微來了點興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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