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暴君與夫子
一場秋雨一場涼,黎景塵離開兩個多月了,書信來的卻是越來越少了,自從他抵達了前線,戰場封鎖之後,淩霜清便再未接到他的消息,等兩個月,等來了邊關的捷報,也算是好事一件。
皇帝大概沒想到他的這個七兒子還有打仗的天賦,想着看看是誰教的他,沒想到一翻查,發現淩霜清空閑過了頭。
淩霜清本來的職責是教導皇子和每天去他挂着的某個閑職那裏摸摸魚,現在他負責教導的皇子打仗去了,他的時間一下子就空出來了一堆。別人也許會覺得日子無無所事事,自己不得重用,心情抑郁。淩霜清則不盡然,他覺得自己的日子好過許多了,掐着時間去上上班,得空了在自己的院子裏到處躺一躺,活的非常的舒适。
皇帝讓人一查,看到了他的生活狀态,就覺得黎景塵不可能是淩霜清給教成那個樣子的,應該屬于天賦異禀。
叫來了當年斷言黎景塵是災星的人一問,得到的答案倒是很合皇帝的心意。
那老道一本正經的瞎胡謅,說七皇子是煞星不錯,生在皇家就是災星,但是放在戰場,他身上的煞氣就可以轉向敵國,是用來打仗的不二神器。
皇帝定了心神,又開始起了心思,把之前不怎麽注意的四兒子抓出來培養,想着趁着自己時間不多,将四兒子教養成才,好接自己的班。
淩霜清對外面那些風吹草動沒什麽興趣知道,他只大概知道相府之中來來往往的人越發的多了,大概是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而這件事情不管成不成,和他的關系其實都不大。
淩霜清沒去管,平子雖然憂心,但是看自家少爺一副悠哉哉的樣子,心也就安下來了。
他跟随少爺多年,但對少爺的了解卻依舊不足,唯一改變了的,大概就是有了一種迷之底氣,覺得少爺不擔心的事情,他也無需擔憂。
而且少爺不管,不代表七皇子不管呀。平子雖然對少爺的事情都不怎麽了解,但是對少爺和七皇子的關系卻是非常的清楚的。七皇子對他們家少爺特別的尊重,不管出什麽事情,平子相信七皇子都為他們少爺考慮的。
淩霜清一旦空閑起來,時間就過得特別快,随着一份份捷報的傳來,兩三個月也過去了,邊境的戰況越來越明朗,皇帝從最開始的愁眉苦臉,到現在笑起來眉毛眼睛都要堆在一塊了。
可惜的是,他注定了不能高興太久,武帝三十三年冬,四皇子在府中賞梅,不想意外落入冰湖,救起來之後,大燒了一場,三日不到,沒能夠熬過去,直接去了。
皇帝揪心了三日,得到這個結果眼前一黑,當場吐血。
朝堂內外亂成了一片,年後的京中,再一次白衣素缟。
這一次皇帝沒能夠如願再休養過來,他病倒半個月後,邊關傳來好消息,七皇子大敗匈奴,已經班師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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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只剩兩個孩子,此刻對七皇子卻是半點都不信的,他不覺得黎景塵打贏了戰有什麽厲害的,只覺得是他命硬,才克死了他衆多兄長嗎,現在他卧床不起,那必然也是因為黎景塵命裏克親。
他是心路歷程其他人都不知道,但是有些人是擔心死了他突然有什麽想法,把這個皇位給黎景塵,所以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籌備多年,此番便是最好的機會。
夜裏信鴿撲騰的聲音驚醒了熟睡的夏茗煙,她懷了孕,近些日子都非常的淺眠,她迷迷糊糊的撐起身來,便見到宋淳坐在窗邊,不知道望着什麽。
“夫君?”她低聲喚了一聲,宋淳轉過身來,那目光卻讓夏茗煙驚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宋淳的目光太冷漠了,看她就好似在看什麽已經沒有了生命的物體一般,還帶着冰冷的殺意。只是這種感覺轉瞬即逝,他很快就帶起了一個溫暖的笑:“無事,方才起夜,見到今晚月色甚好,所以駐足多看一會,驚了夫人,是為夫的錯。”
屋內沒點燈,夏茗煙看不清楚宋淳的表情,便只當方才是自己看錯了。“那夫君多批件衣物,別着涼了。”
“好,夫人快睡吧。”
哄了夏茗煙睡下,宋淳的眼中兇光畢現。
不知道因為什麽情況,他現在經歷的事情很多都和書中原本的故事對不上號,原來的宋淳,跟随七皇子出征,立下了戰功,如果不是因為夏茗煙的關系,後半生應該是幸福無憂的,最多在戰場之上身亡,絕對不是黎景塵會殺的那種人。
現在他卻因為意外摔斷了腿,沒能夠跟着黎景塵出征,又娶了夏茗煙,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改變,但是有些東西卻又神奇的和主線相吻合,比如幾位皇子的慘死。
他覺得這些是作者給主角開的金手指,即便是全力阻止,也難以改變。以他現在的能力,想要踩着主角上位,大概是癡心妄想,宋淳所求不多,只想要夏銘晨好好的活下去,不被他的家人拖累。
但是夏家卻沒有好好做臣子的意思……
想到方才收到的消息,宋淳的心中越發的不安。
若真如那密信上所言,夏丞相要起兵造反,那夏銘晨必然是要被牽連的,皇帝在密信之中保證只要他阻止這件事情,那他可以答應他一個條件,為他保下一人……
信是皇帝的親筆密函,透露出來的信息并不多,但是足夠宋淳想明白自己的處境了。他是夏家女婿,手中又掌控軍隊,只要想造反,夏丞相絕對需要他的幫助。皇帝都知道的事情,說明夏丞相這次的起事是有去無回的,想要保住夏銘晨,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在他造反之前殺死夏丞相,阻止這次的起事,将一切都扼殺在萌芽之中。
皇帝大概以為他對夏茗煙是真愛,所以承諾可以讓他保下自己的妻子和她肚中的孩子,但宋淳卻沒打算把這個承諾留給夏茗煙。
畢竟夏茗煙肚中的孩子是誰的種,他最清楚了。
這個女人從來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般單純無辜,宋淳不知道她在所有事件之中扮演的是什麽角色,但是夏丞相決定提前動手,和她絕對脫不開幹系就是了。
點了燈,将方才收到的密旨燒掉,宋淳看了一眼在床上熟睡的女人,越發覺得和她躺在一塊都叫人惡心。
如果不是夏銘晨志在朝堂,他必然是要帶着夏銘晨離開的,可惜夏銘晨某方面直得令人發指,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他的心思。別說他現在還頂着他妹夫的身份。
夜風将屋內燃着的燈吹滅,宋淳望着天邊的明月,一個詭異的念頭忽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既然這樣暗示着追夏銘晨不明白他的心,那将他關在身邊,讓他只能看到自己一個人,只屬于自己一個人,他總能夠明白的吧。與其這樣苦等着,等不到人也收不到心,不如心狠一些,至少能夠占有那個人。
睡夢之中,身在相府的夏銘晨并不知道有什麽事情深深的脫離了掌控,要改變他的一生了。
三日後,淩霜清收到了黎景塵的飛鴿傳書。
信紙能夠寫下的內容有限,黎景塵只是簡單的強調了一些事情,讓淩霜清最近不要離開相府,可以的話,盡量配合他的行動。其餘剩下的東西,寫滿了撒嬌的話,基本都是對夫子的想念呀,還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們快一年不見,他想夫子想得心發慌之類的句子。
都被淩霜清無視了,大丈夫一人在外,整天腦袋裏想的都是老師怎麽可以,若真是這樣,那黎景塵回來,淩霜清大概要教訓他一頓了。
既然黎景塵的信到了,那說明要發生的事情很快就要開始了,淩霜清多分了些神,果不其然,當天夜裏就出了事。
相府遭了刺客,丞相差點被殺死。還好是守在屋頂的暗衛聽到了聲響及時趕來,不然丞相和夫人怕是要一塊去見閻王了。
因為這件事情,相府整夜都亮着燈,雖然丞相遇刺,但看情況他似乎沒打算聲張,淩霜清甚至沒被趕去給他的便宜爹問安,只是有人進屋來搜刺客,淩霜清床都沒下他們就走了,他打了個哈欠,一點都不在乎的,扭頭就睡。
書房之中,丞相黑着一張臉。
“你确定是宮中出來的人?”身上簡單的披着狐裘,夏丞相神色陰沉,剛逃過一截,他暫時來不及暴怒,只是越發的擔憂。
“屬下确信,他的身法應該是錦衣衛出生。”半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低着頭,睜着眼睛扯瞎話,反正和那個人打的是他,自然他說是什麽便是什麽。“應該是皇上身邊的人不錯。”
“難道皇上已經對我們有了防備……”夏丞相得到确信的答案,神色終于有些慌亂起來。“那我們的計劃是不是也……”
一旁的客卿趕緊出聲安撫:“相爺,陛下現在只是派殺手前來,還只有一人,應該只是試探之意,我們的大計并為洩露,但是陛下應該有所察覺。”
夏丞相冷靜了些,閉了閉眼:“既然已經有所察覺,那以陛下的性子,本應該是直接對相府出手的,他只是派了殺手前來,想來我們之前的猜測沒錯,京中的兵力必然不足。”
“相爺,是時候聯絡宋将軍了,只要宋将軍也參與大計,相爺必然能拿下京城,登上大位!”幕僚中有人這麽勸。
夏丞相點了點頭:“的确如此,明日便讓茗煙帶着宋淳回來吧。”
幕僚和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對上了視線,眼中波瀾無驚,不過幾秒,兩人便轉開了視線。
而将軍府內,宋淳方放下刺殺用的夜行衣,仔細的檢查自己被劃了一道的傷口。
果然,這種突襲刺殺是不行的,相府人員充足,他一個人前去刺殺,能成事的可能性太低了。他果然應該先應和丞相,等取得了信任再下手,才能夠得手。
回京的隊伍已經安營紮寨,身在戰場,卻算計了京中所有人的黎景塵望着天上的星辰,腦海之中思緒紛雜。
他走的這一步有些險,并不是指他所謀劃的事情危險,而是指他想要達到的目的太過危險。
稱王稱帝對黎景塵來說不是難事,擺平京中那亂糟糟的一切也不是難事,難的是他處心積慮要做的某件事情。
提醒宋淳相府要謀反的事情,讓他為了夏銘晨涉險,去相府刺殺,再安排人攔下他,不讓他殺死夏丞相,從而讓他加入夏丞相的隊伍。又借着他刺殺的事情推動夏丞相,打亂他們的節奏,讓他們提前起事。黎景塵不是算無遺策,只是淩霜清教的多了,他的心思自然也就巧了許多。
多年來收集到的東西能利用的他全數都利用了,現在就只等着那些人按照他寫好的劇本前行,他便能夠以謀反罪将整個相府都關押起來。
包括他最最愛的夫子。